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岳塘的三元客栈,雷雨夹着狂风铺天盖地的下起来。午膳时三元客栈里的客人并不多,下雨天没有什么事可做,连日赶路人困马乏都在屋里歇息,外面只留了几十个巡逻站岗的人,一路平安人也就有些松懈了。四个小二端着酒菜招待门外巡逻的士兵,一会功夫就喝倒了七八个。
商流火和荀傲雪正在屋里午睡,舜月在隔壁哄着小重五睡,澄明下楼给她热牛乳去了。一个小二端着水正在敲商流火的房门,“谁?”迷糊中荀傲雪问了一句。
“客官,我是小二,来送水。”
“现在,不用,一会儿再来。”荀傲雪扭头看了看睡熟的女子,连日颠簸女子难得安稳歇息一次,立刻接着说道。
“是。”小二端水的手紧了紧,才应了一声转身往楼下走,正好碰到澄明端着牛乳往上走。小二赶紧低头让到一边,对他一躬身就往楼下走。
擦身而过时,澄明突然想起,给小重五准备的那一杯忘在楼下了。伸手拽了那个小二一把,“小二哥,麻烦你......”话没有说完,藏在小二茶盘低下的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咣当”一声掉在地上。
澄明眼疾手快牛乳一扔,大喊一声“来人,抓刺客。”就和那个小二交起了手。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话音刚落密集的流箭对着二楼的房间一顿猛射。荀傲雪脸色吓得苍白,第一时间就扑到商流火身上,用被子一卷滚到地上。商流火惊醒看清楚现在的情况后,把屋里的桌子推倒挡在二人面前。
“商商......”外面传来澄明焦急的呼喊。
“我没事。舜月、小五、陈太医,你们怎样?阿雪,我们慢慢挪到门口。”她马上镇静下来,喊隔壁的舜月和陈太医。
“哇.......娘亲......怕......”小五的哭声犹如天籁商流火听到稍松一口气。
“舜月,用腰带把小五捆在背上,靠近窗户趴在地上,待在屋里不要乱动。哄好小五,我马上过来。”她大声喊道。
“阿雪,我们也爬到窗口那墙下。”商流火指着窗户下的青砖墙对荀傲雪说。
“好。”荀傲雪护着她慢慢挪到靠近门口墙下趴着,她大腹便便只能侧躺着。
只听见破空的尖利声呼啸而来,这次是一波密集的火箭。箭上有火油火着的很快,屋里浓烟滚滚,商流火暗道不好。
她呛的喘不上气了,眼神示意荀傲雪开门,看她脸色苍白呼吸急促。荀傲雪猛地站起来拉开了门。接着就是一顿箭雨落下,商流火惊叫一声“阿雪。”
荀傲雪被射中了右腹倒在地上,血流如注。她咬着牙爬过去拉住荀傲雪的手,艰难爬出门外。又往隔壁爬去,一边爬一边护着肚子喃喃自语:“宝贝,你要坚强些。娘亲在这里,不要怕,只要你乖乖听话,就会没事。”
侯德宗已经冲破围堵带人冲下去,澄明吓得脸色仓白,几步跨到满身血污的商流火身边,正要弯腰抱她。“先救阿雪,他受伤了,我没事。”
澄明被她满身血污吓得手抖个不停,一直拿不住绷带。商流火看到如此情形,一把夺过来一边给荀傲雪包扎,一边安慰他说:“阿雪,你要坚持住,我们成亲才不久,一生还有很长的路要一起走下去。你一定行的!别怕有我在。燕南城招夫虽然为形势所迫,然大王赐婚你们默默为我付出,我都知道,所以我想在余生陪你们白头偕老,也是发自真心的,所以你别辜负我的期望。”
“好。”
说完她在他脸上狠狠亲了一下,荀傲雪虚弱的一笑,就晕了过去。听了她这番话,澄明心里奇异的平静了,他飞快地把荀傲雪交给身边的士兵往楼下撤。
在楼梯口遇到千里和青鸾也杀掉了缠住他们的人冲过来,“千里、青鸾去隔壁救姑爷父子和太医,楼下汇合。”澄明顾不得其他人紧紧护着怀里的商流火,匆忙中商流火对着上来的二人喊了一声,就被澄明护着下楼了。
“是。”
澄明小心的护着她慢慢下楼,千里和青鸾踹开隔壁的房门,把趴在地上的陈太医和舜月父子搀起来架着就往外冲去。楼梯上一下子涌上来好几个歹徒,将青鸾护着的舜月父子和千里护着的陈太医隔开了。
等到千里护着陈太医下楼和商流火汇合后,舜月父子和青鸾不知被冲散到哪里去了?羽林军一下子围过来一百多人把她和陈太医几个人,围在中间护着慢慢往外走。舜月背着小五被冲散,没有赶过来。
“舜月和小五呢?”商流火一看没有他们的身影焦急的问道。
“他们两个被人冲散了,青鸾护着他们,我已经派人去找了,你别担心。”澄明安慰她说道。
三元客栈一时被烧得面目全非,店家看着的被烧得七零八落的家业嚎啕大哭。“这些天杀的强盗,我的家业啊,全完了,这可让我以后怎么活啊?”
