第3章 “攻击军”——第二军
- 抗战中的国民党王牌部队
- 蒋斌
- 17978字
- 2022-07-27 18:27:41
第二军是蒋介石的嫡系主力部队,兵员充足,全部为美式装备,以攻击驰名。在抗战期间,该军先后参加过淞沪会战、武汉会战、桂南会战、1939年冬季攻势、枣宜会战、第二次长沙会战、缅北滇西战役等。
1929年,蒋介石任命朱绍良当军长,成立第二军,下辖第六、九、十一和独立第四旅。10月,蒋鼎文任军长,随后参加讨伐西北军的战斗。1937年8月,李延年接任军长。以第三、八十师补充该军参加抗日。9月,第八十师留驻福建,第三师改当属他军,以第九十三师补充。该军下辖三个师:第九师,师长郑作民;第九十三师,师长甘丽初;第一〇二师(武汉会战时补充该军),师长柏辉章。1939年,第九十三、川二师改属他军,以第一〇三师补充。1940年第七十六师(师长王凌云)加入该军序列。1941年,第一〇三师调出,以新三十三师(师长杨宝谷)补充。1942年6月王凌云升任军长。1944年10月,陈克非接任第九师师长。
赌上来的蒋鼎文
军饷?
真没有,要不大家再凑些钱,我把本给扳回来。第二军第九师师长蒋鼎文双手一摊,满脸无辜。
军饷都没有,而且还是三个月的军饷,哪还打个屁仗。出来混,只求当官发财、光宗耀祖,即使做慈善,也得填饱肚子才成,第九师的大兵们把手中的枪往地下一扔,这仗,谁爱打,谁打,反正老子不打。
蒋鼎文这下踢到钢板上。老蒋正在和冯玉祥干仗,双方正在激斗,第2军还是蒋介石的主力,第九师这一停工,不仅会要了老蒋的命,还要了自己的命。
蒋鼎文出身赌博世家,父子就嗜赌如命,好好的家业赌了精光。
蒋鼎文赌性一向也不小。浙江陆军讲武堂毕业后,在浙江督署守备队当连长时把全连的伙食钱全部送给赌场奉献爱心。担心挨揍,连夜狂奔,几番周折,最后在孙中山大元帅大本营兵站总监部混了一个上校参谋的职位。干了没几天,蒋鼎文嫌兵站没前途,迎来送往,迎来的是成功人士,送走的未来之星,自己只能是老死。后来干脆自己给自己连降四级,跑到黄埔军校当第一期第二学生队队长,想看看枪杆子能不能出富贵。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蒋介石对这个还是挺相信的,所以每天早晨都会早起,看能不能碰到可心的人。为人师,桃李满天下肯定行,但想打天下,没有贴心的桃李那是万万不成的。
蒋鼎文一向有早起锻炼的习惯。蒋介石对蒋鼎文印象良好,人勤快。同是浙江老乡,蒋鼎文老家诸暨县与自己老家奉化县并不很远。曾在参谋部待过,虽然不曾相识,渊源还是有几分。
欣赏毕竟是欣赏,改变蒋鼎文命运的却是一个人,一句话。
黄埔军校举行野外军事演习,蒋鼎文担任连指挥官。蒋介石和军校的俄国顾问加伦将军一起检阅演习。看了半场演习,加伦将军突然把蒋鼎文叫到跟前,现场提问。蒋鼎文没有晕场的习惯,头脑清醒得紧,加伦将军转头就对蒋介石说:“此人可重用。”蒋介石当场提拔蒋鼎文当军校教导第一团第一营营长。
得到重用,蒋鼎文倒也不含糊。1925年讨伐陈炯明,蒋鼎文带着全营就往人堆里冲,最后胸口中弹,被勤务兵从死尸中找了出来,输血、打氧才醒了过来。蒋鼎文醒来以后,听说这氧气是进口货,立即吩咐勤务兵:“外国货,让护士给多用点。”
蒋介石不是护士,没法多给氧,只好给票子,5000元的支票放在蒋鼎文的床头。
美色动人心,票子勾人魂,蒋鼎文从此贴得更紧。蒋介石发动中山舰事件,蒋鼎文挑起收缴工人枪械和扣押苏联顾问、中共人员的大梁。北伐张作霖,征讨孙传芳,蒋鼎文是指哪打哪,让蒋介石使得开心、用得放心。1926年10月,国民革命军在凤阳追击孙传芳部时吃了败仗,受到张宗昌、孙传芳联军步步追杀。时任第一军第一师师长的蒋鼎文率第一师负责殿后,掩护主力转移,稳定了全盘战线。
手中没钱,大兵停工,蒋鼎文没辙。有困难,找组织,蒋鼎文找组织蒋介石。
组织手一摆,钱是谁从你这里拿走的,你就从谁哪里拿回来。
蒋鼎文的钱输给了顾祝同。输出去的钱,泼出去的水,赌场上面无父子,顾祝同也不做蒋鼎文的思想工作,满脸歉意:兄弟,你早点来就好了。钱我已经发给下面的弟兄。现在打仗,不大方点,没人卖命。
蒋鼎文又去找组织,是死是活,悉听发落。混到师长这份上再跑路,实在是不合算,不如赌一把。
第二军新组建不久,军长朱绍良没干几个月就升任第六路军总指挥。军长还没人干,又把下面的师长给免了,第二军不乱成一锅粥才怪。阵前换将,那纯粹是找死。
蒋介石把5万元的支票往蒋鼎文手中一放,你拿去发饷,下次别赌大了。
蒋鼎文敬礼,走人。
蒋介石叫住他,哪个啥,朱绍良走人,第二军的军长你就当了吧。
意外之喜,蒋鼎文恨不得扇自己耳光,早知道这样,早点输钱、早点过来多好,也省了那份受惊害怕。
1930年5月,蒋介石和阎锡山、冯玉祥抢地盘,引起中原大战。蒋鼎文带着第2军在陇海、津浦两线和中间地带四处作战,四处灭火,飘忽不定,蒋鼎文因此被称为“飞将军”。蒋鼎文擅长机动战,攻击作战经验丰富,算得上相当出色。
有功就有奖,蒋介石不亏蒋鼎文,不久提他当了上将,成了蒋介石的“四大金刚”之首。
当了上将很威风,不过有人却很不给蒋鼎文面子。
1931年8月,蒋鼎文奉命率领第九师和五十二师到江西“围剿”红军。
打过阎锡山、斗过冯玉祥,蒋鼎文还真没把红军放在眼里。
红军确实不在蒋鼎文眼里,大军到了江西兴国境内,以前在兴国的红军人影全无。兴国的红军跑了,那就直奔泰和,听说那里的红军很能打。
一路无事,到了老营盘,不在蒋鼎文眼里的红军突然就冒了出来。五十二师韩德勤部被全歼,九师也被黄公略吃掉一个旅。要不是十九路军蔡廷锴拼死相救,上将恐怕就要变成上香。明年今日,蒋鼎文的老婆就得烧个香,化个纸:老公,你在那边还好吗?
