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一根筋薛木匠

薛忠在刑警岗位上已干了10年，他是山里娃，能吃苦，是全村唯一考入警官学校的大学生，毕业后被分配到离家三百公里的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工作，经常以队为家。薛忠不善言谈，工作以来未同女孩子牵过手，至今仍然单身。他生活俭朴，工资大都寄给了家里，供弟妹上学。入警十年大案小案破了不少，但由于倔犟的性格，同事们都称他为“一根筋”。一点小问题他也总是打破砂锅问到底，让老同志无法回答，也让年轻同事躲着他。有次在晋督时老师讲了一个问题，他竟问得老师下不了台。

一日，市区高档小区发生命案，受害人是一位漂亮的美容院女老板，35岁，被人掐死在床上。现场初步调查，受害人独身，前夫是一名地产开发商，有一个7岁的儿子被前夫带走了。案发当晚，美女老板同几个商场上的朋友喝完酒到歌厅嗨完歌被女性朋友开车送回家，受害于凌晨4时左右。小区发生命案的消息一上午就传遍了半个城市，由于美女老板工作特殊，结交人士广泛，一上午别墅外来人员络绎不绝，省厅、市局、分局三级精英和技术员均到了现场。市局领导再三强调多听省厅专家的意见，办案民警不要过多提问，以免干扰专家思路。刑警队几位民警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平时少言寡语、问起问题爱钻牛角尖的“一根筋”薛忠。现场拍照、录像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三个小时后勘查结束，专案组会议就在别墅旁边的物业公司办公室召开。专家给出了如下结论：受害人系凶手摇动而窒息死亡，死者衣服裤子虽被扒动，但无性侵迹象；室内进行了大面积翻动，金银首饰未动，现场作案时间长，案后处理很干净，没有提取到指纹、脚印痕迹，初步判断为一人作案。邻居住的较远，没听到受害人室内有打斗争吵声，室外监控也没有抓拍到凶犯的面貌。结论一出会场一片安静，这起案件似乎是一起无头案，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无人提问。

“各位领导、专家，我能进现场看看吗？”突然，“一根筋”举手站起来发问。领导专家们没有表态，痕迹工程师面露不屑和微怒之色。“你？你要看什么？”大队长发怒道。“我就想看看，难道一点痕迹都没有吗？”“你……”大队长又要训斥。“好了，好了。”省厅侦查总队队长制止了大队长。“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总队长问。“报告领导，我叫薛忠，是市局大要案中队的侦查员。我就想进现场看看，看能否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好，精神可嘉，那你就看看吧。大家也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再开会布置任务。”

薛忠起身离开了会场，大队长示意大要案中队长随薛忠一起去现场。尽管现场已经被拍照录像，但薛忠进时仍戴了鞋套。薛忠很仔细地从全屋地面到墙壁，然后是厨房，看了一遍又一遍。他在室内一幅悬挂的花开富贵图前停留了好一会儿，把画摘了下来，然后敲了又敲、看了又看。中队长似乎有点不耐烦了，嘟囔道：“专家和技术员不知看了多少遍了，别再浪费时间了，真是‘一根筋’。”薛忠笑了笑，放下画又站在椅子上，在挂画的墙面上敲了起来。“嗯？有一块空格。”墙面壁纸严丝无缝，根本看不出来。薛忠掏出小刀轻轻地从壁纸一处撬了撬。“开了，开了。”中队长吃惊地喊了一句。墙上出现了一个方砖大的空格，薛忠掏出手机打开照明灯往里照了一下，没发现有任何隐藏物。薛忠慢慢地将空洞恢复原貌，又在屋内的墙面上敲了一遍，尔后进入厨房，仔细勘查一番后，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几下，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他又低头观察了一遍。和中队长离开现场后，薛忠在别墅外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停留在离现场200米的一棵大树下，围着树转了几圈后捡起了几根烟头装入物证袋，就同中队长返回了会议室。

