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凡把外侄儿扔在离官家湾不远的地方,就回去了。他说他的饭店很忙。安东也相信,舅舅的确很忙。舅舅能够在百忙之中抽出时间送自己回家,这对自己来说,已经够奢侈了。
眼前这一幕,让这个十八岁的少年惊呆了。奶奶的房间彻底垮塌了,其它房间因为受到牵连,或多或少的都有影响。
昨天晚上自己亲手制造的“人工地震”把好好的一个家毁得面目全非。鸡场的鸡可能是受到了惊吓,死伤过半。
安东瘫坐在地上,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去找姑妈。他没有告诉姑妈,自己做了什么。
姑妈结合前天的暴雨,认定这是房屋年久失修的结果。
七表哥到邮政局给安东的父亲,也就是他的亲娘舅打电话。
父亲在云南二姐家正耍得高兴,接到电话。他很平静,说“只要你表弟没得事就行了。你们相帮着处理一下。我暂时没有时间回来。”
“好的,大舅。我还有些日子才开学。我一定帮着弄好。”七表哥在电话这边没有推脱。
他从邮政局回来,将娘舅说的话,圆润了许多后,安慰着表弟。
铲土、修缮竹篱笆、加固房梁。姑妈在官家湾屋基找了几个邻居帮忙,不到一天的功夫,就搞好了。
最后,奶奶的房间夷为废墟。奶奶的雕花大床竟然没有被倒塌的土墙砸坏。大家帮忙把它抬到安东家的空房间内,堆在房间的角落里。
姑妈对众人说:“感谢大家的帮忙,我先把你们的工钱付了。等我兄弟回来了,我找他拿。”
年长的熊大爷说:“都是乡里乡亲的,哪家不遇到点困难嘛。要啥子工资哟。”
“就是,都是些手上的活路。力气用了,还有。”“安三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再说他爸妈以前也帮了我们不少忙。”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笑着。都不肯要姑妈递过来的钱。
还是七表哥读过大学,见过世面。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兴致勃勃地说:“老辈子些想得周到,帮了我舅舅家的忙。”
“我舅舅家的鸡,昨天晚上砸死了几十只。这是砸死的,又不是生病死的。还可以吃。大家要是不嫌弃,一人提两三只,拿回去收拾干净,整来吃了。”
安东想起上前天,砸死砸伤的鸡,也是送给天真饭店了。卖也卖不着钱。也默认了表哥的提议。
九六年的农村,生活条件还不是很宽裕。一般要等到过年过节,或者家里面有重要的事情,才杀鸡吃。
大家见推辞不过,就一人拎了两三只鸡,高高兴兴的回家去了。
安东让姑妈也拎了几只鸡回去。自从父亲去云南以后,姑妈对这个后家侄儿操碎了心。
鸡场的一切回到正常。只是活着的鸡,还剩一百多只了。
当然,安东家房屋垮塌的事情,也顺着风刮到了秦凡的耳朵里。
这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临近冬天了,能有这种阳光的沐浴,是一种享受。安东躺在天井边的洗衣台上,闭着眼睛,哼唱着“十六岁那年的雨季……”
“三儿,三儿!”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安东腾地一下站起来,原来是外公和外婆来了。他赶忙去接住外公的背篼,把二老请进堂屋。
外公和外婆在乡下务农。现在正是农忙的时候。他们这个时候来,肯定是听别人说了房屋垮塌的事。安东心里正在琢磨。
外婆拉着外孙的手,眼泪哗哗地止不住。“三儿,我苦命的外孙儿啊。你妈妈也命苦,还没满五十就走了,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
“养儿养女不容易啊。你听那道士念的《血河经》。”
“夜晚儿女来了便,屎尿屙在娘身边。臭气难闻娘不怨,娘睡湿来儿睡干。左边湿了往右展,右边湿了展左边。两边湿了无处展,双手抱儿等明天。”
……
外婆年轻时候是搞文艺宣传的,记忆力强。
她一直念念叨叨的,安东也没有忍心打断她。他走到里屋,去冰柜里拿了一只鸡和一块猪肉出来解冻。
农村一般没有人用冰柜,这个冰柜还是父亲赶集时,花两块钱抽奖,抽来的一等奖。父亲常说,运气是天注定的。所以家里房屋垮塌,他一点不着急,他认为是天注定的。
而安东对爸爸说的这句话不屑一顾。他相信,我命由我不由天!
外公背着手,在院子里溜达,东瞧瞧西望望,仿佛在寻找什么。
安东用手指了指他,然后轻轻地对外婆说“外婆,您看,他老人家在找啥子哟?”
外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皱着眉头摇摇头。
看得安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二老今天是怎么了?
良久,外婆把外孙儿叫到身边。“三儿,你奶奶那间房屋垮塌后,你捡到什么东西没有?像书籍之类的。”
“听说你奶奶祖上有个叫候越楣的人,是建文皇帝身边最亲密的人。当初就是她用香术将皇帝隐藏起来,才躲过了朱棣六次派来的人的追杀。”
“三儿,说不定这个候越楣跟建文帝睡过觉而留有后人。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们一家人,除了你妈以外,全部是皇族血统哟。”外公抢着开玩笑似的说。
外婆白了一眼外公,接着说:“听说你奶奶有一个铜箱子,里面有她家世代相传的香术秘籍。这次你家的房子塌了,就没找到点什么吗?”
哼,能有什么秘籍?就因为这玩意儿,差点把命都搭进去了。捡回来一条命,家里也损失不小。安东心里嘀咕着。
“三儿,我们暂时不走了,你爸爸打电话到村上说,你养鸡没经验。叫我们来帮忙照看一段时间。你舅舅的师弟在XJ开了一家高档的大酒楼,叫你去锻炼一下,学点真本事。”
中午,姑妈也过来一起吃饭,姑妈也接到了电话,证实了外婆说的话。
秦凡的生意很忙,虽然饭点已过,但是他们还没有赶上吃午饭。安东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开始帮舅舅干活,毕竟在这里锻炼了一年多,洗碗扫地抹桌子,一切都不陌生。
“安东,我的饭店太小了,你在我这里也学不到手艺,这次你跟你何师叔到XJ去,你要听话哈。XJ冷,穿厚点。”
秦凡从兜里摸出皱巴巴的三百块钱,快速地递到安东手里,示意他赶紧揣起来。“这是你的零花钱。你的车费,你何师叔负责。”
在家歇息了几天,明天就要到XJ去了,安东准备收拾一下。柜子里的厚衣服全部翻出来的时候,奶奶亲手为孙儿缝制的棉衣也在。
以前一直嫌弃这件棉衣丑,从来没穿过。奶奶给他的时候,是用一个碎花布袋装着,现在依然装在那个碎花布袋里面。
奶奶不在了,还是把它带在身边吧,也许现在穿已经不合身了。
安东用手扯开布袋,棉衣掉出来的时候,一个闪亮的铜盒也跟着掉了出来。
莫非,这就是……
他赶紧关上门,双手忍不住颤抖。铜盒没锁,打开铜盒,里面是一本厚厚的线装书,是从左往右翻那种,封面是赫然印着四个大字:候家香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