一仗而败,蒋鼎文落下了阴影,惹什么,别惹红军。
红军惹不起,别人蒋鼎文还真敢惹。
“一·二八”事变后,蒋介石刚和日本人签订《淞沪停战协定》,十九路军的蔡廷锴立即掀桌子、拉杆子,在福建自立门户,宣布成立“人民政府”,反蒋抗日。
抗日,蒋介石不支持,也不会太反对,毕竟小鬼子以后也要打的;反蒋,蒋介石的火气就大了。
蒋介石命令蒋鼎文接任蔡廷锴“北路军总指挥”,前去福建剿灭造反的第十九路军。
蔡廷锴是救了蒋鼎文香火的人,要不是老蔡,蒋鼎文家就得给他上香做法事了。对此,蒋鼎文还是挺感激的。
积极性不高,蒋介石有的是兴奋剂,比如福建省主席。
军长再威风,也就管着几万人。省主席就不一样,一方诸侯。要争席席,只在今朝,蒋鼎文成了行动派,带着第二军就向福建赶。
军事进攻,金钱收买,蒋鼎文深知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的道理。这两手都硬,福建人民政府还真没挺住,不到一个月时间,蒋鼎文先后占领莆田、福清、惠安、南安、仙游等地,被打残的第十九路军也被他收入囊中。
一切顺利,主席在望,蒋鼎文等着蒋介石任命自己做福建省主席。蒋介石却任命蒋鼎文为东路剿匪总司令。
饭都上桌,端起饭碗的却是别人。
蒋鼎文满腹牢骚还真不敢说,不识相,连端饭碗的候补资格都没有。
1937年,蒋鼎文出任西安行营主任,军长由第二军第九师师长李延年接任。
延年未必益寿
李延年是山东广饶县人,黄埔陆军军官学校第一期毕业。
李延年写得一手汉隶,对个对子,写个文章,那是信口道来。
一次李延年同王耀武吃饭,王耀武就打趣他:“延年末必益寿。”咒我短命,李延年也不示弱,张口就来:“耀武何以扬威?”
在建始驻军时,指挥部设在一户姓张的花园内。园内山水亭台,奇花异草,风景极好,房东每天浇水修花,李延年提笔就写:“愧我年年服兵役,羡君日日为花忙。”陈诚对此很是佩服,多次对身边人讲:“李延年武中透文,颇有大将风度。”
做到军长,李延年是一路打出来的。
1926年,李延年所在的第一军参加广州国民政府领导的北伐。
打韶关,夺衡阳,攻长沙,占南昌,李延年是一波小牛,次次红盘,因战功升为国民革命军第一军二师五团团长。
“四·一二”政变后,蒋介石的南京政府继续北伐。北伐军在临淮关踢到钢板,佯攻、强攻,十八般武艺使个了遍。最后,总部得出结论:撤。此路不通,他路通。撤,未必不是办法。
李延年坚决不撤,并自告奋勇攻城。师长徐庭瑶很是关心,形势不对,立马走人。
李延年回话说:“要我撤回广州吗?打仗不能婆婆妈妈。”猛攻,激战,守军弃城而逃,李延年破格晋升少将衔。
北伐军一路向北,进占济南,奉系山东督办张宗昌率部北逃。日本当时支持奉系的张作霖,为了阻止北伐,以保护日侨为借口,屠杀市民,制造了震惊中外的“济南”惨案。
蒋介石不愿和日本人撕破脸皮,决定避开日军,继续北伐,命李延年和邓殷藩两团扼守济南,掩护大军撤出。
日本人既然敢屠杀平民,不敢保证日军不到军前闹事。李延年跑到前线,高喊:“退后一步,格杀勿论!”守军本来就对日军屠杀平民不满,李延年又下令死战,全都豁了出去。
日军派飞机,大炮配合步兵向李延年部阵地猛攻。李延年命令部队伏在工事里面掩蔽,等到日军步兵接近,立即狂扔手榴弹。有的日军命大,冲进阵地,守军就用刺刀和大刀与他们肉搏,打死打伤很多日军。
日军见攻势不利,退了下去,整补后又冲了上来,每日两次,有时多至三次。
激战三天三夜,城防工事虽然全被日军炮火摧毁,但守军无人后退半步。对此,蒋大为赞赏,曾当众说道:“李延年见危受命,临难不惧,令人钦佩。”李延年因守城有功,升为第九师二十六旅旅长。
能打,能打的人多了,只能说是可用。但绝不意味着就能信任。
李延年能打,也够忠诚。对于蒋介石,李延年只有两个字:服从,不问原因,不管理由。指东,就是东;指西,就是西。
蒋介石因此对这一点极是欣赏,曾在黄埔军校多期毕业典礼上讲:“李延年是黄埔军校的模范学生,大家要向他学习。”
欣赏之余,蒋介石不忘提拔,将李延年由二十六旅旅长升为第九师师长。蒋鼎文离职,蒋介石立马升李延年为第二军军长。
长衫
上海危急。
1937年,日军在卢沟桥挑起事端以后,又把日本海军陆战队派往上海。
蒋介石想保持上海这个港口与国际间的联系,就命令张治中万事忍为先,不要在上海和日本人起冲突。
张治中去见蒋介石,说上海只有一个保安总团,如果日本海军陆战队有动作,恐怕顶不住。咱不先动手,防人之心还是不能少,应该调陆军部队化装成上海保安部队增强兵力。
蒋介石把第二师补充旅(后改番号为独立第二旅,旅长钟松)从徐海地区南调到上海附近,其中一部化装成保安团进驻虹桥飞机场。
8月9日,日军一个名叫大山勇夫的军曹骑着自行车就往虹桥机场里面闯。
第二师补充旅的士兵平时就恨透日本人,一见大山勇夫横冲直撞,嚣张得可以,就坚决自卫,开枪打死了那个军曹。
大山勇夫一死,淞沪警备司令部急了。参谋长童元亮和上海市长俞鸿钧商量,给一个死囚犯穿上保安部队服装,打死在虹桥机场大门口,说是大山勇夫要强闯机场,先打死卫兵,才遭到中国卫兵的反击。警备司令部与日海军共同派人来验尸,双方在应该由谁检验的问题上发生争执。中国方面要交上海中国法院法警检验,日本人要交租界外国法警检验。同时,日方又提出撤出一切中国部队的要求。而日第三舰队已由吴淞港运送海军陆战队千余人到沪。
忍,有个限度,蒋介石不想再忍,号召全国对日宣战,把嫡系部队第二军、第五军、第十八军全部派到了上海。
第二军第九师第二十五旅负责杨树浦附近的阵地。上海的八月正是雨季,在哪都是湿漉漉。战壕内更是容易积水,里面的积水深达一尺,官兵们半个身子都泡在水中。
敌我双方的阵地只隔有几十米,对方阵地的谈话都能听得清清楚楚。谈话声在一个地方稍微久一点,立刻就会有瓢泼般的子弹打过来。
为了浪费敌人子弹,战士们有时就会对日军喊话。“东北和内蒙同胞不要为日本鬼子卖命,调转枪口共同对敌!”
