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兼职培训工程师小蒋是郑主管办公室的,郑主管跟他说,他接了个天大的活,等林纾一休产假,所有工作肯定就会全都落到小蒋头上了。
小蒋听了,冲进科长和林纾所在办公室:“一天时间完不成,我还有好多项目要采购呢。”
科长本来已经黑脸了,看到小蒋连这么简单的提供现有资料的工作都要推脱,气得拍桌子:“你跟我说,把资料拿出来,到底是有什么难处?这不是你作为培训工程师的本职工作吗?”
小蒋支支吾吾说不出来,郑主管却过来了:“是我跟他说的。你们难道不就是给他挖了个坑吗?先让他给资料,然后再让他负责修订,最后就变成他牵头了!”
科长此时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
林纾在一旁看着就想叹气。
她以前都是在小处室,大家总体还是合作比较愉快的。但到了采购处,她才发现,在这种没有淘汰制的单位,只要想推诿,有的是办法;反之,如果想要求人干活,那是真的太难了。
比如科长,就主打感情路线,私下跟科里同事聚餐、聊天,每次面对上级都只诉苦,说兄弟们人手不够,任务太重,从而让科里的同事觉得不干活都对不起他。
林纾也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才能让大家跟着她干活。她只能像以前在Z核电总部给下属单位分任务一样,身先士卒,自己先揽下工作的重头戏,希望可以通过这个带动其他人一起完成任务。
这次也一样。她在办公室的低气压下开口了:“科长消消气,两位也消消气。都是为了工作,不至于。我们的任务策划书写得很清楚了,我写策划,我负责制定模板和汇总,小蒋只要提供资料,几位主管只要按我指定的模板和分工把内容填进去。不存在什么以后任务会落到谁头上的问题。”
科长喝斥:“现在可以把你要提供的资料发过来了吗?实在不行,你不用做了,我自己来做!”
小蒋瑟缩了一下,答应着回去了。
林纾现在已经觉得非常劳累。晚上睡不好,频繁起夜,还失眠,第二天六点多又要爬起来坐一个多小时班车去上班。肚子还在往前长,一点没有入盆的迹象,她都害怕会不会是最难生的悬浮肚。每天还是不停宫缩,她总有些提心吊胆。
她本来想用一周时间尽快把工作交接,然后就休假。但现在,为了完成这个JYK一级任务,她只能加班加点赶工,终于在离预产期还有三周的时候,把工作完成,申请了休假。
休假前,她还要去完成公司的年度体检。她本来想推迟到生完再去,但职工体检有时间限制,等她坐完月子再去是来不及的,所以她还是挺着大肚子去了。
去体检那天,她坐上班车,看到幸福一家人群里,林爸半夜发的信息:“凌晨,我亲爱的母亲已经与世长辞。母亲一路走好!”
林纾眼眶微湿,却到底没哭出来。
她不意外,因为林振他们都已经回去老家了。前一晚,林爸还让她跟奶奶视频,奶奶出院回到家,笑得很安详。
现在想来,那就是回光返照吧。老人家能安静地走在家中,亲人环绕,儿孙满堂,也未尝不是一种福气。
尽管如此,她想,林爸应该是非常难过的。林爸是非常孝顺的孩子,林纾奶奶瘫痪在床多年,林纾的二伯娘在照顾,而林爸则一直负担老家所有费用。不仅如此,他一年还多次往返单程五六个小时的路,从粤东回粤北山区老家。去年国庆,还要求林纾也必须回去。
当时林纾还很有意见,毕竟她才刚流产完在备孕。林振却懂林爸的心思:“姐,你就回来吧,毕竟奶奶这样的情况,见一次是一次了。”
林纾却从小没有在老家长大,跟奶奶感情有限。她觉得,如果从传统的角度来讲,她是很不孝的吧。就因为老人家都有的重男轻女的思想,就一直在心里有个疙瘩。其实,奶奶对她一向是很关心的。她却在奶奶临终时,都没回去。
她一直郁郁不乐,躺到b超检查台上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医生却是在她脖子那里看了很久。
林纾还是没在意地说:“我这里有个甲状腺结节。”
医生却很紧张:“我知道。……实性……伴钙化……五类。”
林纾终于听出不妥:“很严重吗?是怎么回事?”
医生不愿多说:“你赶紧去门诊挂个号看看。”
林纾出来后,用颤抖的手,在手机上搜索刚才从医生那里听来的只言片语。所有的结果都指向一个可怕的词:甲状腺癌。
轰的一声,林纾脑袋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