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弃疾很快有计划地被大家找到了,他装作很无奈的样子,终于同意了跟着熊比熊晳干。
“军无头不行,大家得选定谁来担任大王吧。我个人建议,让三哥担任新的楚王。”熊弃疾提议道。
熊比和熊晳一直很担心,势大业大的这位小兄弟熊弃疾会来抢这个王位。
没想到他居然如此顾全大局,谦让大位,不由感动万分。
于是,新的内阁主要成员确定了:熊比为新楚王,熊晳为新令尹,熊弃疾为新司马。
至于其他斗成然、观从、蔡洧、朝吴等等,都有显位安排。
大家兴高采烈,激动的心砰砰砰直跳。
熊弃疾道:“那我去调集陈蔡和不羹的军队,现在昏君的军队正在赶回郢都的途中,有两件事必须解决。”
熊弃疾知道,接下来的主角是自己了。当然,还需要一个重要配角。
两件事,一件是尽快占领王宫。另一件,瓦解楚灵王率领的左右两广部队以及伐徐归来的楚军。
尽快占领王宫的事便由熊比、熊晳负责了。
“大王,令尹,昏君平素最疼其两个儿子,占领王宫后,必须先除了他的两个儿子,这样会令昏君万念俱灰。”熊弃疾嘱咐熊比和熊晳。
熊比和熊晳立即照办,率领各大家族的家兵直攻王宫。
由于守卫王宫本就是蔡洧职责,各向宫门安排的都是自己的亲信,所以不费吹灰之力便攻进了王宫。
可怜楚灵王之子,太子䘵、公子罢敌均被杀身亡。王宫被叛军牢牢控制了。
观从自告奋勇前往楚灵王率领的部队,任务是发起猛烈的舆论宣传攻势,以瓦解楚灵王军队的军心。
观从带了几个嗓门大的人出发了,很快便接近了楚灵王的部队。
观从一番安排后,这些人便将流言传到了楚灵王军中:
“听说了吗?国内发生大事了,公子弃疾已经着公子干和公子黑肱干了,王宫都被占领了。公子弃疾率领三千乘战车已经守在了郢都。这可不得了了。”
“是啊,听说公子干已经称王了,公子黑肱当了令尹。
他们已经发布了法令,说凡是洗心革面主动参加起义的,有功有赏。仍旧跟着昏君干的,都要秋后算帐,至少要割掉鼻子呢。”
“兄弟,你怎么看?”
“看什么看,事情明摆着嘛,此时不逃,你等着被割鼻子啊?”
一个晚上,楚灵王的部队逃了个七七八八。
楚灵王心里那个痛啊:“弃疾啊弃疾,不谷的好兄弟,你怎么也反叛不谷了?啊?
不谷待你不薄啊,将全楚国的军队几乎都交给了你,还让你担任陈、蔡两县的县尹。”
更坏的消息传来了,当楚灵王得知自己的两个儿子均死于王宫保卫战后,顿时崩溃了。
史料记载,楚灵王眼前一黑,从战车上一头倒栽下来。
未逃跑的楚军都是忠于楚灵王的,楚灵王悠悠醒来,见到了右尹子革。
子革,姬姓,名旦,原是郑国公子,在楚国出仕当官。
楚灵王非常信任他,任命他为右尹。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位置,相当于副令尹。
“子革啊,后悔没有听你的话。事已至此,已经无力回天了。不谷这一生,唉,咎由自取啊。”楚灵王目光黯淡,幽幽叹道。
子革曾经劝楚灵王,让他注意国内空虚,应及时撤军,可惜楚灵王最终没听他的。
当时,楚灵王在乾溪驻军,作为进攻徐国的楚军后援。当时的楚灵王,意气风发。
史料记载,纷纷飞雪中,楚灵王头戴皮帽,身穿绒衣,肩披羽巾,脚穿豹皮鞋,握鞭而出,旁边站着侍从仆析父。
楚灵王问子革:“想当年,先王熊绎和齐国姜伋、晋国王孙牟、鲁国燮父、卫国禽父一起侍奉周康王,均立下功勋。
因此,齐、晋、鲁、卫四国都分赐到了宝器,唯独楚国没有。这笔历史旧帐,得向天子算算。
所以,不谷打算攻占徐国后,乘胜引军北上,直至洛邑,要求天子将荆州鼎赏赐大楚,子革你怎么看?”
