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毛去哪儿了？

人靠衣装。

——英国谚语，15世纪

根据科沃瓦泽女士2009年的发现，我们知道人类制作纤维已经有34000年之久。但除了智人何时开始学会制作纤维这一棘手难题外，史前的面料研究还面临另一个难题：服装的起源。

人类学家认为服装在人类社会中起到两个重要作用。第一个是展示自己。但是，人类即使不穿衣服也具备能够区分彼此的办法，可用的手段有文身、佩戴珠宝、穿洞或使身体变形：很多民族，包括古罗马人一度惧怕的匈奴人，会在小孩的头上缠布并将布绑紧，使其长大后脑袋变得又平又长。人们用衣服展示的主要是自身地位。不过，若将这看作人类开始穿衣服的理由，恐怕不够有说服力。[1]

另一个穿衣服的理由更为实际，即抵御寒冷。人类进化于温暖的环境中，若脱离这样的环境就很难生存。与许多其他哺乳动物相比——哪怕与其他灵长类相比——我们对抗低温的机能是很不完善的。例如，能在新陈代谢中立刻提供热量的褐色脂肪在人类体内相对较少，而许多基因上与我们相似的亲属动物都靠此御寒。不过，我们在这方面最大的弱点，可能还是缺少体毛。[2]

兔子能承受的低温极限是零下45摄氏度，但若没有毛，它们最低只能承受0摄氏度。不穿衣服的人类在温和的27摄氏度就开始觉得凉了。我们身体内部中心的温度平均约为37摄氏度，降到35摄氏度以下就是体温过低，若体温降到29摄氏度就会死亡。即使轻微的体温降低也会带来问题。英国军队的手册上说，体温降低会使人易怒，若处于疲劳或饥饿状态，则更加危险。

如果没有体毛对我们这一物种如此不利，我们又是为何、在何时成为裸猿的呢？在这一方面，人类算是特异的哺乳动物。（其他哺乳动物，如大象、鲸等，都出于各异的原因而在进化中失去毛发。）有些人提出理论来解释这种特异性，认为人类可能经历过半水生的阶段。这一理论认为，我们手指间的些微蹼状物是这种生活方式曾经存在的残存证据，无体毛则是另一个证据。另一种理论是，没有体毛是为了让我们更凉爽，以适应从阴凉的森林生活到热带、亚热带草原生活的转变。然而，裸露的皮肤其实会在炎热中吸收更多热量，而在寒冷中又将快速失去热量，因此从热量控制这一点来看，无毛并不适合任何一种环境。两位英国科学家于2003年提出了最新的一种理论。他们认为，我们失去体毛是因为体毛上容易滋生携带疾病的寄生虫，此外这还有性行为选择的原因：对潜在的交配对象来说，光滑裸露的肌肤就像是山魈彩色的屁股和孔雀开屏的羽毛，令人难以抗拒。[3]

有趣的是，寄生虫也被科学家们用来推算我们是何时开始穿衣服的。体虱依靠人体存活，但它们只住在布料上。弄清楚这些虱子何时从其祖先头虱进化而来，就能知道人类何时开始有穿衣服的习惯。据此推算，我们在42000—72000年前才开始穿上衣服，也就是人类开始迁移出非洲的时候，这就是说，我们有100万年都是裸体生活的。[4]

当然，不是所有衣服都是用织物做的。似乎在很长一段时间，人类都把兽皮披在身上凑合穿，然后，人们开始把兽皮粗糙地缝在一起（不过他们缝兽皮用的线可能是纤维编成的）。不过最终，使用织物面料来做衣服的巨大优势逐渐显现出来。一件厚厚的动物皮毛虽然在人坐着或躺着不动时可以很好地保暖，但当人移动起来，或是在风中时，它就不大奏效了，因为兽皮与人体不够贴合。

进入人体和衣服之间的空气越多，衣服就越难以发挥锁住皮肤周围那层保温空气的作用。事实上，当人快速行走时，衣服保温的能力就会降低一半。衣服的面料还需要透气，因为汗湿的衣服不仅无法保暖，还会增加重量。织物面料比皮毛更加透气，并且经剪裁后很适合贴身穿，可以使冷空气无法直接接触皮肤表面。因此，当我们的祖先离开非洲来到更为凉爽的环境中时，用织物制造衣服的能力给予了他们物质上的帮助。[5]

保护自己不受天气伤害，这一需求在过去比现在更为迫切。在过去的13万年中有过几次严重的气候变化，寒冷时期往往伴有强风。在最后一次冰河时期较为寒冷的日子里，人类居住区冬天的平均气温据估为零下20摄氏度。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考虑到人类的心理，再结合一些留存下来的刮刀、刀片和缝针等制衣工具，我们可以确信，当时的人类是穿衣服的，虽然衣服本身难以找到。和搭建房屋、生火一样，在人类于多个地区繁衍的过程中，制衣应该也是人类不可或缺的技能之一。[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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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有证据表明，我们的身体可以习惯，甚至经过长期的演化，可以适应持续的低温。例如，澳大利亚的原住民生于南部较冷的地区，进化出与我们不大一样的身体比例，以减少热量流失。但即使这种演化带来的保护也是不够的。Frankopan, pp. 48-9.

[2]Gilligan, pp. 21-2;An Individual's Guide to Climatic Injury.

[3]两位作者认为，女性承受更大的选择压力，因此她们的体毛更少。他们还推测我们保留了阴毛，是因为它有助于费洛蒙的传递，是吸引异性之物。Pagel and Bodmer, ; Wade, p. F1.

[4]Kittler et al.

[5]Gilligan, p. 23.

[6]证据表明人类至少在80万年前就会使用火了。Gilligan, pp. 17, 32-7; Toups et a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