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哈,又到了晚间说夜城,走进纸牌屋栏目。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我依旧是我,陪你熬夜任你吐槽的主持人——
我叫小刀。
荧屏内,面对镜头的抓拍特写,在录制现场的小刀补妆完毕,穿搭时尚。正一脸平静的回应节目组。
为这期收视率他必须弄出点动静,哪怕同行会耻笑模仿。这就是这档节目存在的意义——被当作解闷的歌剧,助兴的点心罢。
这期的主题是发泄。
节目的背景墙上张贴着力图与进化论相佐的格式话:
人为的进步不叫进步。
自然的牺牲才是牺牲。
他在心底默诵完,觉得像是为了薪火传承而写下的祷词。
深呼吸,再吐出。
一切准备就绪。
他面如止水的等待着。
内心却汹涌万状疯狂暗示着自己一定要像把真正的刀子一样锥刺心头开口说话,钻进那些不被认真聆听的心声里。不断磨砺,不停回击。
久违的肃静气氛,演播厅内并无几人值守。然而个个肃立,无言。仿佛人人都是这场闹剧的主谋。
小刀在信号灯提示下,开口了。
语气井然有序,平静有力。
酝酿一场静止的风暴。
在我们夜城,要想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不是很难。然而体面总是看得体面,内里却不知怎样的表现。所以你还得有超常的耐力来支撑生活下去的信念及尊严。在这里的信念是非常昂贵的,也是最能容忍践踏的,因为尊严在这里是互通有无的,是等价交换的。
在夜城,几乎人人享有剥削与被剥削的权利。此处有几番交易,别处就有几番易主,再远处又要招致几番争夺。要明白安家并不等于落户。没有特殊的关系和圆滑的手段,光凭游税捡漏精打细算的小资情怀,是没有多大可能在夜城寻找得到市井的优雅格调。倒指不定会招来亳厘不爽的处世警言。
如果想在夜城扎根,立下家业。你起码得有二十年的青春可以奉献,十年的精力可以奉陪,好摆脱你在底层养成的浑浑噩噩。挤进上流的花园派对,你学会了观察,反应渐渐敏锐,从你第一次和贵妇跳舞,跟智者辩言,同商人谈笑。他们在检阅你脱胎换骨的同时也是在教化你成为切开黑夜爪牙的利刃。久而久之,你就会抱着与其伤害别人的念头不如先救赎自己的想法,去完成吞噬和征服这个城市赋予你的梦想与虔诚。
夜城,虽素有夜国之称。然而普通市民绝大多数藉贯庞杂,都不是原住居民。一万个人非得揪出一个来,耗时费力且不说,还得看谁来巡查。福尔摩斯不行,福尔摩斯是闻名遐迩的名侦探没错。但福尔摩斯是绅士,是雅痞,亦是忙人,也是宠臣。自然不会抛下华生独自下潜到悠静岁月打捞贫贱富贵的谜。但愿他老人家在天堂做起了和事佬,调解了不少天使纠纷。
夜城闹市景区可圈可点,官风民俗可大可小,野生足迹可寻可解。自有地地道道的夜城人来治理。素有诗曰古评夜郎自大。若有缘或者不幸撞见夜城的原住居民。记得千万千万别用上述思想聊以成见。小心祸从口出,惹火烧身。
……
临近打烊的火苗。
火苗是这家地下小酒吧的名字。
一位还算清醒的客人眼看就要变成侍者手心里的pos机。却很快因为这档子收视高涨的晚间节目,即兴耍起了酒疯,随同助兴的友人也手舞足蹈般结清了帐单。
在酒吧火苗字体的招牌映衬下,炫烂的荧光中。俩对烟火气息萦绕,风尘模样犹存的中年女子手挽着手,抖起披肩,跳起舞来。完全无视了扶梯口处出没的夜游人。
月亮高悬,乌云尽散。
她们跳着跳着,越搂越近。
嘴唇勾起放荡不羁的爱恋。
她们兀自开口,随风吟唱:
爱欲的火苗熄灭了,熄灭了
黑夜呢,黑夜变得冗长
不再欣赏杂志封面的时髦女郎
情爱如炽焰翻滚在脸庞,也灼烧过胸膛
我吻过世界上最让我痛心的姑娘
我们的分散,令血水也无法热流
一度曾以为我的顽抗能重筑信心
一场混乱的开端却要她狠心出走
一度曾祈盼我的沉默能荡开洪流
一场吊诡的思辩却惹她铤身走险
一度曾误判我的光荣能劝人温和
一场冒险的征途却叫她偏爱独处
我吻过世界上最让我痛心的姑娘
在那片失去安宁的暴乱夜晚
土地依旧平坦,高山依旧挺拔
四季依旧运转,生死依旧重演
浮华终究是浮华,抵不住几记炮火
邪恶终究是邪恶,抵不住人心惶惶
纷争终究是纷争,抵不住利益转场
人间终究是人间,抵不住梦境天国
爱欲的火苗燃起了,燃起了
睡眠呢,睡眠渐远漫长
不再埋葬绝无仅有的温暖善良
情爱如炽焰翻滚在脸庞,也灼烧过胸膛
夜游人陆续在她们身边徘徊,低眉顺耳的应和。他们又危险又脆弱,而此刻她们选择看不见。
嗯哼,一道明显不悦的应声自喉咙深处向鼻翼两侧旋出,连带喷出吸入肺底的香烟迷雾。电视机的外音已然为了消费调至平低适中,但还是妨碍了最后一位留在吧台的客人观赏调酒师调制特制伏特加的心情。他将那只捏着小费的大手从兜里抽回,漂亮挺括的西装裤重又变得和刚熨烫时一样笔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