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编　欧洲文化的发轫和亚欧争雄的开始

第四章　希腊人的南下

第一节　爱琴海文化

【欧洲文化的来源】我们在本书第一章曾经述及欧洲人在石器时代长期中文化的状况，而且觉得他们似乎生活在野蛮状况中，已经不能再向前进步了。同时我们亦曾述及埃及和亚洲西部诸国种种惊人的发现和发明，如文字、金属、雕刻、建筑等都是西洋文化上开山的大贡献。我们现在应该继续说明地中海东部的古文化怎样传进新石器时代野蛮的欧洲，逐渐成为开化的国家，来和亚洲争霸。就地理上讲来，爱琴海（Aegean Sea）区域离古代埃及和东方诸国最近，所以它所受的东方文化的影响当然是最深而且最大。

【爱琴世界】爱琴海虽然是地中海的一部分，但是它好像一个大湖。它的西北两方为欧洲陆地所包围，东方和小亚细亚相接，南方有一块长形的克里特（Crete）岛做它的屏蔽。从北到南最远的距离不过四百英里。四周海岸港湾很多。海中小岛数百，用帆船往来其间最多不过一二小时。天气温暖，海滨平原地方大小麦、葡萄、橄榄等植物非常繁盛，所以面包、橄榄油和葡萄酒成为此地居民主要的食品。爱琴海中最初居民虽然亦属白种，但是他们和后来的希腊人并没有血统的关系，所用语言亦完全和希腊人两样。他们可以说是欧洲方面最古的文明民族、希腊文化的先锋。

【克里特文化的兴起（公元前三〇〇〇年—前二〇〇〇年）】因为爱琴海接近埃及和东方的缘故，所以地中海北岸高等文化的发生不在欧洲大陆，而在爱琴海诸岛。爱琴文化的首领就是南部的克里特岛。岛上居民当石器时代本住在砖屋中过他们野蛮的生活。当公元前三〇〇〇年时他们才从埃及人方面传进了铜器，不久并知道制造青铜。因此他们就进入了铜器时代。当埃及金字塔时代，他们从埃及人方面学到制陶器的轮、烧砖的窑和别种重要的发明。他们自己又发明一种文字，这种文字现在欧洲的学者还不能了解它。到公元前二〇〇〇年时，克里特人已成为一种很文明的民族。他们建都于克诺索斯（Cnossus）。不久又从埃及人方面学得航海术，为欧洲最古的航海民族。他们海船极多，所以克里特王有“海王”的称号。欧洲最古王宫的遗址就在克诺索斯，如今还在。

【克里特文化的极盛时代】克里特文化这样的发展了几百年，到公元前一六〇〇年和一五〇〇年间就达到极盛时代。克诺索斯的王宫有宏大的列柱、石阶和露天大院。墙上画了许多美丽生动的图画。他们并从埃及人方面学得制造琉璃瓦的方法，用来装饰宫殿。花瓶上往往画有或者刻有植物和海中生物的图像，为世界上最精美的装饰美术之一种。

【欧洲大陆上的克里特文化】当克里特文化极盛时代，欧洲和小亚细亚大陆上的民族还是在石器时代的生活中。后来因为埃及和克里特的商船常常往来的缘故，欧洲大陆希腊半岛中的爱琴民族渐受爱琴文化的影响。公元前一五〇〇年后，阿哥斯（Argos）平原上的居民已经能造宏大的要塞如梯林斯（Tiryns）和迈锡尼（Mycenae）诸城。他们从埃及和克里特输入陶器和金属，为欧洲最古高等文化的标志。

【特洛伊】在爱琴海东岸，小亚细亚方面，大陆上文化的进步比欧洲为早。当公元前三〇〇〇年后金属传入克里特时，小亚细亚西北角已有一个小商站，叫特洛伊（Troy）。到了公元前一五〇〇年时，此城富庶繁盛，势力很大，和克诺索斯差不多。这个小王国在西洋文化史上原来没有很大的关系，不过因为希腊名诗人荷马（Homer）的诗中提及希腊人攻陷这城的故事，所以名垂不朽。