对面的日军一听,盘算着声音来源,子弹一梭子一梭子地打了过来。我军看准日军的火力点,也是迎面扫了过去。
双方对峙,日本海军就经常放观察气球,观察战场情况,看到哪块地方情形不对,立即派飞机大炮狂轰。
日军的飞机都是大型轰炸机,不用俯冲,在高空可直接投弹,投下的炸弹杀伤力极强。看到守军没有对空武器,日军飞机故意飞得很低,想激怒士兵。
第二军的战士恨得牙痒痒,明知步机枪的弹道和穿甲力有限,但还是以成千上万的子弹对空猛射。有的人更是直接跳了出去,端起机枪,对着飞机就是一通狂射,炸死老子,也要和你斗一回。
为了避免人员伤亡,伙房不仅设在离阵地较远的地方,而且只能在夜里做饭,然后由炊事员送到阵地。即使这样,前线上的士兵基本上每天只能吃一顿饭。
大炮,第九师也有,但选择阵地却极为不易。上海附近是一片水稻田,河流纵横,河面不宽但很深。周围又没有山头高地,想找个地方做观测所都找不到。最后挑来挑去,炮兵把阵地放在竹林里。
竹林是一片坟场,倒是天然的掩体。战士有人开玩笑,要是战死了,什么都省了,坟地不用找,连埋都不用埋,直接就在坟里了。
日军武器占了绝对优势,不说飞机,就是榴弹炮都让人受不了。榴弹炮本身的爆炸力与杀伤力较大,日军又喜欢炫富,一射就是几百发。空袭还能听到飞机的雷达声,在炸弹落地前还能找个地方躲躲。碰上敌人放榴弹炮,冰雹一样,想躲都没法躲。
打了几天,大家有了经验:白天只能找地方猫起来。夜里,才适宜行动。
天一黑下来,日本飞机不再闹骚,第二军的战士就活跃起来。炊事员挑着饭菜往前线送,伤员向后输送。
步兵憋了一天,把心中的怒火全部用子弹射了出来,步枪、机枪一个劲儿地往日军阵地扫去。到了地头,战士们拼的已不是子弹和刺刀,而是命,以命博命。日军不死,痛揍不止。
炮兵营伏在竹林里,由于地形关系,无法观测弹着点,只能按图上标的目标射击。即使这样,炮兵营也尽量多发射,快发射,最大程度支持步兵强攻。
即使这样,第二军还是吃亏不少。日军武器占了优势,工事又坚固,居高临下,第二军只是平原的临时野战工事,因此总是挨打。
两个多月里,第二军与日军激战六次,小仗天天不断,伤亡甚大,第五十二团少将团长窦长清(黄埔二期生)阵亡,两个营长负伤。全军撤退时,第二十五旅三团一连只剩四十来人,全团只剩下六名连排长。
经过几个月的激烈战斗,日军在上海战场受到巨大伤亡,于是采取战略迁回,突然从金山卫登陆。
战场对峙的局面立即被打破,眼看就要被日军包围,蒋介石急忙命令守军撤退。
第二军接到的命令是边打边撤,一部分人掩护,一部分人撤退,双方交叉撤退。生死关头,先撤,可能看得到明天的太阳;后撤,说不定就直接进了阎王殿吃早点。这个道理,李延年很是清楚,脱下军装,换了长衫就走人。
军长直接走人,还是便装,形势一定很严重。第二军的军官们也纷纷跟着表演脱衣秀,跟在李军长后撒腿就跑。
当兵的摸不着头脑,以为这是命令,脱了军装在后面追。部队混在难民中一路狂奔,跑到江苏无锡后清点人数,人没少,穿军装的没几个。
部队向国防部报损失,负责的官员就奇了怪:要求补充的枪炮不多,要求补发的军装整一个军。撤就撤,怎么还玩起裸奔呢?
奇怪归奇怪,军装还得发下去,谁叫第二军是蒋介石的心头肉。
死战
欲进武汉城,先攻田家镇。
日军第十一军司令官冈村宁茨早年曾在中国进行过军事要地的调查,深知田家镇要塞对于进攻武汉的重要地位。
冈村宁茨人嚣张,话绝对不夸张。
田家镇素有“楚江锁钥”之称。要塞位于九江城以西100余华里的鄂东武穴市,地势险要,以山锁江,湖泊连接,东北是黄泥湖,西边是沼泽水泊,中间有宽约三四里的丘陵高地连接要塞腹地。再往北是松山,土山高耸,重叠连绵。
田家镇已是武汉的最后屏障,蒋介石私下对身边的人说:“我待李吉甫(李延年)一向不薄,相信他一定会用命死战的。”
李延年上海长衫出走,蒋介石没有深究,反而升他做了第十一军团的军团司令,下辖第二军、第五十四军和李玉堂的第八军等。
打了败仗,想追究,最多不过人头落地。李延年打仗还是有一手,留他一命,守住武汉,这买卖还是合算。
李延年的兵团司令其实不好当。李延年真正能管的就是第八军这一亩三分地,种什么庄稼施什么肥,那是一言堂。出了这自留地,防守九江的第八军军长李玉堂和防守富池口南岸的第五十四军军长霍揆彰根本不把他当一回事:高兴,我听着;不高兴,只当是空气。
李玉堂当李延年是空气,对日军还真不敢小看。1938年8月底,看到日军来了,李玉堂部丢下九江就跑。
日军在九江附近集结约一个师团,和一个旅团附一个炮兵联队的兵力,随即沿江而上。
田家镇附近都是湖泊和沼泽地,日军如果从正面进攻,即使武器精良,步兵也会有很大伤亡。
打仗肯定会受伤,很受伤就让人接受不了。日军不敢强攻,小股日军在要塞正面开枪放炮,尽可能的把动静闹大,主力则绕开湖泊和沼泽北进,从侧面攻击第2军。