“听店家这口气,莫非认识这些贼人?”商流火听出蹊跷来,忍不住问道。
“夫人不知,大概七八年前离此八十里外鸡鸣山,来了一伙贼人,经常兹扰周围的商铺和百姓,杀人放火强抢民女无恶不作,官府屡次进山剿匪都大败而归。
这几年这些人越来越嚣张,拉拢的恶徒也越来越多,我们经常受其欺压也是敢怒不敢言。如今倒是连累了夫人,真是罪过。夫人身怀六甲幸亏没事,这些遭瘟的贼人!哎.......。”店家抹着泪叹了口气,兀自在一旁伤心。
商流火眼底暗芒闪过,只怕是有人浑水摸鱼暗度陈仓。呵呵,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此时客栈里一片混乱,侯德宗带着人开始反扑,双方打得非常激烈。
舜月背着小重五在青鸾和几个羽林军的护卫下,边打边退。眼看着就快过来,一支冷箭划破混着浓烟的空气直奔舜月的后心。商流火脸色大变顾不得别人,本能让她的力气瞬间爆发,一步推开面前的两人跨出人墙,直奔着舜月而去。
“舜月趴下,快趴下。”
看着商流火挺着个大肚子跑出去,澄明和急速抬头看的舜月都吓得肝胆俱裂,二人不约而同歇斯里地喊道:“商商(小火儿)快回来(别过来)!”
情急之下商流火夺过一旁士兵手里的长剑扔了过去,舜月被落地的长剑绊倒在地,堪堪躲过了那支冷箭。
心里怒火中烧的她转手夺过一旁士兵手里的弩机,站在大雨中对着对面射冷箭的人喊道:“伤我夫与儿者,死!”嗖的一声,弩机瞬间发射出去正中那人的额头。
一身血污的女子迎风站在大雨中,浑身湿透衣衫紧贴在身上,肚子显得大的出奇。一众人看得瞠目结舌,不敢置信的看着站在雨中纹丝不动的女子,任凭流箭在她身边呼啸而过,她浑然不觉冷静而沉着的用手里的弩机攻击对方的人。
她双手举着弩机转身,对着另一边举弓射击的贼人咬牙喊道:“朗朗乾坤,昭昭日月!我商流火承运而来,尔等鼠辈逆天而行,必遭天谴。伤我夫与儿者必遭雷劈,逆贼你受死!”
“兄弟们不要畏惧,那个女人不会武功,完成这桩大买卖,我们就发了.......啊!”
她话音刚落,眼前“咔嚓”一声巨响,她射出的箭还没有到那人跟前,白光一闪那个骑在马上高举着长剑指挥的贼首,还没有发完命令果真发出一声惨叫就被雷劈了。
这些刺客亲眼看到一声炸雷后,自己的老大就被雷劈死了都吓傻了,心惊胆寒地看着站在雨中的女子,毫不畏惧看着他们。
“啊......妖女......我跟你拼了。”
已看到这个情景商流火也是一愣,不过她很快就反应过来。真是天助我也,古人敬畏鬼神。如此巧合之事,若不利用更待何时?
“呔,小子激怒我,下一个你将死无全尸。尔等还敢逆天行事吗?雷公在上,小女子乃荧惑之女历劫而来,请助我除恶。”
“咔嚓”又一声巨雷在众人耳边炸响,炸的人耳朵嗡嗡响。果然所有人都被商流火站在雨中的气势震住了,那些刺客心有余悸,看着果然惹了天怒,俱不敢恋战急速打了个呼啸撤走了。局势已经得到控制,商流火飞快地在心里仔细的盘算了一番。
澄明和舜月这才回过神来,一块冲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身体颤抖不已。
“你吓死我了。”
“阿嚏,我肚子有点难受。”此时商流火这才白着脸扶着隐隐有点痛的肚子,对二人说。
“来人,牵马车过来。陈太医......”澄明弯腰抱起她,焦急的喊人。
侯德宗和士兵们都对雨中如神人的商流火敬佩不已,人人脸上露出恭敬的神情。
“侯都尉,商博士果然是个奇人!”
“正是,邪不压正,博士一身正气感天动地吓退贼兵。”
士兵开始清理战场,陈太医急忙跟着澄明上了马车,伸手搭脉:“咦.....?”
“哎吆。”商流火惊呼一声,用手摸了摸肚子
“怎样?”身边的二人紧张地看着她问
“他们动了。”
“......?”二人无奈的看着女子苍白的小脸,这操作真是让人承受不住,他们吓得魂都没有了,她还跟没事人一般。
“二位公子老朽摸出三个胎动,我估计博士刚刚有点动了胎气了。小家伙受了委屈,反应有点大,故而老朽这会儿能摸出个大概来。博士应该怀了不是三胎就是四胎,所以才三个月就肚大如箩了。”
“可要紧?”