此时时间已过去了40分钟。见到薛忠及中队长进来，刑警队总队长立马叫醒了正在打盹的几位专家和技术员。“小薛同志，说说你有什么新的发现吗？”薛忠站了起来向大家问道：“请问在勘查现场时有人吸过烟吗？特别是红双喜牌香烟。”大家纷纷摇头。总队长说道：“勘查现场时不允许吸烟，这是一条铁的纪律，我一直在现场，不会有此事发生。”“这就是红双喜牌香烟的烟嘴。”薛忠戴着手套用镊子从物证袋中夹出了一个烟头。“我们勘查时没发现有烟头。”技术员急红了脸。“烟头不是在现场拣的，是薛忠从离现场200米处的一棵大树下拣的。”中队长忙解释说。“话也不说清楚。”技术员埋怨地瞪了薛忠一眼。“虽然现场未发现烟头，但厨房内有香烟味，并且就是红双喜牌香烟。这种香烟含有一种特殊的香料，我虽不吸烟，但唯独对这种香烟味过敏。”话毕，薛忠将烟头在鼻子下闻了闻，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薛忠道：“我和中队长在现场200米范围内的一棵树下发现了几颗这样的烟头，受害人不吸烟，且受害人即使吸烟也不会抽10元一盒的红双喜牌香烟。现场未发现烟头，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凶犯将烟头丢入便池冲走，二是随身带走。现场便池未发现滴水且按钮无指纹，那就说明凶犯烟瘾很大，但又极其狡猾，不想在现场留下一点蛛丝马迹。”薛忠又道，“烟嘴上有很深的咬痕，说明凶犯是一个双手干活且烟不离嘴的人。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钳工、木工、泥瓦工概率极大。”薛忠接着道：“在现场客厅里的一幅画后我发现了一个空格，如果猜得不错应该放有很重要的东西或钱，但里面已无任何东西。”“什么？客厅墙上还有暗格？”技术员又急红了眼，总队长狠狠瞪了技术员一眼，大家也都很吃惊。“请小薛同志继续讲。”总队长示意。“能够知道这个暗格的应该是受害人最亲近的人，我讲完了。”薛忠深深吐了一口气。“小薛同志，我们都应该向你学习，工作太认真了。”总队长夸赞完后响起一片掌声。“大家讨论一下，下一步该如何开展工作。”

薛忠的发现引导大家确立了侦查方向，一周过去了，各侦查小组陆续汇报了信息。受害人的亲属无人知晓受害人客厅里的暗格，小区内无人吸红双喜牌香烟，烟头已干无法检测到唾液，高档别墅小区的业主无人外租房屋。侦破陷入僵局，薛忠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凶杀案无突破性线索，市区又发生多起蒙面持刀抢劫案，专案组人员已抽调殆尽，在总队长的指示下，薛忠与一名刑警继续侦办此案。但此案似乎无从下手，薛忠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一天，薛忠单独找刑警总队队长谈了一次。

薛忠辞职了，理由很简单，工资低，难以养家糊口。薛忠回家跟二叔学起了木工，村里人嘲笑薛忠犯了错误被开除，没出息。薛忠对嘲讽一概置之不理，不到两个月，能吃苦善钻研的薛忠学到了一套精湛的木工手艺，背着一套新置办的木匠工具进了城，应聘到一家中型家装公司。薛忠的木工手艺不错，深得经理赏识，几户人家装下来薛木匠已小有名气。薛忠嫌工资低，拒绝了经理的加薪挽留，在本市最大的一家装潢公司谋了个位置。薛忠学会了抽烟，而且喜欢抽红双喜牌香烟，他认识了很多同行朋友。薛忠有了丰厚的收入，隔三岔五请同行兄弟吃饭、喝酒、唱歌，还结拜了两个兄弟。

忽然有一日，派出所民警夜查暂住证时将薛忠还有他的两个结拜兄弟带回了警局。同事们看到快一年未曾见面的薛忠时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凶杀案破了，凶手就是薛忠的结拜大哥王二，是个手艺超棒的木工。王二很聪明，前些年挣了不少钱，在老家盖起了红砖大瓦房，三年前为受害人装修新房时，他领略了美女老板霸气富贵的生活。王二为受害人装修完房子后就染上了赌博的恶习，辛苦挣来的钱一晚上输得干干净净，有时常被债主逼得有家难回。王二突然想到了美女老板。

受害人遇害当天上午，王二混在一支装修工程队伍中进了小区，躲在离受害人别墅200米远的一棵树下，在长条座椅上蒙头大睡了一觉。醒后为平缓紧张的心情他抽了好几只红双喜牌香烟。天黑后他窜入受害者家中，用装修时偷配的院门钥匙进入院内，然后翻墙入室，在行窃时被酒醒后的美女老板发现。因怕被认出，于是他狠毒地掐死了受害人，搜走现金8万元。作案后王二将室内打扫得干干净净，烟瘾极大的他又在厨房吸了几只红双喜牌香烟。没想到就是烟味让他自认为做得天衣无缝的杀人案露了馅，醉后吐真言，结果栽倒在了结拜兄弟薛木匠的手上——不，是“一根筋”警察薛忠的手里。此案告破轰动了整个城市。

薛忠无愧于人民警察这一职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