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韧皮到精纺

现代女性只会看到亚麻布，而中世纪的女性透过亚麻布能看到亚麻田，能闻到沤麻池的臭气，能听到收割亚麻的嚓嚓声，能看到亚麻纤维的柔光。

——多萝西·哈特利，《英格兰大地》，1979年

在祖祖阿那发现的线是亚麻制成的，我们如今仍在使用亚麻布。亚麻是高而细的一年生植物，茎有一米长，上面遍布尖刀形叶片，开的花很多，花有时呈粉色或紫色，但主要呈类似长春花的蓝色。[1]如今常见的品种是人工养殖的亚麻，它的祖先可能是浅色亚麻。野生的浅色亚麻最初生长于地中海沿岸、伊朗和伊拉克，这些地区的人自然也是最早开始使用并种植亚麻的。祖祖阿那的编织者们使用的也是这种野生亚麻。山洞穴居者们需要外出采集才能得到它们，但即使采集到足够多的植物，工作也才刚刚开始：亚麻要经过一系列加工（每个步骤都有古老的术语）最终才能被制成线。[2]

大麻、黄麻、苎麻和亚麻上都有韧皮纤维[3]，这些纤维由细长的细胞组成，这些细胞首尾紧密相连，组成线，就像是穿起来的管状珠子。这些纤维细胞在亚麻中是一束一束的，从根部一直到顶端。一条茎能够包含15—35束纤维细胞，每一束则最多可包含40个单个的纤维细胞。这些纤维相当长（45—100厘米之间），非常细（直径大概为0.0002厘米），且十分柔韧。它们摸起来不平整，但是很滑，有珍珠般的光泽。它们是保护植物、能让植物从根向上吸收营养的管道，因此必须坚韧。它们被包裹在亚麻植物的木质部核心里面，由果胶、蜡质和其他一些物质粘在一起。这些包裹层使得纤维束很难被从茎上分离下来。首先，亚麻不能切断，而是要在适当的生长阶段连根拔起。当茎秆还是嫩绿色，没有生出种子时，纤维是最精致的，适宜用来生产精良的面料。当茎秆变黄之后，韧皮就会变粗、变韧，此时的纤维更适合生产工装服。而成熟时期的结实纤维可以用于制造绳索。[4]

被拔出来的亚麻茎要按照尺寸分类，削掉叶子和花，这一过程称为“削麻”[5]。然后，麻茎要晾晒或沤湿——把它们放在屋顶上慢慢晾晒，或是放到专门的池塘或河水里沤起来——到轻微腐烂或发酵的程度。这一过程可以使纤维外面的木质部软化萎缩，暴露出韧皮部，使其易于分离。变得足够软后，亚麻会被晒干，然后进行打麻和梳麻流程，移去所有不需要的麻茎部分。这样，留下的就是长而具有细微光泽的亚麻纤维，可以用于纺纱、编织了。[6]

几乎所有已知的人类早期使用的纤维都来自亚麻，而不是羊毛。（即使只能找到显微镜级别的证据，两者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羊毛纤维表面有一片片的突起，不像亚麻那样光滑；羊毛更具延展性，更卷曲而非平直。）考古学家们对此疑惑不解，因为这与直觉相反。绵羊——即使是远古品种的绵羊，毛不如现在这样蓬松丰富——身上厚厚的毛那么显眼，而羊毛又很容易纺成线。羊毛的优势还在于易于制成毛毡。（顺带说一下，是毛毡先出现还是毛织物先出现，现在还无法确定，但两种制品似乎都起源于中亚。）另一方面，韧皮纤维即使被发现，也很难提取和处理。当然，它们也存在优势：它们是长纤维，更轻、更透气，适于炎热气候地区的居民以及体力劳动者。[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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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人们认为蓝花亚麻产出的纤维是最好的。Kemp and Vogelsang-Eastwood,p. 25; Lavoie. 已知最早的亚麻种植发生于公元前5000年左右，在今伊拉克境内。Wayland Barber,Prehistoric Textiles pp.11-12.

[2]其他的韧皮纤维使用前也要经历类似的处理过程。

[3]Wayland Barber,Prehistoric Textiles, p. 13; Kemp and Vogelsang-Eastwood, p. 25.

[4]William F. Leggett, p. 4.

[5] 此处描述的亚麻加工过程与国内常见的“剥麻”“泡麻”“刮麻”的步骤有所不同，因此没有现成的中文术语对应英文中的“rippling”，译者将其译为“削麻”。

[6]Wayland Barber,Prehistoric Textiles, p. 41.

[7]Ibid., p.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