【赫梯人】近来欧洲学者对于特洛伊以东赫梯人（Hittites）所建设的帝国很感兴味。它的隆盛时代大概在公元前一四五〇年前后。赫梯人为最初发现铁矿的民族，在西洋文化上开了一个新纪元，这就是铁器时代的开始。

【总论】我们试看地图，就知道当公元前一五〇〇年时地中海东部的北岸希腊、爱琴海诸岛和小亚细亚诸地有一种文化的发展。他们的文化实在从埃及和亚洲西部传来。但是欧洲大陆上更北地方的民族还是在野蛮状况中。他们渐渐从巴尔干山（Balkan Mountains）和黑海的北部向南方迁徙。就中有一部分南下占据东部地中海区域的就是希腊人（Greeks）。希腊人的南下在欧洲的历史上非常重要，因为现代欧洲社会的构成，希腊的文化就是其中第一个重要的原质。

第二节　希腊人的南下

【欧洲雅利安族的南迁】希腊人为高加索种中雅利安族的一支。雅利安族向各方迁徙的情形我们在上面曾经述及。当住在里海以东的那部分向南移入波斯、印度时，住在黑海西岸多瑙河上草原中的希腊人，亦于公元前二〇〇〇年后向南移入希腊半岛中。他们原来是游牧的民族，现在既然移到爱琴民族所在地，他们就渐渐变为定居的人了。

【希腊人占据爱琴世界】希腊人的南下，各部落先后相继，很像水上的波浪。最初的先锋是阿卡亚人（Achaeans），他们直向希腊半岛南部而进，和爱琴民族杂居于亚谷斯平原上。这种迁居的详情，因为他们当时还没有文字，没有记载留下来，所以我们不十分清楚。到了公元前一五〇〇年时又来了一支多利安人（Dorians），亦直进希腊南部。渐渐征服了而且同化了阿卡亚人和爱琴人。他们不久从爱琴人方面学得航海的方法，所以再过一百年他们就渡海征服克里特岛和附近诸小岛。在公元前一三〇〇年和公元前一〇〇〇年间，移入希腊半岛中的各民族分头占领从前爱琴人势力范围中的各地方。多利安人占领希腊的南部，爱奥尼亚人（Ionians）占领中部，伊奥利人（Aeolians）占领北部。当公元前十二世纪时，他们并征服了小亚细亚的特洛伊。从公元前二〇〇〇年到公元前一〇〇〇年的一千年间希腊人竟代从前的爱琴人做东部地中海的主人翁了。

【爱琴文化的衰亡】当公元前一二〇〇年时，从北南下的希腊人占据了东部地中海的北岸。爱琴人和小亚细亚的喜泰人都被他们征服了。爱琴人多向东南两方逃走，至于喜泰帝国亦从此灭亡。爱琴人后来局处于一个小地方苟延他们民族的生命，这就是巴勒斯坦南部海边地方的腓利斯丁人（Philistines）。欧洲方面最古的文化，所谓爱琴文化从此几乎完全消灭了。有一部分爱琴民族留住故国不走的，后来和新来民族混成历史上的希腊人。希腊人就根据原有的基础造成一种灿烂的新文化。

【希腊王政和城邦的起源】希腊人南迁后的几百年间还是过他们游牧的生活。后来渐渐定居，改务农业，建设村落。从前游牧时代的首领渐渐变成统治一部落的国王。日久之后，一群邻近的村落渐渐组成一个城市，自成一个独立的城邦。国王的堡垒往往造在城中高处叫做卫城。各城各有法律、军队和神祇。各城居民各爱其本城，当和其他城邦争雄。当公元前一一〇〇年到公元前七五〇年，全部爱琴世界布满了这种城邦，而希腊的文化就在此时兴起。

【希腊始终未能成为统一的国家】我们此地可以注意的一点，就是历史上所谓希腊人始终是一个城邦林立互争雄长的民族，未曾建成一个大一统的国家。一部分因为国中山河分隔，各城间声气不甚相通；一部分因为各城各有各的习惯、方言和神祇。但是有时亦有联合数小城而成为大城邦的，如雅典（Athens）、斯巴达（Sparta）、阿哥斯（Argos）和底比斯（Thebes），就是著例。

