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冕如同猛虎一般,挟带着雄壮的威风扑向熊建。孙武担心局面失控,急忙上前死死抱住他的腰,大喊:“卫兄弟稍耐!”
熊建和儿子熊胜早已吓得脸色惨白,向后畏缩躲避。
专诸默不作声地看着熊建,伍子胥看看他,再看向熊建:“太子,专诸侠义天下罕有。他既有话说,怎能制止?”
熊建听伍子胥话中暗示自己认错服软,赶紧施礼:“熊某心绪紊乱,专义士莫怪!”
熊胜也拜伏在坐席上,一再恳求。
伍子胥眼神示意专诸不必再计较熊建的无礼,孙武连连劝慰卫冕不要再动怒。
专诸见场面难看,想着伍子胥历尽艰险前来宋国,就是要与熊建计议日后作为的,只得忍下受到的羞辱。
他并不还礼,只是淡淡地说:“太子大礼,专某怎敢当得?在下所要说的话,无非是以己身为伍兄荡开道路,太子亦可从中获益。”
太子熊建再次施礼求教,专诸平息一下心情,再接着说:“华、向逼宫,国君反制却又投鼠忌器,无非是因为公子们被扣押。专某愿将公子们救出,此事即可解决。但不知,太子是想投靠于华、向一方,还是国君一方?”
熊建闻言先是大喜,再就低头沉默下来。
显然,他对于双方的力量对比,存在着犹豫不决。救出公子们已是不易,但最终结果将会如何?
华、向两家颇为豪横,势力盘根错节;但国君毕竟是国君,是带有天命光环的。
孙武见场面沉闷,笑着问专诸:“华、向两家,毕竟合起来的势力强大。他们既然扣住公子们,专兄似乎也不容易抢出来的。”
专诸点头称是,但又挺胸回答:“我们前来路上,遇到华登被追杀而解救。我们就对外传播讯息,说是奉了国君之命,明里追杀、暗里保护。再以此事密报华家,他们当然会感恩救助了华家人;而此讯息被向家人知晓,必是心生疑虑而与华家人生出嫌隙。”
伍子胥听了略有犹豫:“如此简单吗?这两家此时荣辱共同,会因为此事反目?”
孙武大笑起来,再看看脸上狐疑的伍子胥和熊建,认真地说:“间计,听起来宏大,实则多是小事。”
伍子胥终于醒悟过来,拍腿大叫:“我兄弟专诸真乃奇才!不仅侠肝义胆无人可比,更还智谋超群,愚兄几乎也是未能理解!”
他再转向熊建,叹口气说:“不是就很简单吗?费无忌只以太子叛逃外国之事纠缠于伍氏,我一家几乎诛戮殆尽!”
说着,他又是连连伤叹。
熊建虽然仍是将信将疑,也只好再次施礼拜谢专诸。但他心里,对于华、向与国君势力的对比,仍是不能决定。
专诸端起水碗喝了一口,再看向熊建:“太子能决定投靠谁吗?”
宋国朝政,几乎尽被这两族人掌握。即便国君在此事中获胜,来日也无非仍要受制于这两家人,只不过是换了名字罢了。
熊建想到这里,施礼请问:“诸位以为如何?”
孙武笑道:“国君。国政虽然受制于华、向,但他终究是一国之君,威名尚存,不能变更的。只要做此闹剧的华亥等人败覆,无论日后怎样,国君都会看重助他解困的人。”
熊建听了大喜,连称就依此计。但他转瞬又是焦虑起来,直言说找人行此反间之计,没有财帛运转。
专诸见伍子胥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只好回答:“华登赠数百金于我等,我本想开个店铺。”
卫冕见专诸脸上浮起红晕,连忙说:“我们一起。”
专诸看着他笑笑,再转看伍子胥:“我是想开个店铺,每日里饮酒高歌,与伍兄安心享受世间平常快乐。”
卫冕低声嗫嚅着说“极好”,伍子胥又是感动得连连拭泪:“委屈你了,兄弟!愚兄令你失望了。”
专诸自顾继续说着:“无论怎样,都是为伍兄奔忙就好。我愿意献出这些黄金,达成此事。”
孙武感慨地说:“世间真情,莫过于此。相契相欢,人生最美。”
太子熊建和儿子熊胜,都拜伏在坐席上,连连向专诸致礼:“专义士大德,日后必报!”
接下来的日子里,熊建就派儿子熊胜秘密联络华、向两家不同身份的人,密告华登安然脱险逃去吴国的事。
华家的人果然暗自庆幸,向家的人也逐渐心生疑窦。
国君听闻此事,也是暗自思忖。谁会杀追兵而救华登脱险呢?只有华家人做得此事!
不久后,国君也听说华、向两家渐有嫌隙。他立即满心欢喜,想着既然如此,就应该拉拢向家人。
华家就此,逐渐在这个闹剧中显得尴尬、势单起来。
看到局面更加纷乱,暗中得意的事太子熊建。
局面越纷乱,对于他来讲,其实是越清楚的。
华家掌握军政大权,向家多是司法这类的官职;
国君虽然威严,但更多时候像是受控的傀儡一般。这傀儡虽然张狂,但无非是操纵它的那只手灵敏而已。
这只手,很明显,是华家人!
司马、司寇等军职,多是华家人掌控。一国之实,不在军务又在何处?
熊建想得通透,洋洋得意不止。
儿子熊胜听了他的分析,不禁低声问:“如果专诸抢出国君的公子们,华家人也就制衡不了国君了……”
熊建笑着回答:“华家人必会恼羞成怒!他们或许立即联合向家,起兵攻打国君。而国君猝不及防之间,必是惨败甚至身死。华家就可再辅立一个新君!”
熊胜急得再问:“既然如此,我们该如何?”
熊建不耐烦地呵斥:“还用说吗?自然是明里与华家作对,而暗中投靠他们!”
熊胜连忙施礼,但还是再问:“伍子胥等人仍以为我们会选择站在国君一方,是否向他们讲明?”
熊建略作沉思,摆手说:“伍子胥心中除了一贯的忠耿之外,就是只想报复楚国国君。他到宋国来,毫无可以依靠之人,只有我。所以无论怎样,他都会与我并肩携手的。也正因此,他不知道内情最好,以免他那几个什么不知名的兄弟走漏了风声。”
熊胜大赞:“妙极!这就是计中计!越是让他们不明就里,此事越是机密,越是像模像样,越是可以大获成功!”
熊建冲熊胜赞许地点点头,再叮嘱他加紧实施传播各种反间讯息,尽快激化此事。
熊胜开心地回报说:“尽已齐备。只待专诸抢出各位公子们,此事必会更加喧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