“无妨,不过还是赶紧找个安静的地方好好休养几天,我给开几副安胎药,等安稳了再走。”
“也好。”
“澄明,告诉侯将军稍微休整,召集羽林军全副武装展旌旗和依仗,从今天起我要正大光明的一路走下去。”
“好,我这就去。老朽还有一事要问询?”
“大人但说无妨!”
“博士果真是荧惑之女吗?”
“啊?哈哈......大人真是个实在人。哎吆,笑死我了!为将者,当纵观大局,战场上情况讯息万变,乘势而起随机应变才是。兵法有云:繁礼君子,不厌忠信,战阵之间,不厌诈伪,是谓兵不厌诈之策。兵者,诡道也。小女子承前人智慧,不过学以致用而已。哈哈,大人不必当真!”
“......?”
“博士何日能教授在下一二?”侯德宗听见她的话急忙凑过来,满脸渴望的看着她问。
“将军等到了嘉慧城咱们来日方长。”
“承博士日后多多关照。”侯德宗对她一抱拳说道。
“好说,阿月你去喊店家过来,陈太医麻烦您老去给我家阿雪看伤。”
“好。”
“店家不知此处的父母官是何人?”
“说起我们这位父母官真是可怜,因为不齿前朝朝政腐败,来此偏远小地做个芝麻小官。赶上改朝换代战乱中,唯一的女儿被鸡鸣山的土匪掠走,已经两年了生死不明。连夫人思女忧心成疾,常年卧榻不起,连大人三十七岁一夜苍老,一介书生朝中也无人帮衬,无力与土匪抗争。哎,都是可怜人呐!”
“店家,你给我们带路去县衙,我们是从京城来办差的羽林军,今日你的损失,以后会得到补偿的,你放心。”
“啊......好,草民多谢夫人。夫人身子重,还是先换身干净的衣裳才好。”店家知道眼前的女子身份尊贵,立即喜不自禁。
“正是,店家,我们初来乍到对这里不熟。麻烦你带我的人去别的店铺,买衣裳给我家娘子和孩子换上。”舜月立刻对他说。
“青鸾和常婶子以及洛洛,带人跟着店家去给大家买衣裳,顺道自己也换好,带些吃食回来。”
“是,姑爷。”
很快青鸾就买回了衣裳,舜月马上上了马车,先给商流火换好,又给小五换好了。
“洛洛去多熬些姜汤过来,给你家小姐和小公子以及君君他们喝。”
“是,”
“青鸾和常婶子给你家小姐和小公子绞干头发,我去看看傲雪和其他人。”
“是,姑爷。”
舜月走后,侯德宗过来了。“博士,队伍已经集合完毕。”
“侯将军,今日伤亡如何?”
“回博士,死了十二人,重伤九人,其他轻伤二十一人。”
“吩咐下去,收集每位烈士遗骸,焚烧装坛带走。书写名字和功绩,交由地方官员八百里加急送回帝都。留下四十人后面照顾伤者,今日之教训希望你时刻记住,时刻警惕虎狼在侧。钢刀在手,永远不要忘了自己军人的使命。出发吧!”
“是。”
雨势已经变小,所有人整装待发队伍气势威武,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舜月已经回到马车上,荀傲雪已经有点发热,其他人都没有事,只是君君和小五有点受惊吓,窝在商流火身边哪里也不去。
商流火听了没有吭声,她心里虽然着急,但是此时也只能忍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就随着三元客栈的掌柜去了岳塘县衙。
岳塘县令连长林听到衙役禀报京城的羽林军来了,急匆匆的赶到衙门口迎接。“下官连长林见过上差。”
“连大人免礼,进去说话。”一声清脆婉转的女子声音从马车里传出来。
“是。”连长林听到声音一愣,看着所有兵将都恭敬的肃立两边,他也不敢说话,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连大人你别发愣了,商博士身体不便,赶紧开大门我们把马车赶进去。”侯德宗戳了戳愣着没有动的连长林说。
“哦,哦,是。”
马车进了衙门,舜月抱着小五先下来,骑在马上跟在一边的澄明下马,掀起车帘子和舜月一左一右,扶着她慢慢下车。
连长林惊讶的瞪大眼睛,看着肚大如箩的商流火,眼珠子差点没有掉出来。“这.......这......这......”
“连大人进来说话吧。”商流火已经进了衙门正堂坐在椅子上等着他了。
“连大人不必惊讶,我商流火替陛下收复嘉慧城途径此地。半个时辰前在三元客栈遇袭,死了十二人伤三十人。贼人还一把火烧了客栈,至店家一家流离失所。现在你立即派人收拾,县衙里的所有空房,安顿伤兵找大夫配合陈太医救治。准备吃食和热水和干净衣物,熬姜汤给所有人驱寒。拿出鸡鸣山附近的地形图来,我和侯将军先看看。”
“是。”
“哎吆,博士此前已动了胎气,先好好休息一下,再做打算也不迟。世子快来扶下去,找个安静的房间好好躺着才是。”陈太医急匆匆的进来先探了探她的脉说。
“......?”连长林一时有点搞不明白状况了?
澄明弯腰抱起人就往外走,“请大人带路,先找一间最好的房子,给商商住。”
“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