第三节　希腊文化的发轫

【希腊人和腓尼基人的关系】当希腊人南下时，他们本是野蛮的游牧民族。他们既然自己不能制造需要的物品，所以不能不向腓尼基的商人去购买。原来腓尼基人当公元前一〇〇〇年时已经继埃及人和爱琴人而起为地中海东部主要的海商。他们的航海事业非常发达，他们就是第一次足迹及到地中海西部的人；非洲北岸的迦太基（Carthage）就是他们所建设的大商站，后来成为一个极强盛的国家，为罗马的劲敌。当时就是西班牙西部的大西洋岸亦有腓尼基人的殖民地。所以东方的艺术和工业能够传播于全部地中海，腓尼基人的功劳实在不小。

【字母的传入】但是腓尼基人对于欧洲文化上最大的贡献要算字母的传入。原来当公元前一六〇〇年前后，和埃及人接近的西部亚洲闪族中人从埃及象形文字中发明了二十二个字母，这是字母文字的起源。腓尼基人仿用这种字母，而且到公元前十二世纪时并放弃从前不便利的泥砖，改用埃及人的草纸。希腊人不久就从他们学得用字母拼成希腊语的方法，这就是欧洲人使用字母的第一次。公元前七〇〇年时，希腊的陶人已能用字母签名于他们所制的瓶上，而文字亦逐渐普及了。和字母同时传入欧洲的还有笔、墨、草纸等文具，亦都经腓尼基人的手由埃及传来。

【希腊人的古歌曲】希腊人在未有文字以前，已有一种歌人口唱古代英雄的伟绩。当公元前一〇〇〇年时，在爱琴海东岸一带地方，这种歌人渐成一种专门的职业，遇国王或贵族宴会时，他们往往手弹箜篌，口歌故事。这种歌曲就是欧洲最古文学的起源。各种歌曲为数日增，后来逐渐联成一种史诗。史诗的材料大部分以古代希腊人远征特洛伊那件故事为主。这种史诗经过数百年的发达积累而成，到了公元前七〇〇年时才写成文字。

【荷马】希腊古代歌人中好像曾经有过一个极有名的人，这就是荷马（Homer）。因为他的名誉极大，所以通常以为他就是两大诗篇的原著人。一篇名《伊利亚特》（Iliad），中述希腊人远征特洛伊故事，一篇名《奥德赛》（Odyssey），中述古英雄奥德赛（Odysseus）远征特洛伊归国的情形。希腊故事完全留存到今的只有这两篇。

【希腊的神祇】荷马的诗和其他古希腊的神话，都以为神祇是住在希腊北部的奥林帕斯山（Mount Olympus）上。天神名宙斯（Zeus），手握电火为神祇之王。日神名阿波罗（Apollo），发出光芒四射的金箭。但是他同时亦是一个羊群和农田的保护者，而且是一个异常优美的音乐家。最具特色的一点就是他能预知未来的事情。所以希腊人遇有疑难，往往到戴尔斐（Delphi）地方阿波罗神庙中去问卜。此外有女战神名雅典娜（Athena），她的责任在于保护希腊的城市。当太平时代，她又是陶人、铜匠和织女的指导者。这三个为希腊世界主要的神祇，另外还有海神、土神、酒神、恋爱之神等。

【总论】总而言之，希腊当王政时代（公元前一〇〇〇年—前七五〇年）逐渐由游牧的生活变为村落式的定居生活，因此希腊就有城邦的兴起，为希腊人政治生活上唯一的而且最重要的形式。同时因为有英雄歌曲的兴起和东方字母的传入，遂产出欧洲最古的文学。就大体而论，王政时代为希腊人由游牧民族变为有政府、有文字、有文学的一个文明民族的时代。