日军的指挥官眼光还是不错。北面虽然也是沼泽地带,但有一约三里宽、六七里长的小丘陵,小丘陵的北面是松山。顺着丘陵,或者越过松山,都可以直达第二军主阵地。
湖泊、沼泽是天险,别说是武士,就是天皇到这也是一坑到底,李延年放心大胆地将第二军主力部队第九师部署在要塞北面,子弹上膛,刺刀擦亮,等着日军强攻。
李玉堂、霍揆彰两部半抱琵琶地应付日军,日军百无禁忌、全程发力对田家镇发起进攻。
1938年9月15日,在飞机大炮的掩护下,日军穿越沼泽地带,向正面防守的第二军第五十七师发动猛烈进攻,分散要塞炮兵火力。陆战队一部在潘家湾、中庙、玻璃庵一带强行登陆,第二军参谋长赵家骧指挥第五十七师苦战。将日军登陆部队一次次击退。与此同时,日军主力对第二军主力阵地进行奇袭,第五十二团第二营的前哨连阵地被敌攻占。
第二天凌晨,在数十门火炮的掩护下,日军向第二军第二十五旅纵深阵地发动正面进攻。日军的一个空军中队也赶来助阵,对第二十五旅阵地进行轮番轰炸。
对于空军,第二军还真没有防空武器。第九师师长郑作民有他的一套,你可以骚,但绝不可以扰。郑作民命令全师组织轻重机枪、步枪狙击手向天狂射,布成一面弹雨。日机高空飞行也就算了,要想低空轰作,不死,也得脱你一层皮。
轻重机枪、步枪射得热闹,有迫击炮手也忍不住手痒,当起了散雨童子。日机还真有人不信这个邪,降低机头就向下俯冲。勇气十足,好运气却全无,飞机一头撞上了正往下落的炮弹,当场就机毁人亡。
血战,阵地在敌我双方之间反复争夺。日军炮火轰鸣,守军则凭着地势、血性反击。面对这一利好,第二军参谋长赵家骧果断出手,命令部队不停地偷袭骚扰日军,搞得日军的今村支队狼狈不堪。
日军再起攻势,夺骆驼山,占田家镇外围的武穴,再一次直逼第二军的主阵地。
战士黄辉自备两箱手榴弹,控制着一挺重机枪,扼守要道。看到日军过来,当头就是一通手榴弹扔过来,然后抄起重机枪就是一阵封杀。
第二军与日军血战两昼夜。受伤,草草包扎一下,拿起枪又顶了上去。阵地被日军炮火摧毁,就利用弹坑作掩护。弹药打光,就用命拼。
第五十三团下士班长时克俊在和日军的一个士兵扭打在一起时,张口就把对方的左耳咬掉。日军士兵大惊,这回碰到狠的人了,时克俊也不管他,双手卡住他的脖子,直到他脸色发紫、气息全无。
血战两昼夜,九师五十三团少尉排长袁次荣已经是一个人在战斗,战友们都已经战死。袁次荣在阵地跑了一圈,把能够找到的手榴弹收集起来,一颗揣进怀里,其余的捆在一起。
日军端着枪,冲上了袁次荣所守的阵地,除了尸体,就是一捆手榴弹,再无活人。手中的枪放下来,站着的人坐在地上。
袁次荣右手一伸,抓起手榴弹就往人群中扔。血肉横飞,看着满天飞舞的断胳膊断腿,没有炸死的日军从地上跳了起来,睁大眼睛四处搜索。
袁次荣也不吭声,掏出怀里的手榴弹,拉断导火索,向人群中扑了过去。
战斗持续了八昼夜,第二十五旅旅长杨宝珏负伤,第二军仍然牢牢地守着主阵地及要塞。最终部队在付出官兵重大伤亡的情况下,坚守阵地长达10余天。
9月20日起,日军第六师团连续两次派遣兵力增援今村支队,都被守军顽强顶住。
24日以后,天气转晴,日军飞机又开始骚起来,不断攻击守军阵地。日军用重炮猛轰第二军阵地,压住守军火力,妄图把我军摧毁在工事里,然后打开缺口,强占山头,立住脚跟,进而向左右两翼扩张。
顷刻间阵地上树枝断折,尘土腾空,碎石乱飞,硝烟弥漫,弹坑一个接一个,整个地面被炮火深翻一遍。日军炮火一停,守军士兵迅速从掩蔽部冲出,进入破烂不堪的阵地,以断树、弹坑、土堆、岩石为掩护,布成散兵线,严阵以待。
敌人以为毁灭性的炮轰已经奏效,便三五成群快速向上冲锋,大有一举占据山头之势,却不知守军早已做好还击准备。弹指间,机枪、步枪声同时响起,手榴弹在日军人群里接连爆炸。守军射击准确,杀伤力强,压得日军抬不起头来,只好悻悻地退到山下,山坡上留下成片的尸体。
9月28日,日军海军方面的增援部队到达田家镇。日军在70余架空中飞机、包括江上炮舰在内的数百门大小火炮以及海军陆战队登陆作战的支援下,从东南和东北两个方向对田家镇展开进攻。日本飞机一口气投下1500多枚各种炸弹,给缺乏有效防空火力掩护的第二军造成重大损失。尽管如此,各处阵地上的守军克服连续作战,在补给和支援不能及时到达的危急情况下拼死抗击,战至伤亡殆尽,阵地才告易手。战到下午,田家镇已陷入敌三面炮火之中,除阳城山、演武山、南山、牛关庙等附近阵地失去外,日军还占领了田家镇的最高峰玉屏山。
战局不利,蒋介石命令部队转移兵力。李延年根据指令,命令第五十七师第三四二团龙子育部抢占马口隘路,掩护主力趁夜突围。
第三四一团1000余官兵,全部战死,第五十七师只剩七百多人,师长施中诚带伤突围成功。
在保卫田家镇要塞的战斗中,第九师伤亡旅长以下军官130余员,士兵2000多名。
丢人
丢人!
