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三哥未归。

阿迟在院子里等,在院门等,又在山下等。等到日头快要落下,天边橙色的兮云漫飞着结成落阳,她心里慌乱的感觉终于抑制不住。三哥从来不会这么晚还不归来。阿迟从家中拿出火把,又跳了根趁手的竹杖,一步一摇的往山上走。

疾山到底有多高,需要多久才能爬到,阿迟并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太担忧三哥,所以无论前路艰险艰难,她都必去一探。

旁人恐怕很难想见,对一个小瘸子来说,爬上一座山会有多么的难…

山路陡峭,青色的石壁沁没在浓黑的夜色中,越与黑夜融为一体。与这巍峨的山,漆黑的夜相比,阿迟手中所掌的火把的光焰,实在是过于微弱了。照不亮来时路,也照不亮脚下路。

她一路摸索着向上爬,一路上唤着沈慕之的名字,时不常的滑倒,顾不上疼便得爬起来,继续的唤。她手里的竹杖坏在半途,她只得弃了它,光凭自己一条伤痕累累的好腿向上走。

一夜格外漫长,东方初初升起的朝阳,正正好照耀在阿迟潮湿的衣角上,瘸腿少女拖着自己狼狈不堪的衣衫与长发,用那双纯亮的像颗星星般的眼眸,望着疾山上的满山翠绿。

天光大开,朝煦动人,山崖上站着拉拉扯扯的三个人。

阿迟听到了一个她本不该知道的故事。这故事中有所有人,却总没有她的位置。

罢了,先来说说这故事吧。

天上,有位男神仙爱上了一株荷花,日日伴着荷花说话,最后荷花修成女神仙,与男神仙两情相悦。后来啊,女神仙无意受伤,不得不将自己的魂魄投入凡间经历生死,待魂魄转生归来,便可以安安稳稳继续做她的女神仙,同爱她的男神仙在一起。

空茫茫山风刮过,崖下碎石嶙峋,沿途一路滚下去,很快便寂静无声。阿迟这个性子很奇怪,不会埋怨别人,只会埋怨自己。从前埋怨自己没生得一双好腿,没讨得父母兄姊的喜爱。现在埋怨自己,有心无眼,夺了别人的心爱之人,还自以为一生一世。

他给她取的名字做叫朝夕,寓意朝朝夕夕常相见。而自己唤莫迟,莫迟莫迟,终究是迟了。他以为阿迟就是朝夕,可阿迟也分明清楚,朝夕与阿迟并不是一个人。

她们分明不是一个人,却非要以一个人的结束,换另一人的开始。阿迟觉得悲凉,也觉得安静。在他们看来,自己这一辈子不过是朝夕短短的一段注脚,结束了自己,她方能继续。这是天命所归,是命数里循环的结果。他们从来看不到阿迟,看到的一直是朝夕,等着盼着的,也是朝夕。

旁人是旁人,阿迟骗骗自己,可以装作不在乎。可三哥呢?阿迟从未认真追究过什么,唯有这件事,是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她瞪大了飘渺的眸子,盈盈满满的望着自己的心上人。

“三哥,你从遇见我,就一直在等今天吧?等我消失,然后换她回来,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