第四节　希腊的殖民和商业

【希腊人的殖民事业】希腊人文化日进，逐渐成为商人。自公元前七五〇年以后开始殖民海外，先后一百五十年间，黑海沿岸的地方都有他们的殖民地，多瑙河下流的农田和从前喜泰人的铁矿都渐入他们的手中。尼罗河口的三角洲上亦有他们所建的城市。在西部地中海方面，他们又殖民于意大利半岛的南部，因此此地在古代有大希腊的称号。当时他们的文化程度既然比意大利的土人为高，所以意大利半岛中的文化史实开始于希腊人的移殖。他们又从意大利渡海到西西里（Sicily）岛，把原来的腓尼基人驱逐到岛的西端。岛东南部的叙拉古（Syracuse）城不久就成为文物灿然势力宏大的希腊城市。他们又在现在法国南岸马赛（Marseilles）地方建设商站，经营罗讷河（Rhone）流域的商业。所以当公元前六〇〇年时，希腊人几乎布满了地中海北岸的全部了。

【商业和工厂】希腊人因为殖民地很多，商业很盛，所以国中商店的规模不能不加以扩充。又因为工人太少，所以厂主往往购买由战败的俘虏变成的奴隶练成工人。从此以后，奴隶的劳动始终成为希腊人生活中一个重要的原质。希腊各城市中尤以雅典（Athens）的工厂最为发达。他们所造的花瓶等物精美异常，如今往往发现于小亚细亚、尼罗河口和中部意大利的古墓中，足见希腊人商业范围的广大。商船亦比从前为大，除桨以外，并用埃及人所发明的帆，因为船身很大，不能近岸，所以海边往往造有港口。为保护商船起见，他们又开始制造战船。战船依旧用桨以免为风所制。摇桨的水手上下排成三行，因此速力增加而船身可以不必加大。凡有三列摇桨的船叫做“三楼船”（triremes），在公元前五〇〇年时应用很广。

【钱币的应用】同时因为钱币的应用，希腊人的商业又开了一个新纪元。原来当公元前七世纪初年小亚细亚吕底亚国王仿东方习惯把银子剪成一定重量的小块，上面印上国王或者国家的象征，这是西洋最古的钱币。希腊人不久亦就仿行。从前的财富以土地和牛羊为主，现在改用钱币为主了。借贷的习惯从此发生，而且仿东方的办法亦取利息，通常年利一分八。从前一生贫苦的农夫，现在亦可以因经营工商业而变为富人，并且要求参与政治了。

【僭主时代的文化】希腊王政制度到公元前七五〇年时已告终了，当时各城市的政权多操在贵族手中，后来贵族起了内讧，于是有所谓“僭主”（tyrant）应运而兴，往往利用民众取得政权；因为他们的进身不合正轨，所以希腊人特称他们为僭主。当僭主时代（公元前六〇〇年—前五〇〇年），民众的权利很有扩充，城市的美化亦很有进步，就是一般文化的程度亦很有增进。所以当公元前六世纪初年在小亚细亚米利都（Miletus）地方已有一个哲学家泰勒斯（Thales）预知日蚀和天体运行的定律。不过希腊人对于僭主始终不能心服，所以各城僭主往往不再传就绝祚了。

【希腊人统一的趋向】我们在前面曾经提及希腊民族所以不能统一的理由。不过同时亦有种种原因足以使得希腊人的中心发生统一的情感。第一，他们向来有一种体育比赛会，在一定的时期去庆祝神祇，自从公元前七七六年以来，在奥林匹亚（Olympia）地方就已有这种盛会；每四年一次，全国人都来参加。现代国际体育比赛的盛会就是仿此而来。第二，他们有一种全国崇奉的神祇。因此各城邦往往组织宗教同盟处理一切教务。就中最有名的就是管理奥林匹亚盛会，保护戴尔斐神庙，和办理提洛岛中纪念阿波罗的年宴三种。这恐怕是古代制度中和代议制最相似的一种。第三，希腊各地虽然各有方言，但是开会时他们仍旧能够听得懂，这亦足以使他们互通声气。第四，荷马诗中英雄故事的流传亦可以使得希腊人心中发生一种本是同宗的感想。因为有这种种原因，所以他们对于外族人往往叫他们为“蛮夷”，而自命为海伦（Hellen）的苗裔。不过他们虽然都抱有同族的感情，但是始终不能放弃他们的“乡曲之私”，所以终究因国内四分五裂的缘故，引起亡国的大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