第二军这一次不仅丢了人,丢得还很大。
蒋介石直接摔电话:“无德无能,丢了国家的脸。”
重庆国民党中央军委更是抛下狠话:“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找不回来,全师上尉以上军官按军队连坐法处分。”
第二军刚到广西,就把副军长郑作民给丢了。郑作民是湖南省新田县人,黄埔军校第一期毕业生。抗战开始后,先后参加过淞沪会战、徐州突围战和田家镇守卫战。
郑作民是铁心和日本人过不过去,曾经给母亲写过遗书:“男现率师重上战场,抱定不成功则成仁的决心,誓与敌寇战斗到底,把敌人赶出去。”还反复训示部属:“求仁得仁,死亦有荣。只要文官不要钱,武官不怕死,日本鬼子就会乖乖地滚出去。”
第二军第九师本来在四川剿匪,赶到广西是为了对付日本人的。
1939年11月15日,在飞机、战舰的掩护下,日军4万多人在广西钦州登陆,发动了桂南战役。12月4日,日军攻占广西军事重镇昆仑关。
广西告急,蒋介石急忙调主力第二军增援昆仑关。
第二军和杜聿明指挥的第五军联手向昆仑关之敌发起猛烈反击,一番血战,日军抵挡不住,退出昆仑关。昆仑关收复后,第五军由于担任主攻,伤亡惨重,随后撤出昆仑关休整。郑介民奉命率第二军第九师驻守阵地,阻止日军北犯。
吃了大亏,还把昆仑关弄丢了,日军当然想找回场子。日军重新纠集十几万人马,调集大量飞机、大炮,向昆仑关发起猛攻。另有一路日军向宾阳扑去。
激战,敌众我寡,最高统帅部急电九师撤退。
昆仑关易守难攻。放弃,很容易;再想收复,太难。郑作民不肯轻易放弃,率部继续恶战,希望能够有所转机。
日军步、炮联合部队约2000人,附有榴弹炮4门,在3架敌机掩护下向九师师部所在的阵地发动攻击。敌人先以炮火和飞机轰炸第九师阵地,约半小时以后,日军步兵才发起攻击。双方交战多次,第九师官兵早已摸清日军的战术。日军飞机还没到阵地上空,官兵们就躲在反斜面阵地上修好的工事内,借以减少伤亡,只派少数哨兵监视日军的行动。等到日军步兵冲到阵地前三、四百米时,守军迅速进入阵地,耐心等待日军的进攻。日军越来越近,守军根本不理他,50米之外可以让日军放心大胆地往前走。
日军却是小心翼翼,借着地形掩护慢慢地向阵地挪近。给脸不要脸,那就痛揍,日军刚进入阵地前50米内,等候多时的第九师士兵打出一波又一波的子弹雨。
日军反应也是极快,一边躲避,一边在还击中进攻。看着日军冲进20米内,第九师冲锋号响起,工事里的士兵呐喊着冲了出去,杀声、劈刺声连成一片,敌我双方混战成一团。
战士李本武看到身边的一个战友被一个小胡子日军刺倒,弯下腰,左手摘下他的枪斜背在自己身上,右手顺手一刀就刺进小胡子的肚子。小胡子背后的一个日军军官一看李本武蹲在地上,举起洋刀朝着李本武的背上砍去。李本武只觉全身一震,却是一点不痛,不由纳闷,这日本洋刀质量怎么这样差。李本武身边的战友卫国一看日军军官刀劈李本武,一个箭步冲过去,猛地一刀,斜砍在日军军官的脖子,眼见是不能活了。李本武摘下背上的那支枪,一看,枪筒上有一厘米深的刀痕,当时汗就出来了,要不是这支枪救命,早就做了日军的刀下之鬼。
白刃战一直拼到中午,双方都精疲力竭,日军见进攻无效,撤了回去。不久,日军的大炮又开始轰击,飞机再次出来轰炸,接着日军步兵又第二次向第九师的阵地发动攻击。第九师的工事被敌人大炮、炸弹炸毁的不少,士兵们就利用弹坑作掩体,发挥交叉火力,大量杀伤敌人。经过两个多小时激战,日军又被打退了。下午三时许,敌人又发动第三次攻击。这一次攻击,日军攻击的劲头不如前两次。第九师的士兵却是越战越勇,又把进攻的日军打退。
守,守不住,最高统帅部再次来电,命令第九师撤退。
郑作民决定在天黑时突围。郑作民亲自率领一个团,集中火力发起攻击,迷惑敌人,掩护主力部队突围。
第二天凌晨,郑作民副军长率领部队到达上林县中大村附近的公路。突然,10多架日军飞机飞到部队上空,不断的轰炸、扫射。郑作民刚想指挥部队隐蔽,就听见队伍的前后左右都响起了激烈的枪声,意外的战斗在瞬间打响了。
双方一交手,战斗就激烈异常,第九师因为没有防备,伤亡惨重。
原来,日军偷袭宾阳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就是要打第九师的埋伏。郑作民率领的3个步兵团,全掉入了鬼子事先设计好的包围圈。
突然遭到袭击,第二十六团团长夏铎、第二十七团团长牛凤山先后牺牲,师部也与各团打散了。
下午3时许,敌我混战在师部阵地上,双方进入肉搏战,身边的特务连都伤亡过半,郑作民只好决定率部突围。
部队刚冲出中大村村口,一颗炮弹飞来,在队伍中爆炸。郑作民不幸被炸中,倒在血泊中。师参谋长张荣宪右臂被炸断,一只耳朵也被炸掉,当时就倒在地上。师部特务连排长俞克富当时就在张荣宪身边,看他倒在地上,一把拉起他,趁着炸弹掀起的灰烟冲了出去。
两个人跑到第二十五团阵地后,团长陈克非见状,大吃一惊,立即派人用担架将张荣宪参谋长送下了火线。
在被日军分割后的混战中,各团经过激战相继突出重围,撤到了黔桂边境的河池。回来收容部队,师部才发现副军长兼师长郑作民竟然失踪了。军长李延年当时就在电话中拍了桌子,责令第九师:“一定要找到副军长,决不能丢了长官。”
副师长夏德贵吓坏了,赶紧找人询问情况,最后查实郑副军长突围时,特务连排长俞克富刚好就在附近,于是派他去执行此项任务。俞克富星夜兼程,3天后赶到了作战地点,在遍野的横尸中找到了郑副军长的遗体,然后,在当地老乡的护送下,把遗体运回了广西柳州市。
郑作民的遗体被运回来后,国民党中央正好在柳州召开会议,于是在柳州公园设置灵堂,隆重哀悼郑作民。国民政府明令褒扬,追授他为陆军中将。国民党中央的挽联是:“马革裹尸还万里,虎贲遗烈壮千秋。”
公祭之后,国民政府派专人将郑作民遗体运回他的故乡湖南省新田县安葬。
蒋介石听说郑作民已死,大为震怒。军事委员会下令取消第九师番号,改为无名师,这种处分在国军部队里是史无前例的。副师长夏德贵受到记大过的处分,第二十七团团长黄振纲、师部炮兵营长杜劲秋等失职人员分别受到撤职或调差记过的处分。
第九师官兵蒙受遗弃长官、改为无名师的奇耻大辱,上级为了激励官兵明耻勇战,在所佩戴的符号和臂章上印有“进就不退,守就不走”的警语,直到一九四〇年才正式恢复第九师番号。
遥援
驻守宜昌地区的日军调部队开往湘北!
