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远还在上班,林纾一时还联系不上。
六神无主之际,医生的话成了她唯一的指引:“尽快门诊挂号。”
她跌跌撞撞跑到本院门诊楼,无号。她又拿出手机,只预约到另一家三甲医院下午三点的号。
她昏昏然打车去那家医院。这时程远看到她微信,给她回电了:“什么意思?什么钙化,什么五类,医生怎么说?”
“五类,基本就可以确诊是甲状腺癌了。医生也不跟我说太多,只让尽快去门诊挂号问诊。”
“我马上过去吧。”
“不用了,你上班吧。这个点又没有班车。再说了,你过来又有什么用。”林纾木然地说。
程远坚持要过来,还问她要不要带什么东西。林纾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份证和医保卡都没拿。“那只能你过来了,没有证件我取不了号。你还要先回家去帮我拿证件,再开车过来。”
程远要从厂区出来,再到家里拿东西,然后开车过来,至少要三四个小时后才能到了。疫情期间,林纾不敢在医院楼里等太久。她只能在烈日下,坐在空旷的医院大楼外一张长凳上。她一遍遍地搜索疾病相关信息,头脑似乎在高速运转思考,但落到当下,她却一片空白。
幸好程远马上会过来。念及此,她才好像有了主心骨。
一切都等程远过来再说吧!
时间太漫长了,她好像在守着沙漏,数着沙子一粒粒洒落。时间又太快了,她仿佛听到了时钟滴滴答答的声音,那是生命,在一分一秒中,就这样悄悄流逝。
看到程远从门外走进来的时候,林纾甚至还若无其事地问了一句“累不累”。俩人并排坐在诊室外的凳子上等着叫号,程远故作轻松地说了一句:“没事的,我来之前也查了一下,不一定就是。就算是,也是最简单的那种。”
林纾听着听着,终于落下泪来:“我从来没想过会遇到这样的事。我一直以为,我从小到大都是有些小幸运的,以后一定也会继续幸运下去。我对我现在的生活真的很知足,除了偶尔有些小小的坎坷,但每次都会有更大的回报等着我,所以我有时候甚至会想,我怎么可以这么幸福啊,幸福得太不真实了。我到现在,其实自己没有什么太大的遗憾,但我不敢想,我的孩子以后该怎么办?我爸妈该怎么办?你又怎么办?你就要这样孤孤单单一个人吗?我本来以为,我可以陪你很久很久,到七老八十走不动路的……”
程远哑着嗓子开口:“你别说了,说得我都想哭了。你现在也可以活到七老八十的。现在还没确诊呢,就算真的是,我也查过了,没有那么可怕。”
林纾靠在程远肩上,感到似乎有一滴清泪滑下。再看程远,他的眼眶竟是这么的红,他竟是这么的无助,却又在努力想要给她一点慰藉。她更是悲痛不已,手抚上他的脸颊,触手冰凉:“你哭了?你不要哭,我不舍得看到你哭……”
林纾此刻只觉得心都碎了。她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一般,紧紧抱着程远,想从他一贯宽阔的胸膛中找到熟悉的温暖,好像这次还可以每一次她遇到无法排解的难过时,程远都会带给她不管是插科打诨还是富有哲思的安慰那样,给她力量,让她烦恼尽消。
两人在过道上,在医院的人来人往中,拥抱着,默默饮泣。
良久,还是林纾先开口:“我们去看看有没有叫号吧。”
俩人怀着等待宣判的心情进了诊室。等见了医生,又做了b超,医生的态度却让他们心中的大石都轻了不少。
超声医生做了很久,又拉了她同事一起确认:“确实是钙化……混合回声……但定五类是过分了,顶多4A吧……”然后俩人就回头跟林纾他们说:“看这样子,应该八成是不好的了,不过也没关系,切掉就可以,我们医院就有做这个。甲癌一般进展非常缓慢,你这样大的肚子,应该快生了,生完再做手术就好。”
回到门诊,医生也是一样的建议:“……你现在这样,不如安心回去待产……是个小手术,不着急做,生完再来。”
出来后,程远跟林纾说:“你看,我就说你不用担心吧,医生都这么轻描淡写的,觉得根本不是事儿。”
林纾却歪了题:“我总觉得,从住进来新房之后,好像就没有顺利过。先是流产,然后是外公生病,接着又宫缩,胎儿大排畸可能有异常,现在又在我奶奶去世的同一天,体检发现了这个病……你说,是不是房子风水不好啊?后头那山上又是庙,又是一大片野坟地……我们换房子好不好,我想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