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黎明之前

此时夏震龙又说:“对了,马舵主对王德宗案子的调查有了一些线索。马舵主,请你说一说相关的情况。”

马舵主说:“先生,前天咱们探查潘寡妇的家之后,得知一个线索,那就是有个年轻人曾在潘寡妇失踪后还找过她。这两日我已经查出来这个人了。”

“哦?那此人是谁,还请马舵主详细说一说。”陶然犹如黑暗中见到一丝光明。

“这个年轻的后生姓丁,是一个屠户。此人平日安分老实,看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至于他和那个潘寡妇之间有什么瓜葛,我们也不清楚。不过通过这两日的暗中观察来看,此人最近确实有些心神不宁。先生,我们是不是该将此人找来问问情况?”

陶然想了想,“先不用了。关于此事我再好好想想。关于这个丁屠户,还希望马舵主将其盯住,先不要打扰他。或许他还会和其他人联系,我们暗中观察。”

马舵主不由得佩服陶然行事之仔细,若是他之前贸然惊动了丁屠户,也许真的要坏事。于是他拱手对陶然说道:“好,那我继续派人暗中盯着此人。”

时间不早了,陶然起身告辞。他没想到此次来到万青帮能获取如此多的信息,他急需静下来好好消化消化。不管怎样,这次万青帮之行还算有所收获。夏震龙知道陶然无意留下吃饭,便也不做挽留,和李彪就在书房拜别了陶然和卢韵竹。而马舵主则将陶然二人恭敬地送出了古常镖局。

在路上,卢韵竹觉得晕乎乎的。刚才她听闻又冒出一伙神秘的人物,便觉得十分地惊讶。各种想法在她脑海中翻滚。但她想起昨晚师父陶然说的一番话,只得将各种想法憋在心头,一路默不作声。陶然也是一路在思索着,不知在想些什么。有一次陶然想得太过入神,没注意脚下的路,险些摔倒,好在卢韵竹及时扶住了他。

“师父,天色已黑,我们吃些饭吧。”卢韵竹虽不想打扰师父,但她实在不愿师父饿着肚子。

“好,好。”陶然心不在焉地回答着,他依旧在思索着脑海中的问题。

卢韵竹随便找了一家小馆子,带陶然进去。然而,这一顿饭吃得是寡然无味,二人皆默默不语。回到客栈后,卢韵竹有些憋不住了,“师父,你现在在思考着什么,能否和我说说?”

“哦,哦,”陶然回过神,看了看卢韵竹,“徒儿啊,我在想刚才李镖头和马舵主所说之事。那个丁屠户和那伙神秘的人有什么联系呢?那丁屠户会不会就是那伙神秘人物中的一个?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事情便有些眉目了。”

卢韵竹想了想,果然如此。若是将丁屠户与那伙人联系起来,那么案子就有了方向了。想到这里,卢韵竹说:“师父,这样吧,这两天我去探探那伙人的踪迹。只要那伙人还在城中,就一定有迹可循。”

陶然摇了摇头说:“先不必。我们还没有确定丁屠户和王德宗一案是否有联系,这一切还只是咱们的想法而已。我刚才只是设想了一番,还没有确实的线索和证据。那个丁屠户是怎样的人物呢?我真的希望从他身上找到突破的方向。好了,徒儿啊,咱们先把此事放一放,再想想赵吉泰一案吧。明天便是五天期限的最后一天了,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有什么想法呢?”

卢韵竹说:“从这几天的调查来看,我觉得赵吉泰是被外来之人杀死的。他们潜入赵吉泰家中,逼迫赵吉泰服下了砒霜。能做下这样的案子的人,有两伙人脱不了干系,一伙人就是藏在吴仕廉家中的高手,另一伙人就是李镖头前几日遇到的那伙神秘人。当然,除此之外,可能还有隐藏的其他势力。”

陶然却摇了摇头站起身来,“徒儿啊,咱们现在就去赵府,再找找线索!”

