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诸近日来只是当作伍子胥的伴从,行走于宋城内各个可以结交的贵人们中间。
孙武也陪同几次,但觉得自己很不受别人看重,只好干脆呆在屋中构思、写作《孙子兵法》。
卫冕本想追随专诸行走,但被拦阻。自知仰慕专诸过甚,脾气难以控制,他也只好坐在屋中耐心等候。
又是奔走了一整天,专诸和伍子胥返回太子熊建府第的前院住处,都是慨叹世事无常、世人无情。
孙武笑着解劝:“此时宋国闹剧不停,谁会有心思结交贵客,哪怕是英武如伍兄?”
伍子胥听了略作宽慰,但还是很沉闷。
专诸见状,也是饭食难下。他暗想许久,就默不作声地起身出了屋子。卫冕见状,急忙跟了过来。
专诸回身看看,想了一下也不再拦阻,就带他一起去到后院的熊建住处。
熊建正在愁烦地在屋中走动,见专诸和卫冕走进院子,连忙趋步迎了出来。
深施一礼后,他神情黯然地说:“专义士有事吗?”
专诸盯看他许久,淡淡地说:“事情进展如何?我意已决,不必再拖!”
熊建立即再深施一礼,随后就做手势邀请二人进屋中密谈。
专诸和卫冕坐下后,熊建叫来儿子熊胜。
熊胜看看再无他人,就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份绢帛。
将绢帛铺在几人面前,专诸立即俯身详看。
这是一份右师华亥家的地图,上面描绘着各处院落、仓囤、环廊、居所,甚至厨房、厕所、马厩等,也是详尽在上。
卫冕看了看,抬头看向熊胜:“公子们被扣押在何处?”
熊胜低声回复:“已经打探清楚,公子们都在第三进院落的几间房屋。”说着,他手指那处院落的几间侧屋。
卫冕再问:“警卫如何?”
熊胜一边指着绢帛地图,一边介绍。
华亥住处,北面离国君所在的宫城很近,南面靠着城内的那条宋河。
占地面积很大的这处宅院,分为三进。九个大小不同的院门,分别位于院落的四堵围墙。
第三进院落东面,本是仓囤设置所在。仓囤里自然是储积米粮,又要防火防盗,因此平日里就是看管甚严。
既已形成了规矩,此次扣押的公子们被拘禁在这里,也就顺理成章、极为合宜。
东面的侧门有两个,其中一个已经封禁,另外一个也增加了禁卫兵士。人数由往常的十几个,增加至三五十人。
这些守在门口的兵士衣甲鲜明不说,再往院里去的通道中,仍有更多兵士沿路把守。
进到东面的仓囤院子,兵士更分为站岗、流动,及埋伏在屋顶、仓囤角落等处的暗哨。
这些不同位置的兵士,对于想要骚扰乃至妄想抢出公子们的人,起到了望洋兴叹的作用。
听着熊胜的讲解,专诸也是暗自慨叹。
太子熊建见专诸不语,急得连声发问:“专义士也是觉得束手无策吗?定要找出办法才行啊!别说我孤苦飘零在外,就是伍大夫,难道您不心生怜悯吗?”
专诸抬头看看熊建,心中忿懑:混账东西!这是以我对伍兄情义来逼迫我了!哎,如果不关连伍兄,我何以至此,在堂邑家中玩耍不好吗?
想到堂邑家中除了老娘之外,更还有一个老婆,专诸又是心中打颤。
他暗叹之后,再下决心:就跟随伍兄了!他对我好,我也生死不计!
熊建被专诸盯看得心中发毛,连忙施礼谢罪:“熊某出言是否不妥?义士莫要责备。”
专诸再暗骂这人虚伪后,就长呼口气:“还好。即便天罗地网,总有办法可想的。”
说着,他淡然一笑,就将绢帛地图卷起来揣在怀里。卫冕见专诸起身,也不作声地跟在他旁边走去前院。
熊胜看着二人离去,着急地低声问熊建:“二人似乎也被吓得失魂落魄,能行否?”
熊建厌恶地看着笨蛋儿子:“滚一边儿去!还行否?你做得公子不假,但只是徒有虚名罢了。你这混账虽然读了几卷书,但能写得几个字?懂得几样道理?”
熊胜被父亲一通抢白,只好连连施礼告罪。
熊建骂了许久,再看向前院,慨叹着说:“如此看来,这几人皆非凡夫,但都为我驱使。他们之中的哪一个我都比不上,但却都忠心于我。这就是做人最大的荣耀!”
熊胜更加比不上父亲的胸怀,只好再进言:“您再得意,也须知道:此时已是冬季,若要两边交兵,正是好时节!”
熊建站起身来,在屋中踱步良久,大声说:“我信专诸必成!”
熊胜施礼说:“您高瞻远瞩自是谋划得当,再问为何必成?!”
熊建呵呵笑道:“伍子胥忠耿于我,专诸更是倾慕伍子胥。但有伍子胥忧烦之事,专诸必不惧粉身碎骨!”
熊胜躬身施礼,连称父亲熊建伟大正确、光芒万丈。
回到前院的专诸转去自己屋中,再掏出地图仔细研究查看。
卫冕见他总是愁眉不展,就低声劝慰:“众人拾柴火焰高,专兄不可独自烦躁。”
专诸刚要呵斥他多嘴,再又猛然大笑起来。
的确啊,身边有一位被后世景仰无比的大谋略家孙武,还用得着发愁对付不了华亥的那些布防吗?
卫冕见他笑得癫狂,急忙找来一碗冷水。专诸还在狂笑着,立即兜头被冷水泼得清醒。
卫冕施礼说:“专兄莫怪,卫某担心你疯癫,所以如此。”
专诸倒也不生气,抹去脸上的水渍后,让他前去请孙武过来。
孙武跟随卫冕才一进屋,专诸立即伏身拜倒:“专某恳请孙先生相助!”
孙武大惊失色,连忙搀起他询问详情。
专诸挺身答道:“伍兄认可太子熊建,欲要一起成事,我当然应该尽心辅佐!但我徒有勇力,或许不能做得完美。必要请孙先生相助才可!我为伍兄,不惜肝脑涂地!他若愁烦,我自当死!”
孙武极为感动,说声“正应如此”之后,也就俯身仔细查看起来。
看了许久,他也是连连挠头:“地形复杂,看守严密。我们即便找来一些人手,再有专兄和卫兄勇猛,可以杀得进去。但是,公子们到底被扣押在何处也是不明。另外,公子们毕竟娇弱,能否安全带出来也是件令人担忧的事。”
“闯进去当然容易,带出来自然费劲。”专诸紧盯着孙武,口中喃喃地说,“地形,地形,地形。”
孙武皱眉思索,突然大笑起来。
一边的卫冕吓了一跳,赶紧再去端碗水来泼去。
寒冬天气,孙武被浇了一头,立即连连打着冷战。
即便如此,他还是大笑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