日军自从1940年占领宜昌以后,就在重要地区构筑坚固工事。第十三师团主力据守宜昌,以其另一部扼守当阳、土门垭,和主力相呼应,并维护后方(汉宜公路)的交通安全。土门垭是日军的重地,不仅日军的指挥所放在这里,这里还是军需物资存放的地方。国军曾经多次对宜昌地区发起攻击,可惜都无功而返。
消息一传出,国军第六战区总司令陈诚就有了反应。宜昌的鬼子出手支援湘北鬼子攻打长沙,咱也可以放火烧它的尾巴。烧不死它,给它添堵,也能减轻湖南那边的压力。
1941年10月初,陈诚下令发动宜昌攻势,命第二军担任主攻任务,攻打宜昌。
宜昌日军的主阵地设在宜昌北面高地的大娘子岗、二娘子岗沿线(俗称土城)。阵地工事异常坚固不说,碉堡群之间还有掩盖的交通壕连接,可以互相来往、支援。为了防止偷袭,日军在阵地前用鹿砦、铁丝网布置了好几道封锁网。对于主阵地的外围,日军也是下了一番功夫,据点连成线,碉堡形成片,想冲过外围都不容易。
进攻困难,但不得不攻,第二军军长李延年拍板:新编第三十三师负责佯攻,第七十六师负责打援,第九师负责主攻。
新编第三十三师迅速占领小溪塔、毛狗洞沿线有利的攻击位置,严密监视附近各据点日军。一旦第九师开始全面进攻,立即对小溪塔、毛狗洞沿线的日军据点采取佯攻,迷惑守敌,防止他们从后面偷袭第九师。
第七十六师则直奔烟墩堡、黑虎山、鸦雀岭西南地区,占领有利的阵地,阻止日军增援宜昌,一面掩护第九师安全通过烟墩堡、黑虎山的日军外围据点。第七十六师到达鸦雀岭西南地区后,遇到当阳日军派来增援宜昌的一个步兵炮(九二步兵平射炮)小队。师长王凌云当即指挥部队将晖步兵炮小队包围,当场击毙日军数名。日军步兵炮小队长一看情形不对,宜昌救不救等会儿再说,先救自己才是正事,丢下大炮就往当阳方向跑。
第七十六师的士兵笑呵呵地收下缴获九二步兵平射炮、骡马,迅速攻占牛鼻子岗附近各据点,先头部队则攻占杨岔路。公路一断,有效地切断了宜昌市区敌人与土门垭之敌的联系,为第九师钻空隙进攻宜昌创造了有利条件。
大战来临,空气里都透着浓浓的火药味。第九师通过小溪塔时,据点里的日军不知是觉察到了火药味,还是给自己壮胆,胡乱地用机枪向外扫射。第九师的官兵一声不吭,疏散队形,过了小溪塔。
10月6日凌晨,第九师的先头部队第一十五团、第二十七团到达养儿河附近潜伏下来。
水不在深,有龙则灵;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宜昌对岸的磨鸡山没有神仙,却有小鬼。天一亮,驻守在上面的日军炮兵就发现了潜伏在养儿河的中国军队。
日军炮兵当场就向下面狂轰。作为第九师师预备队的第二十六团的团指挥所中了多发炮弹,团部的传令兵及勤杂兵伤亡了十多名,传令班长也受了重伤。传令兵伤亡太大,想找个人传命令都困难,急得团长直摔帽子。
日军炮兵还嫌炮火威力不够,又不停地发射毒气弹。毒气所到之处,闻着的人又是呕吐又是流泪,很多官兵当场就晕倒了。卫生员赶紧救人,没中毒的人则把泡了肥皂的湿面巾蒙在脸上。
仗还没开打就吃了暗亏,第九师上下都憋了一口气,一定要日本鬼子血债血还。
黑夜来临,负责第一线攻击的第二十五团和第二十七团直扑宜昌市区后(北)面的大娘子岗和土城的日军主阵地。
师工兵营迅速破坏日军用铁丝网和鹿砦构筑的封锁网,步兵立即向日军的阵地发起猛烈进攻。
夜袭本来是想打日军一个措手不及,可惜第九师如潮的进攻被骤然打断。日军打开阵地上所有的探照灯,并连续发射照明弹(小降落伞式)、步机枪发射曳光弹。整个阵地顿时如同白昼,本来在暗处的第九师士兵一下子站在明处。
强光刺眼,第九师的战士当时就睁不开眼。日军没有强光刺眼的困扰,乘机用交织火网向第九师的攻击部队猛烈射击。右翼第二十七团受重创,团长蒋治英动了火气,抄起机关枪就往前冲。蒋治英平常对部下极是爱护,团里上下都愿意为他效死。看到团长冲锋在前,第二十七团的士兵蜂拥而上,拼死向日军大娘子岗阵地猛扑,突破大娘子岗日军的主阵地。
日军乘第二十七团立脚未稳,立即组织兵力向第二十七团发起反扑。日军多门大炮同时向我第二十七团阵地猛轰,步兵则嚎叫着冲了上来。蒋治英指挥战士利用工事,沉着应战,放日军扑到阵地前50米。
等到日军一进入阵地前五十米,蒋治英立即命令各营全力开火。三营第二连的战士甩开膀子,抡起手榴弹就往日军人群中扔,不少人把手指都拉肿了。第四班的轻机枪手赵刚扛着轻机枪,沿交通壕跑遍了第二、第三排阵地,追着日军的重机枪打,迫使日军的重机枪手三次变换位置。
日军见久攻不下,又派出六辆轻型坦克,企图仗着皮厚突破阵地。山坡上的重机枪连一看日军坦克向阵地开来,立即对准坦克就是一阵猛射。
日军坦克手毫不在意,从山坡上射出的重机枪子弹和坦克成锐角形,容易发生跳弹,对坦克根本构不成伤害。重机关枪连连长齐云鹏是保定军校坦克专业毕业,深知坦克的性能,见从山坡的射击没用,立即派出两挺重机关枪转移到山脚,并教他们如何射击。
日军坦克大胆地冲到第二十七团阵地,重机枪手立即开火,子弹和坦克成直角,因为初速大,穿透力强,冲在最前头的坦克当时就被废了武功,再也不能动弹。后面的坦克一看形势不对,顾不得跟在坦克后的日军步兵,掉过头就往回开。
第二十七团的士兵一看日军步兵完全暴露,赶紧抓住机会,手榴弹雨一般的向日军甩去,一概批发,不做零售,可以赊账。
日军再次撤退,第二十七团虽然奋死血战,苦于没有后援,也无力继续向前扩张战果。
负责从左翼攻击的第二十五团进攻不利,在日军的土城主阵地受到猛烈火力的阻击,伤亡惨重,始终冲不过日军的封锁线。
主攻部队受阻,担任预备队的第二十六团第三营进攻大娘子岗则有些进展。大娘子岗外线的烟墩堡工事坚固,守军实力也不弱,一个加强排都配有迫击炮。
第三营九连连长许家春带着部队隐蔽在山上的茅草深处,乘着天黑发起强攻,打得烟墩堡里面的日军抱头逃跑。
烟墩堡被第三营攻占,日军咽不下这口气,集中据点的山炮和主阵地的炮火轰炸烟墩堡左侧路口的小磷房。