此时的吴仕廉府中,吴仕廉又来到了那公子的房间中。

“哦,怎么样,今天有什么发现吗?要找的人找到没有?”吴仕廉一走入房中,卧在垫子上的公子便接连发问。

吴仕廉摇了摇头,说:“目前还没有。我的人日夜都在城中暗暗摸排,还没发现那六个神秘人物的下落。”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本书放在桌上。

“《千金要方》?这是什么?”那公子接过那本书一看,有些疑惑地问。

吴仕廉说道:“今日我们搜查了董宅,什么都没有,只有这本医书,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玄机。您知道,我大字不识几个,所以拿回来让您看看。”

“哦,是这样啊。”那公子拿起书,正要翻看,吴仕廉又说:“那个陶然最近可是和万青帮走的比较近,今日陶然又去万青帮了。”

“哦?”那公子合上书,盯着吴仕廉,“你可知陶然去万青帮所为何事?”

吴仕廉摇了摇头,“说也奇怪,那万青帮的夏震龙每次见陶然都神神秘秘的,他们商谈什么我们的内线都无从得知。我是担心,这陶然会不会察觉了什么,或是被夏震龙所蛊惑,一起来对付我们啊。”

那公子想了想说:“只要他能够先破获了这些案子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至于以后嘛,我们会将其连同夏震龙一起收拾掉。”

吴仕廉吃了一惊,但还是马上恢复了神色。“那好,那我就先告退了,有什么消息的话我马上来找您。”说着,吴仕廉退出房外。

那公子刚想拿起那本《千金要方》翻看,门外又响起了一个尖利而生硬的声音:“主人,在下有事相报。”

“进来吧,李松。”看到李松进来,那公子放下了手中的书,“有什么事?”

“主人,京城有书信传来。”说着,李松从怀中拿出一封信。那公子将手中的书扔到一旁,接过书信,拆开看了起来。看着看着,这公子就陷入了沉思之中。

话说陶然和卢韵竹来到赵府时,赵家府第之中已是一片安静。经过几天的搜索与探查,这里的人不管是赵家人,家丁还是办案的官差都十分疲惫。虽然现在刚刚入夜,很多人都已休息了。陶然和守在赵府门口的官差打了个招呼,便和卢韵竹进入了赵府。陶然他们没有惊动其他人,只是在赵家宅院之中慢慢地走着。卢韵竹不知从哪里寻来了一只灯笼,伴随在陶然的旁边。陶然回想着赵府中的人所说的赵吉泰死前的活动轨迹,不知不觉又走到了赵吉泰死前所在的花园之中。花园之中空无一人,原本守着现场的官差早已撤离了。陶然到了花园中的凉亭坐下,不禁又想起自己之前曾经想到过的那个问题,赵吉泰是在何处中毒的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更深了。卢韵竹挺不住了,连日的奔波劳累已使她困顿不堪,但她还是强打着精神陪着师父。

一阵微风吹来,陶然回过神来。他看了看身旁困顿的卢韵竹,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愧疚。这个丫头此次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头啊。陶然推了推卢韵竹说:“走吧,咱们先到屋中歇着。”

卢韵竹迷迷糊糊地站起来,手里还拿着早已熄灭的灯笼。二人摸着黑,来到赵府中官差驻留的所在区域。那些官差认得陶然,一个官差将他们带到旁边的一间空房之内。陶然让卢韵竹休息一会儿,这丫头却说什么也不肯,非要坐在陶然旁边守着。陶然无法,只有任得她。谁知过了没多久,这丫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陶然笑了笑,站起身来,将身上的外衣脱下披在卢韵竹身上。之后,陶然轻轻走出了门。

此刻的夜里万籁俱寂,星光灿烂。陶然信步来到赵吉泰的卧房中。自赵吉泰死后,他的夫人便不敢在此独自居住,搬到了其他的房间。陶然点上了烛火,慢慢在屋中走了几个来回。他将自己想成是那日的赵吉泰,想象赵吉泰遇害的当晚会做些什么。走动了一会儿,陶然走到卧床边坐下。坐了一会儿,陶然索性在那张床上躺下,后来他甚至闭上了眼。赵吉泰死前究竟经历了什么呢?

