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宅中孤客

阳光正好,春风徐徐,几枝桃花越过围墙,搭在别院的篱笆上。

落千雪一身薄衣轻衫坐在廊下看书,看着烂漫的桃花在微风中飘摇,露出一丝甜美的笑意,于是摘了一束桃花,披上雀翎羽走出别院。

她选择了一处僻静的小路走去。

漫步在幽静的小径,远眺万里长空,心事重重,心里盘算着如何才能去令尚阁书院。

对于京里的皇亲贵族,贫民百姓,能去令尚阁学艺,拜入德艺双馨的文松老夫子的门下是何等荣耀之事。

只是令尚阁属于道派,派中有一规定,只收男弟子,不收女弟子,对此落千雪甚感无奈。

然而,文松老夫子智慧和武学,医术广传天下,如果能拜入令尚阁门下,他日定能出人头地扬眉吐气,也许还能救母亲。

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走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一阵凄婉悠扬的箫声传入她的耳畔。

坐在石椅上的少年看到来人,嘴角微挑,停下吹箫的动作,看向阳光下精美的美人儿。

“小妹,你来了,知道今日你一定会来!”落千秋眯着冷瑟的眸光微笑道。

“落家没有你呆的地方?”落千雪看着眼前高挑,浓眉大眼,却带着几分和自己一样的忧郁的少年。

“落家再大,也没有我的容身之处,反倒觉得这里才是我的归处,想想,已经过了五年,我还是忘不了那个下雨的夜晚!大娘为了我们自断心脉的那一刻!”落千秋眸色清冷又凄婉。

“哥,娘梦中一定能听见你的箫声,只是何时才能醒来!”落千雪凝视远处的天空,又低下头。

“我能做的只有吹箫,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落千秋扬起箫继续吹母亲最喜欢的曲子。

落千雪沿着长廊走去,功夫不大,便到达一处花草皆枯的房前。

她踌躇片刻,一挥衣袖,一隐形结界被打开,一阵冷气袭来,让她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颤。

房间到处冰霜,寒冷异常,飘着阵阵幽香,她悲伤的走近一副冒着寒气的冰棺,里面躺着的是一个倾城美妇人。

她身着粉色长裙,乌黑发髻,静闭着双眼,嘴角微扬,似乎在睡觉,看起来很安详。

落千雪抚摸着冰棺,趴在上面,虽然瞬间的寒冷几乎刺穿她的身体,但她知道,只有这样趴着才能感觉到离她很近。

这个女人是落千雪的母亲方雨婷,消失在武林当中的花舞女侠,也是武林盟主落辰的正室。

五年前,在去武林大会的路上,大雨滂沱的夜晚,落千秋和落千雪莫名被蒙面人劫持,以性命威胁方雨婷自毁心脉。

为了救这两个孩子,她自断心脉,被破喝下毒药,虽然落辰想尽办法挽回了她性命,却陷入深深的沉睡中,无法醒来。

几年时间,落辰辗转各地寻医问药,竟没有一丝效果。

“娘,今日花开甚好,您可闻到花香,我摘了开得最好的桃花给您!”

落千雪把那束桃花放在冰棺之上,只一瞬间桃花凋零。

“娘,过去我一直以为你是讨厌我的,不爱我,直到看到您为了救我可以不惜一切的时候,我才发现,你是天下最伟大的娘,我好想您!”

“娘,您等着我,我一定会去书院,学成一身好武艺,找出幕后真凶,如果您醒不过来,我定会将幕后之人碎尸万段!”落千雪有些哽咽,声音放得极低却坚毅。

落千雪萎靡低落走出来的时候,落千秋才停下箫声,走到他跟前伸出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雪儿,我相信大娘一定会醒过来的,她那么好的人老天会照拂的!”

落千雪没有说话,微微点头,目光落在院外的桃花上。

“幸好有爹爹疼爱我们,要不然那些混小子早就扒了我们俩的皮!不过妹妹,现在哥有本事,能保护你,他们再欺负你告诉我!”落千秋颇有长兄的架势。

“多谢哥哥!”落千雪终于露出笑容。

“我妹,看你眉宇之间有一团愠气,是否有心事烦扰?莫不然,哥哥给你算一卦如何?”落千秋的脸逼近打趣道。

“少胡说八道,我的心事,你还不清楚?”落千雪一脸无奈的推开落千秋的脸。

“如果你肯信我,不如就女扮男装混进去就行了,要不然想去令尚阁读书,比登天还难!”落千秋玩转着箫道。

“说的容易,没有爹的亲笔推荐信!我哪也去不成!”落千雪咬牙道。

“那还不容易,你哥哥我会模仿爹的一手好字,我写不就完了,然后我们偷父亲的印章一盖,大功告成,令尚阁就去成了!就算被父亲发现,他那么疼你,也不会怎么追究!”