第九师主攻部队受挫,师部赶紧命令担任预备队的第二十六团顶上去。日军还是老套路,探照灯和照明弹刺眼,大炮狂轰。
激战一夜,第九师已全部暴露于日军阵地前。如果继续强攻,只能做无谓的损失,于是师部命令各部队向安全地带转移。
尽管有部队负责掩护,但第九师的撤退并不顺利。在越过田野和开阔地时,日军不仅用大炮狂轰,还利用风向施放毒气,后撤部队受到重大损伤。
第二十六团第二营营长王惜时看到友军在撤离阵地时所遭受到的情况,率领部队利用反斜面等死角就地隐蔽,派出少数兵力担任警戒,并派副营长朱玉茂到团部将情况向团长报告,支撑到黄昏时才撤离阵地。
日军见王惜时的第二营不断向自己反攻,立即用机枪和掷弹筒等火器向死角处射击。由于第二营官兵利用地形疏散掩蔽,没有多大伤亡。
中午后,各部队都已经转移到比较安全的地带,形成双方对峙的局面。日本飞机再次飞来侦察扫射,并投掷轻磅炸弹,第九师的官兵早就找好地方隐蔽,未受损失。
等到天黑,第九师返回驻地。
鸿门宴
干杯!太君。
第二军副官处处长郭绪斌端起酒杯,满脸笑容看着日军第一一〇师团第一三九联队第三大队队长大内义弘大尉。
郭绪斌这次回河南伊阳县,主要是接第二军新任军长王凌云的母亲去重庆的。
王凌云本是河南拉杆子出身的,后来投到李延年手下。这王凌云打仗没的说,还挺会来事。李延年有抽大烟的嗜好,王凌云便寻求顶好的鸦片送去,博得了李延年的欢心,因而得以重用,步步高升。李延年当上军长后,将自己一手创建的七十六师交给了他。这事遭到黄埔将领的攻击,都说李延年不应该,因为当时尚有许多黄埔同学无兵可带哩。
王凌云早先在陈诚手下做过事,陈诚很是欣赏他,于是推荐他到李延年手下发展。
1942年6月,李延年升职当了第三十四集团军司令。老李这一升职,第二军军长的职位就有了空缺。
第二军下辖三个师——第九师、第七十六师和新编三十三师。主力第九师因为副军长兼师长郑作民牺牲,新任师长张金庭刚刚到任,第九师已经开始走下坡路。新编三十三师才编入第九军,根本没资格讲话。
王凌云虽说离了第十八军,老长官陈诚还是随时关注他,老部下发展得好,自己的根基就更稳了。
李延年也很放心,自知有吞云吐雾之好,怕用了黄埔同学将他的基干部队篡夺;王凌云没有根基,只有依靠自己才能立足,把部队交给王凌云是比较可靠的。
陈诚一拍板,王凌云就当了第二军军长。
王凌云才当军长,军委会就调他去重庆举办的中央训练团受训。中央训练团受训,说白了就是镀金、积人脉。
王凌云正在春风得意,河南老家伊阳县虻庄的老母亲给他发来急电:老家闹鬼子,呆不下去。
儿子是军长,老母亲却从不多事,怕影响王凌云打鬼子。这一次,老人可真急了。日军占领河南以后,日军第一一〇师团第一三九联队第三大队就常驻伊川、伊阳一带。这鬼子真不是人养的,杀人、放火、抢东西,没有他们不干的坏事,还动不动就到处强奸妇女。儿子不在家,自己这把老骨头没什么,万一儿媳妇和孙子有个闪失,怎么向儿子交待。
王凌云虽然当过土匪,对母亲却极是孝顺。不能尽孝已是失责,连老娘的安全都不能保护,当真是枉为人子。
王凌云派第二军副官处处长郭绪斌带着后勤部的军需科长赵和、蒋保林回老家接人,郭绪斌是他从河南带出来人。派他去,王凌云放心。
救人如救火,郭绪斌带着人换了便装就往伊阳赶。伊阳还是伊阳,只是已没有往日的繁荣。街上没行人,连个卖馒头的小贩子都没有。
郭绪斌等人空着肚子进了虻庄,王凌云的母亲见了亲人,眼泪鼻涕全出来了:老侄,鬼子可把乡亲给害苦了。
空着肚子就憋了一天火,老人再一诉苦,郭绪斌火气就上来了:这该死的日本鬼子,干他狗日的。打鬼子在哪不是打,前线士兵能打鬼子,咱后勤人员也能给乡亲挡灾。
闹事,就要闹大的,要不就别闹。
郭绪斌招人买马,要打鬼子。河南地方虽穷,也有特产:民风强悍,土匪满地跑。土匪虽然是土匪,血性汉子不少,听说郭绪斌要和鬼子斗,许多人就有了想法:当土匪不是正道,如果能跟着王凌云混,一转正捞个一官半职可比当土匪强。王凌云自己就是从土匪出来的,这是活生生的例子。
蔡店乡冷铺村的马三俊和杜康扒村的袁好文脑子转得快,首先找上门来了,郭绪斌好言好语、好酒好菜招待。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马三俊和袁好文是当地有名的人物,他俩一上门,先后就有600号人投奔。有些有钱的主不想玩命,就主动出钱买枪送上门来。人情留一线,日后王凌云回来,那得记咱一个好。
人齐,枪全,郭绪斌成立人民自卫团,自任团长,任命马三俊、杜明斋为副团长,任命袁好文任军需处处长。
马三俊和袁好文请战,要狠狠地搞鬼子一下,给自卫团来个好彩头。
郭绪斌一口回绝。想吃肉,自己不一定非得喂。想杀鬼子,不一定非得找上门去。
郭绪斌给日军第一一〇师团第一三九联队第三大队队长大内义弘大尉写信,信中说伊阳县八路、土匪猖狂,弄得老百姓没法过日子,为了保乡安民,自己成立了保安团,恳请太君光临指导。
大内义弘想抢中国人的东西,可抢个东西都得自己动手,也挺费劲。他想找中国人成立汉奸队,帮自己一把,找了老半天,就是没有人应聘。郭绪斌这一来信,大内义弘有点动心,帮手也许来了。
自卫团剪彩,大内义弘派了一个中队长来祝贺。
自卫团修筑碉堡,大内义弘派一个中队长来指导。
防人之心不可无,别说一封信,就是写上千百封信,大内义弘都不会全信,这帮手搞不好就是杀手。
好饭不怕晚,郭绪斌也不急,时不时地给大内义弘送一些小酒小菜、几袋大米。养猪都得好几个月,何况是取信于人。
这一等就是三个月,感情培养得差不多了,郭绪斌邀请大内义弘到虻庄过七月七日七巧节。
吃人东西久了,怎么也得回访一下。大内义弘大尉却不过情面,一口答应。
虻庄七巧节确实热闹,大内义弘和手下的几个大头目带着一个中队的日军才进村,就看见村里张灯结彩。