可是陶然一合上眼,困意便一波一波地袭来。这样可不行,陶然从床上弹起来,双手揉搓了一番头部,继续在房内踱起步来。按照赵吉泰夫人之前所说,那日的赵吉泰在这个时辰已经上床了,但是很久没有睡着。他在想些什么呢?四周一片寂静,陶然又强迫自己不休息,脑中又开始乱糟糟地起来。他不由自主地又想起很多事,从几年前的边塞之急,在龙脂县和凤鸣堡勘破奇案,后来的北威镇的奇墓,假死遁逃归隐,钟源县的恬淡生活,到前不久的徒弟吴瑜失踪,再到在苏浙府遇到的一系列案子,这些事情在他脑海中不住地翻滚。这么多的事情搅混在一起,陶然感到一阵阵眩晕。他强迫自己停止下来,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我在想什么呢?”他问自己。那么,赵吉泰那日会不会也如自己一般,被这般如此杂乱的事情所困扰呢?

陶然站起身来,吹熄了蜡烛,走出了卧房。据赵吉泰的家人和仆佣说,赵吉泰那日从卧房出来应该就是去了书房。赵吉泰的书房据卧房并不远,但陶然走得小小心心,仔仔细细,他时刻留意着哪里可能会潜藏着的袭击。然而一路之上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他到了书房之后,同样点着了烛火,在书桌前坐下。他信手翻开了还放在桌上的那本叫做仙翁密传的书,硬着头皮看了几行之后就再也读不下去了。他将那本书按原样放回原处。接着陶然站起身来,来到书桌后巨大的书架前,翻看起其他的书来。之前陶然第一次来赵府时已经大概翻看过一次这两个书架,但这次他格外地仔细,不仅翻看每一本书的内页,还细细地检查书架,不漏过每个地方。然而还是那样,几乎所有的书要不就是荒诞不经的神仙鬼怪之书,要不就是艳词俗曲,这些书中,没有一本陶然认为有价值的书,也没有特别之处的书。漫长的时间过后,陶然依然一无所获。好不容易他将所有的书都整理好,放回原处,之后有些泄气地瘫坐在书桌前。他盯着桌上的那本仙翁密传,脑子感觉已经迟滞住了,困意和疲惫一波一波地袭来,脖颈和后背传来阵阵酸痛。他明白,这时到了最难受的一个阶段。他必须顶住倦意,否则就会沉沉睡去。他几乎是挣扎着站了起来,在书房之中慢慢踱步,以驱散浑身的倦意。不知过了多久,等到陶然感觉精神好了一些,此时窗外已经渐渐发白了。

陶然走出书房,往花园走去。拂晓的微风其实并不寒冷,但吹到陶然的头上,他却感到刺骨之寒,说不出的难受。他一边走,一边裹紧身上的衣服,缩紧脖子,一边用长袖遮住额头。

黎明之前的花园静悄悄地。花草树木都在微风中颤动,似乎祈盼着拂晓的来临。陶然在花园内走了两圈,最后坐在凉亭之中。他看着静悄悄的花园,眼前仿佛渐渐出现了一个身影。那身影也如同他之前那样,在花园中慢慢地踱步。渐渐的,那人的脚步渐渐踉跄起来,身形也愈发地佝偻。那身影想要到凉亭之中休息,可是刚往前挪动了两步便扑倒在地。陶然大惊,他打起精神仔细一看,却什么都没有了。陶然叹了口气,他知道自已出现了幻觉。他闭上眼睛,想要安静下来,再梳理一下案情。可是脑海之中却又翻滚起来。似乎所有的事情都隐隐出现,有发生过的,有没发生过的,每一件事情刚浮现一下,便如同划过天际的流星消失不见,再想不起来了。陶然感觉自己不住地翻滚,下坠,脑海中的事情却依旧闪现个不停。陶然放弃了抵抗,任由脑海那些混乱的思绪肆意流淌。过了好久,不知何时,陶然脑中出现了一本本的书,正是他刚才在书房中翻阅的那些书,一本本涌到眼前,似乎逼迫着自己阅读。陶然难受极了,他感到自己头疼欲裂,脑子却还一刻不得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