子革略一思索,恭敬答道:“臣认为可以,而且天子也应该会将宝鼎赐于大楚。
想当年,先王熊绎住荆山,居简陋,乘柴车,穿破衣,辟丛草跋山水,历尽艰辛都不忘侍奉天子,国偏财少,只能用桃木弓、枣木箭等作为贡品。
齐国是天子之舅,晋、鲁、国、卫等国都是天子兄弟,天子偏袒宗亲,故冷落了楚国。
如今大楚国国富民强,四海归服,与晋平分中原,连周王室都要听大王您的,难道他们还会吝啬区区一个鼎?”
楚灵王哈哈大笑,于是又问道:“大楚还有一块旧许之地,现在被郑国人占领着。如果向他们要还,你认为郑国人会给吗?”
子革道:“他们敢不给吗?如果天子连鼎都给了大王,还有谁敢不给大王想要的东西吗?”
楚灵王听得每个毛孔都在欢笑,嘿嘿,连楚国著名的贤臣子革都支持自己向周天子向诸侯索要宝器土地,这应该就是因为自己不断向诸侯展示了楚国实力关系吧。
于是他又问子革:“从前呐,那些诸侯认为楚国地处蛮夷之地而疏远楚国,与晋国交好。
现在在包括子革您在内的楚国军臣的支持下,不谷令人修筑陈、蔡以及东西不羹四处城池,建设了四个大城,每城可征发战车千乘,陈两个城的城墙,每地都有战车一千辆。
如此武功,子革认为天下诸侯是不是该害怕大楚了呢?”
子革答道:“这个当然,这还不包括楚国本土千乘战车军力呢。放眼天下,现在谁还敢跟我们大楚争雄呢?”
楚灵王哈哈大笑。这段故事见诸于许多史料,从字面上看,将楚灵王的贪得无厌和自以为是狂妄自大描述得淋漓尽致。
子革则完全是一个奴才相,就是一个马屁精。
但子革是故意这么顺着楚灵王的意思去讲的。所以,当有人私下里埋怨子革不该这么讨好楚灵王,使楚灵王贪念更甚时,子革对他说:
“请您放心,我是故意先让大王高兴,其实我已经作好准备,今天就是要来规劝大王的。”
史料记载的文字是:“摩厉以须,王出,吾刃将斩矣。”
“摩厉以须”这个成语,正是出自子革。子革的原话意思就是我已经作好了准备,把刀已经磨锋利了,只等大王出来,就斩下去。
他是杀了楚灵王么?
当然不是,他只是打个比喻罢了。
过了一会,楚灵王带着左史倚相从营帐里走了出来,他指着倚相对子革道:
“子革,这位左史可是难得的好史官啊,你以后注意着点,多关照关照。
据说,左史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这样的古书。”
子革却当着左史倚相的面直接表示怀疑:“大王,左相可不象是能读过《三坟》《五典》《八索》《九丘》这类现已失传不知多少年的古籍了。
臣曾经有一次与左史探讨《祈招》之诗,他一问三不知,所以臣对他的知识表示怀疑。”
“哦,还有这事?那子革你知道《祈招》之诗吗?说来听听。”楚灵王对诗歌有一番研究,平时也喜欢,总爱在大庭广众吟诗作歌。
子革恭恭敬敬道:“臣记得原文是这样的:祈招之愔愔,式昭德音。思我王度,式如玉,式如金。形民之力,而无醉饱之心。”
楚灵王听后,仿佛心头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刚才那副得意洋洋之情顿时烟消云散。
楚灵王本就是聪明人,哪有不懂此诗之意?
想当年,天子周穆王率性而为,做事不计后果,他要游遍天下,让天下各处都留下自己的车辙马迹。
大周王朝大臣们看了很着急,当时的祭公谋父便作了这首《祈招》之,目的就是劝谏穆王要抑制贪念,关心民生疾苦,体恤将士。
是的,您大王自己当然是风光无限出尽了风头,但可曾考虑过老百姓的负担?
史料记载,楚灵王突然向子革深施一揖礼,然后默然回营帐。
一连几天,茶饭不思,寝食难安。
楚灵王在做什么?
他确实在反思。他知道子革是在劝谏自己,自己也确实太贪心了。
其实这个世界已经很太平了,晋国都消停了,自己作为楚王,却大搞军备竞赛,还不断兴兵作战,国家的军力财力民力物力,损失不起啊。
令人遗憾的是,楚灵王会反思,但不会从反思中得到真正该得到的东西。他明知自己错了,但仍旧是不能克制住自己的贪念。
子革的意思,就是希望他尽快撤军,不但从徐国前线撤军,还要将陈、蔡、东西不羹四处大城的千乘战士都撤归为农,努力发展生产。
楚灵王做不到,他必须要征服天下!
但子革的话那么有道理,所以他左右为难,寝食难安。
他更没想到,这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