郭绪斌迎了上来,招呼大内义弘和几个大头目,又让人把一个中队的日军领进附近的院子。
大酒大肉,日军士兵吃得挺开心。
大内义弘进了屋,除了喝茶、吃菜,滴酒不沾。喝酒,大内义弘其实是海量,也好这口,只是到了人家地盘,大内义弘还真不放心。
老大不喝,肯定是不放心,头目拿起酒杯也只是小饮。
郭绪斌不劝大内义弘,也不劝别的日军头目。他灌酒,灌自己的酒。
主人都快喝醉了。喝醉的人还会有什么想法不成,大头目手中的小酒杯换成大酒杯,大酒杯换成大海碗。喝到全身发热,大头目脱了军装,把佩枪、指挥刀全都解了下来,放在桌子旁。
干杯!太君。郭绪斌端起酒杯,一脸醉意地看着日军大内义弘大尉。
主人都已经醉了,不喝那就是不给面子,反倒冷了人心。大内义弘喝酒。
喝酒当然少不了下酒菜,菜少显得主人不够热情。郭绪斌确实很热情,上菜的速度不仅快,而且每次一上菜就是七八个。
菜多,上菜的人当然多,要不然端不过来。
这一次还真没白来。好酒好菜,要说有遗憾,那就是倒酒的是俩小伙,不是花姑娘。大内义弘心中暗自觉得可惜。
又上新菜。
端着杀猪菜的马三俊直接把菜碗用力拍在大内义弘头上,碗破,血流。马三俊顾不得心疼碗,掏出手枪就给他来了几下。
马三俊往大内义弘头上扣杀猪菜,其他端菜的人也没闲着,反手就把手中的菜碗拍在早就分好的鬼子头上。
倒酒的也不倒酒了,掏出手枪,对着日军几个头目就是一顿狂射,5个头目顿时一头栽倒在地上。
翻译官金择和大头目宇高三郎、金泽宪一坐在靠门口的地方,一看喝酒喝出子弹来了,当时酒就醒了大半,掀翻桌子就往门外跑。
好事做到底,送佛送上天,郭绪斌和众人立即追出门。墙上、房上早准备好的短枪队一看有鬼子逃了出来,手中的家伙全都开了火。
翻译官金泽当场就死在过道上,腿长的宇高三郎、金泽宪一拼了命跑到寨门口。寨门紧锁,守寨的团丁看到这两人使劲的砸门、踢门,破坏公物,当场把他们击毙。
日军士兵喝得找不着北,听到枪响,正要摸枪,一排子弹就送了过来。子弹满膛,身上不镶满子弹,实在是不公平。
酒喝了,子弹送了,郭绪斌和自卫团更换了武器,带上王凌云的老母和家眷就连夜躲进了茫茫的伏牛山。
第二天一早,日军就调集3个中队兵力围剿伏牛山。自卫团的人都是土匪出身,枪法准,地头又熟,牵着鬼子的鼻子在山里转,一有机会,打个伏击,转身就跑。
鬼子地形不熟,追了一天,不仅伤了几十号人,还挂了30多人。
鬼子不敢再追,一口恶气没处出,一把火烧了王凌云的老屋,然后立了一块牌子:“这就是反抗皇军的下场”。
房子烧了,牌子立了,鬼子又悬赏两万元大洋捉拿王凌云的母亲。郭绍绪不给他机会,带着王老太太和自卫团就去找王凌云。
一个月后,郭绍绪和几百人平平安安地到达重庆。
王凌云已不在重庆,他正在云南龙陵指挥战斗。
西征
王凌云回到第二军,第二军已是鸟枪换炮,一色的新式美式装备。王凌云回来,是指挥部队参加滇西战役。
1944年5月,为了策应中国驻印远征军在缅甸北部对日军发起的攻势,国防部命令第二十集团军和第十一集团军二十多万兵力组成中国远征军,发起滇西战役。
中国驻印远征军发起攻势,缅甸日军自保都成问题,即使支援滇西的日军,在时间和兵力上都会大打折扣。蒋介石命令滇西远征军全部转入攻击模式。
攻击兵分两路;第二十集团军下辖的第五十三军、五十四军、预备第二师从右路进攻,直逼腾冲;第十一集团军所属的第二、第八、第七十一军从左路出兵,剑指龙陵、芒市。
5月29日,第十一集团军渡过怒江后,集团内作了分工:第七十一军的第二十八师主攻松山,第八十七、八十八师则负责打下龙陵、阻止日军增援松山;第二军七十六师则进攻平达,然后拿下芒市。
战争激烈,芒市还是被拿下,龙陵则只有3个据点掌握在日军手中。
龙陵危急,龙陵城里的日军向外求救。
日军第五十六师团长松山佑三打起了反包围的主意。松山佑三命令驻守遮放、畹町和腊戍沿线的日军沿着滇缅公路向龙陵进军,自己则率领第五十六师团主力从腾冲出发,两面夹击攻打龙陵城的第八十七、八十八师。解决第八十七、八十八师后,立即围杀进攻松山的第二十八师,最后和中国军队的右路军决战腾冲。
日军援军来得如此迅猛,再不走就要被人包成饺子馅。第八十七、八十八师顾不上攻打龙陵城中仅有的3个日军据点,慌忙退出城外,在公路沿线的山头修筑工事,据险固守。
日军占据松山,就等于堵住中国远征军的食道。食道外山般的粮草物资日军不动手,可要是沿着云南通往滇缅的公路向前运,那就得见者有份。心情好,日军拿十成粮食。心情不好,日军不仅拿走粮食,连人带车送佛上西天。
日军堵住食道,老天爷这时候也出来添乱。到了6月,老天爷除了暴雨,就是大雨,美军飞机根本不敢起飞,空运粮食弹药做梦还行。
航道不通,走小路运粮也是不行。连连暴雨,山洪暴发,人走就不容易,运粮也许能到,只是远征军能不能挺到这一天都成问题。
救人如救火,远征军司令长官卫立煌急令后备队第二军、第八军增援。第八军换下第七十一军的二十八师,接着攻打松山。松山不除,国军不宁。第八军一师与第二军走小路增援龙陵。
9月上旬,远征军第五军第二〇〇师和第五十四军第三十六师到达龙陵。10月29日,远征军各部在炮兵、空军协同配合下向龙陵守敌发起总攻。第二军虽然参战,却是来打酱油的,神仙打架,他在一旁看。
经过6日激战,11月3日晨,国军终于收复龙陵城。
打酱油不用掏钱,也不用担心会砸破头,却是极度的寂寞。
王凌云不想只打酱油。
龙陵攻克后,第二军在军长王凌云的指挥下继续进军,开始大显军威。第九师攻克象达,第七十六师一个团攻占平戛,第七十六师主力又攻克放马桥,完全截断了日军的公路交通。
风水轮流转,你堵我的食道,我堵你的交通。想从这过,拿命来换,你的命,或者我的命。
日军还真不敢换命。几番恶战,日军剩下的命已是不多,扛得起枪的人更少。援军,更是没有。国军再攻,日军只好从缅甸东北部退向越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