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是厚重的浓烟,到处是目之所及的黑色或灰色废墟,没有一丝生机。
我站在梯子上,透过墨驻城旧物仓库仅存的一面透明墙壁看着外面这一切,这就是地球如今的现状,虽然外面的废墟永远是一尘不变,只有天空中浓烟光度和形状的变化,我还是时不时来这里看看,不知怎的,我很想去外面看看,总觉得外面虽破败,但那里才是自由之地。
看了一会儿,我就从梯子上慢慢下来了,走出仓库,正碰上总司令邵民从这里的走廊经过,他冷峻的面孔一如平时,没有丝毫波澜,既没对我从几乎无人光顾的旧物仓库中出来表示出惊讶,也没对我表现出不满,而是冲我比了个耶后就面无表情的离开了。
我在他身后差点没噗嗤笑出声来,硬是捂着嘴才不让笑声发出。
因为,我喜欢研究我们人类过去的文化,知道在一千多年前,只举起食指和中指是比耶的动作,代表很开心的完成了一件事,或者在拍照时作为一个手势。可我知道,邵民总司令是不太可能知道的,因为他说过他不喜欢看人类过去的文化,认为人类应该向前看,过去的文化研究起来对现状毫无意义。
所以,邵民比耶的真实意思其实是对我说“两次了”,他是说他已经第二次碰到我在工作时间去仓库了。
没错,我就是工作时间在仓库里放空一会儿怎么了?在位子上能放空,就不能在仓库里放空吗?我心里不由哼了一声。
我完全无视邵民对我“两次”的警告,决定今后还是我行我素,想放空时依然去旧物仓库里放空。
回到座位上,莫娜悄声对我说,“刚才邵总司本来要找我们开会的,看你不在位子上,就没开了。”
我心中咯噔一声,顿时坐直了身子,有种因为我耽误大家开会的愧疚感油然而起。
我想如果邵民今天不开会了,说明这会可有可无,那我没什么可愧疚的,可若是还开,那么说明这会非常重要,我耽误的事儿还不小。
正当我胡思乱想之际,莫娜用手戳戳我,已经站起了身,我一看,总指挥室里的所有人都站起来了,往总司那里的位子聚集而去,我赶紧起身过去,却还是最后一个到的。
我不敢抬头看总司,只偷偷斜瞄他一眼,看他脸上并没有生气的表情,才放下心来。
邵总司说了关于我们的老对头“进拓城”的最新动态。
目前全球只剩下两个人类城市,说是城市,更不如说是两座由铜墙铁壁包裹而成的军事堡垒:一个是我所处的城市,叫墨驻城;另一个叫进拓城,是我们的敌城。
两座城过去常有战争发生,但自从邵总司上任后,一贯主和,进拓城的城主也退而求和,故而两城多年来不再战争,但也几乎没有往来,常年保持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
虽然地球上只有这座城,但依然因着两座城的隔绝而产生了两种社会架构,每城都拥有自己的独特社会架构。
两座城都分为地上层和地下层。
我所处的墨驻城不分阶级,只分无罪和有罪两种人,无罪的人生活在地上层,有罪的人生活在地下层,有罪的人刑满释放后依然可以回到地上层来。
而进拓城的地上层住着社会最顶层的贵族阶级,其余人无论有罪无罪均住在地下层。
由于两座城的建筑完全分隔,又多年没有战争,故而两城的消息几乎是互不想通的,只有极其稀少的机会截获并破译出对方的通讯信号才能得到关于对方近况的只言片语。
这次会议主要是由情报总工程师匹达汇报,大意是最近几天截获了比以往多年加起来都多的有关进拓城的通讯内容,通过分析发现进拓城内可能有内乱。
我们总指挥室里的几个人顿时议论纷纷。
我觉得不妙,心道:邵总司不会趁着进拓城内乱从而发动战争吧?看他那常年不苟言笑的表情,以及是从武装总工程师直接任命为总司令的履历,他当年上任时我真担心战争会来得更猛烈,但他居然一次都没有挑起过战争,这着实令我非常意外。
但邵民在这次会议最后只是让大家警觉,并没有说自己有什么相应的主动计划。
我放了些心下来,又回到了自己的指挥位。
莫娜拍拍自己的胸口,悄悄对我说:“吓死我了,我以为邵总司要部署作战计划了呢,我可最害怕打仗了。”
我点点头表示赞同,我也害怕打仗,我连口角和冲突都怕,更别说会要人命的战争了。
莫娜说完这个话题后马上又转到下个话题,“哎,简由,我发现匹达每次经过我们这里都会偷偷看你一眼的,他是不是喜欢你啊?刚才开会的时候他边汇报进拓城的情报还边看你。”说完嘿嘿坏笑了几声。
我看了眼在那边忙碌的匹达,匹达的样子憨憨的,但笑起来很阳光,心思很单纯,似乎不管想什么都会把心思写在脸上,我摇摇头,悄声说:“匹达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话说匹达对我的喜欢是一直写在脸上的,这让我多少有些窘迫,因为我一向喜欢低调,不喜欢被人注目,而匹达对我不加掩饰喜欢的目光太过热烈,让我常常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而且邵民曾经郑重跟大家说过,严禁指挥室总工间恋情!!!违者后果自负!!
我们进拓城可是半军事化管理,总司令严禁的事,违抗的后果一定相当严重!!
事实上,从我来这里第一天起,匹达就用喜欢我的眼神看我了。
可能是出于对邵总司有关禁止指挥室恋情的畏惧,不然他早就向我表白了吧。
而心思同样简单的莫娜居然最近才发现匹达喜欢我的这件事,我还以为整个总指挥室都知道了呢,她继续问我:“那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男生?”
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目光随意瞥到从不正眼看女生,取向不明的计算机总工程师叶陌,于是胡诌道:“我喜欢叶陌那样的。”
莫娜抬头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叶陌,似乎从没看过似的,琢磨了一会儿后疑惑的问:“他那样是哪儿样儿啊?我咋没看出他有啥稀奇的?就是个工作狂嘛。”
我想了想措辞,我虽没怎么和叶陌打过交道,但却有着对他的主观印象,于是我就着对他的主观印象说道:“我喜欢叶陌那样醉心工作,不苟言笑,永远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样子的高冷男性。”
莫娜长长“哦”了一声,“哦”中满是疑惑,似乎是知道了我喜欢的类型,又对我喜欢的类型表示不解。
此时,就听我背后一声轻咳,这轻咳的声音,正是那熟悉而令人有丝畏惧的邵民的声音。
我心里一紧,邵民啥时候站我后面的?今天是什么日子,太背了,上班时间去仓库玩,上班时间闲聊,全被领导抓了个现行。
我回过身,一脸不好意思。
邵民留下一句“你跟我来一趟”后,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舱。
我连忙跟上去,心里哀叹:好不容易做到了总工的位子,还是逃脱不了看领导脸色,被领导训的命。
这是我第二次进邵民的办公舱,他的办公舱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甚至没有一件私人物品,全是办公舱标配,枯燥乏味到令人发指。
想象中的领导训话没有到来。只听邵民道:“钱良今天要从地下层刑满释放了,他身份特殊,你亲自接应下吧。”
我一怔,钱良今天要回来了吗?他可是前任墨驻城总司令,据说是犯了通敌叛城罪被武装部的几名高级将领们联合起来逮捕后,才送上的法庭。通敌叛城罪不是很重吗?据说会被终身监禁吧?怎么会被释放了呢?
我心中有很多疑问,包括当年钱良犯罪的前因后果,以及他可以被释放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