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苍苍父辈们在晚辈的搀扶下迎了出来,姚顾生连忙从侄子背上下来跪倒在长辈脚下。
解招喜与母亲、婶婶们抱成一团千言万语化作泪水涔涔,一切尽在泪水中。
大伙踩着锣鼓点子迎着鞭炮声进入六顺堂,六顺堂的两边靠墙放着可坐可躺的长板凳。
待老人和客人落坐后姑娘们送上茶水,一道是解渴的凉茶,一道是吃酒前的垫底茶,由菊花、芝麻、黄豆、花生混合腌制而成。
媳妇们继续准备夜饭,现时加两道大菜四道小菜。
这时正是鸡子宿笼的时候,三媳妇抓了三只大竹花公鸡做一道人参炖鸡汤。一媳妇到熏房里取下两块五花肉做一道刀板香。
四道小菜分别是油浸松乳菇、腌辣椒、腌萝卜干、腐乳。
解章和带几个侄子去准备客人住宿,锅底下一直保留姚顾生和解招喜的一席之地。
学堂失去往日的热闹,一直闲置着,不过定期有人去打扫,维修。
姚顾生和解招喜原来的房间保持原样,一尘不染,他们一家子就住这两间房里。
原来做教室的大房里搭了五个铺,现成的条凳现成的杉树板,两根条凳三块板子合一起搭成一个铺。
开饭了,按老规主老人们一桌,他们的牙口不好饭菜煮得烂些。男人们一桌,他们吃饭之前爱喝些酒。
妇女人一桌,她们要喂娃儿。小伙子一桌,他们吃起饭来像猪崽打潲{抢食},吃到后面的人没菜了只能菜汤浇水下咽。
姑娘们一桌,她们细嚼慢咽,老是人前吃到人后,清扫场地、刷锅洗碗自然落在她们身上。
今晚少不了酒,锅底人会制酒,各种果子酒、粮食酒七八种,酒里加药材加虎骨加鹿茸。
老人喝野葡萄人参酒,男人们喝高粱虎骨酒,妇女们喝枇杷鹿茸酒。孩子们到了十五岁才开始喝酒。
锅底人喝酒有节制,限晚上喝,一次一杯,杯子分两两装、半斤装、七两装,就算有客人也没有人贪杯。
吃过饭大家集在解家场地上,男人们坐一堆,女人们坐一堆,儿童们坐不住,玩着老鹰抓小鸡、撞拐子、跳马等游戏。
男人们谈着天下事,女人们谈着柴米油盐家务事,互相之间听到一言半句也插上几嘴。
解招喜说:“进山的路都被草覆盖了,沿途的庇护所也是破烂不堪,怕是多年没人走了?”
江世聪说:“有三十几年没走了。”
姚顾生问:“你们另开辟了出山之路?”
江世聪说:“没有,出去一趟不容易,没什么需要交换的出去干啥?”
姚顾生说:“我们这次回来的主要目的是接你们出去,离开这里跟我们到外面享福去。”
“这么多人得五六十间房子住,三四十亩田地养呢!”解章合说。
“凤鸣山庄不远处有个叫‘老鸦冲’的地方,上百亩土地,上千亩山林。上游一泉眼刚好流出一车水,一年到头不断流,柴方水便,我们打算买下来供你们在那里安居乐业。”姚顾生说。
“那得不少钱吧,别把你拖空了。”他的叔岳父说。
“叔父放心,你侄女婿这点实力还是有的。”解招喜插了一句。
“放弃这里不要钱的土地花大价钱到那里买土地得不偿失,别浪费钱财。”王达模说。
“钱是用的水是流的,有钱不用成废物。”解招喜说。
“这里有无边无际的山林,有开不完的荒种不了地,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山货呢!”江世聪补充了一句。
“那里出门一脚平路,搬进搬出轻松,一个人一亩田十亩山足够,地再多山再广也荒着。”解招喜说。
“上岭是顺脚路,下岭是丢脚路。山里人走习惯了。”王达模说。
“赶集看热闹方便,人吃了五谷难免生病生痛医治也及时。”解招喜说。
“在外面孩子们读书学艺长本事将来奔个好前程。”姚顾生接着说。
“自祖辈被困这里已有五代,埋没了几多人中龙凤、英雄好汉啊!再也不能让后辈人才沧海遗珠了。”解招喜说。
“我们这一辈给黄土压到颈上了,活有时日,可不想这把老骨头丢在荒郊野外。”老岳父发话了。
“父母在不远游,就算在外面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可作为人子不能尽孝在父母跟前心累心苦,何来幸福?”解章和说。
“弟弟,这么多年来我们无时无刻不想着家人,数着你们出山的日子守在凤鸣山庄与你们相会,是你们不要我们了。”解招喜说着哽咽起来。
“姐姐,不是不要你们,你们投靠朝廷,我们远离朝廷,志不同道不合。既然选好了路就各司其职,不得已有所舍弃。”
“其实现在你姐夫也离开了朝廷,回到了凤凰山庄做起了一介平民。”
“好,做个平凡的人过着平凡的日子安生。”老父亲说。
“虽然你女婿辞官回乡了但他写了不少让世人着迷的戏文,也赚了一些钱财。我们日子过好了也就希望家人们走出困境过上好日子。”
“我们生在这里长在这里,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祖辈父辈两代人历经千辛万苦开辟了这片天地作为子孙理应好好守护。”王达模说。
“是呀,我们的根在这里,就得牢牢扎根这里开花结果,决不做那无娘藤过寄生日子。”解章和附和。
姚顾生妙笔生花,洋洋万言,点化迷茫人,说服清醒人,可此时在淳朴的家人面前理屈词穷,无言以对。
解招喜也经历过不少大场合,巧舌如簧、妙语如珠,能说得干鱼眨眼睛,水点燃灯,这时说的箩筐上一担话都没有半点份量。
家人们的话让夫妇俩大失所望,他们满腔的热情被一桶冷水浇了个透心凉,看样子与家人们相依相守的愿望泡汤了。
也许给生活下好与坏的定义因人而异,适合自己的才是好生活,姚顾生夫妇不再强求大家搬迁。
“姐夫准备什么时候拜祭祖辈呢?”解章和引出了另外话题。
“明天上午就去。”姚顾生说。
“好,姐夫姐姐回来了,锅底一家团圆了,把这个喜信第一时间告诉先人。”江世聪说。
于是大家一起商量明天的祭品,分派活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