“哈哈!办法是好办法,落千秋,没想到啊,一向斯文乖顺的你竟然有如此深沉的心机,看来我小看你了!”

落千雪听罢伸出手就勾住落千秋的脖子使劲儿勒紧。

“落千雪.....你恩将仇报.....我是为了谁啊?”

落千秋无奈的挣扎,手情不自禁的抓落千雪的痒痒,瞬间二人闹作一团。

闹了好一会儿,落千秋看到妹妹高兴了,才罢手。

“雪儿,无论如何,令尚阁书院我们一定要去,学成一身好学识,好武艺,扬眉吐气!”

“好,我们兄妹二人定要成为落家最出色的子嗣!”落千雪含笑道。

“嗯!”落千秋点头道。

落千雪虽然贵为武林盟主之女,却一直以男儿身活着,从未享受过该有的待遇。

因母亲方雨婷是正牌夫人,备受落辰宠爱,其她妾室虽嫉妒却不敢对她如何,只能把所有怨恨撒在落千雪身上。

自打落千雪记事起,就没有看过母亲对她微笑,总是淡淡的,只有惠娘这个乳母在照料自己,所以她一直很乖巧。

本以为母亲讨厌自己,直到那次事件的发生,她才明白每一个做娘的都爱自己的孩子。

方雨婷沉睡不醒之后,她小小年纪就学会了隐忍,忍受姨娘们的陷害,忍受兄弟们的打骂。

落千雪回到家的时候,惠娘一直不安的站在门口张望,看到落千雪回来,急忙跑过来,使了眼色。

落千雪知道今日又难逃一劫。

她小心翼翼的走进院落,就看到站在桃花树下的三位妇人,其中最傲慢冷漠的夫人,正是现在管理后院的锦绣姨娘。

“小姨娘!”落千雪小声道。

“九少爷,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锦绣声音清冷。

“回姨娘的话,今日难得好天气,不过是出去走一走!”落千雪小心应承。

“哦,是吗?那我怎么听闻你是去了那不该去的地方了?”锦绣瞪了一眼落千雪,走到正厅的椅子上坐下,审视着她。

“姨娘,您说的话我不明白!”落千雪道。

“你是真的不明白,还是有意欺瞒我是小姨娘?”锦绣目光阴冷。

“阿九不敢!”落千雪拱手道。

“夫人,您别生气,九少爷真的就是出去走走,奴婢是亲眼看着他在花园散步的!”惠娘看得心疼,立马走上前解释。

锦绣不善的看了一眼惠娘,眼睛里没有一丝柔情,反而更加的冷厉。

“当初,雨婷姐姐出事之后,你爹把你交给我照顾,还让你把我当亲娘看待,可是这些年你真的有把我当娘?”锦绣挑着茶碗里的茶叶。

“姨娘,阿九得您照拂,这些年始终心存感恩之心,并没有一丝亵渎!”

落千雪看着锦绣眼中的冷漠,想起一次次被她碾压得稀碎,心里除了恨还有什么?

“哼!既然如此,你还是伤了我的心,你又去那座房子了,我告诉过你,只要你当了我的儿子,就不可以去,你忘记了?”

锦绣说罢站起身体走近落千雪,不怀好意的看着她,落千雪心有芥蒂的往后退了半步。

“小姨娘,本应该信守承诺不去,可是今天是我娘沉睡五周年!”落千雪沉声道。

“哦,对了,雨婷姐已经睡五年了,还没有醒来的意思,真是让人失望!”

锦绣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毁了冰棺,鞭笞那具要死不活的尸体,只可惜那院子里的房子被落辰设了结界,除了落千雪和落辰,旁人根本进不去。

啪!忽然一个重重的巴掌落在落千雪的脸上,震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落千雪只感觉脸火辣辣的疼,不由自主的捂住脸,抬起头看着眼前面目可憎的女人很平静。

惠娘反应过来立马拉过落千雪心疼的打量,又转过头质问锦绣:

“夫人,你为何要打九少爷?盟主在家的时候都舍不得动手,你为何无缘无故的打他?”

“你闭嘴,哪有你说话的份!哼!打你是因为你固执无礼,和你那不知死活的娘一个德行,现在我是当家女主,何事不应该听从我吩咐,说过不许你去,你偏要违逆我,眼里还有我吗?不应该被教训吗?”锦绣目光狠厉,句句扎心。

这时,落千春和落千雨也走进院落,平日安静得吓人的别院,此时竟然热闹起来。

他们哥俩头上都缠着纱布,看起来受了伤,进来不由分说就诬赖是落千雪动的手,至于究竟,落千雪确实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