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像我这样的人死了又怎么样?

金苇的漂亮时髦、聚少离多的神秘本就为邻居们增加了不少的话题,这次离婚更是一度成为乡上居民的热内容,毕竟十万元的协议离婚费在他们这里实属罕见。但金苇却没时间去听邻居们的评头论足,离婚后的第二天她便再次到了省城,她有着自己的人生规划。

她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个孩子,她一连走访了几个福利机构,了解到只要她有稳定的经济来源,就可以领养一个。在反复思考后,她决定还是选择做回自己的老本行,于是她又到美发店打工去了,毕竟她丢下这门手艺已经多年了,她想通过一年的时间提升一下技艺,然后回镇上开一家美发店,不需要多大的投入,也不需要太辛苦,就可以给自己和孩子一个相对稳定的日子。但没上几天班,她的双手就起满了红疹,奇痒无比。到医院一检查竟然说她对美发产品过敏。她质问医生,为啥以前不过敏现在却过敏,医生告诉她人的身体不是一成不变的,免疫力会受年龄等诸多因素影响。她倔强地不理不睬,继续戴着手套工作,一周下来,双手肿得像馒头一样,手部感染引起腋窝淋巴肿大,手臂都抬不起来,旁人对她说再这样下去极有可能引发败血症。

所有的计划全部泡汤,金苇只得再次回到岐山乡。躺在空荡荡的床上,她仿佛被抽空了一般,偌大的房间安静得什么声音也没有。她的世界突然没有了时间的流动,没有了责任的催促,仿佛是从行者脚上抛下的鞋子,所有的忙碌和奔跑都不再属于它。她就这样慵懒地躺着,只有那一阵接一阵的咳嗽提示着她还活着。她索性将溃烂的手臂伸出被窝,任由隆冬的寒气侵袭,咳嗽立竿见影加剧,仿佛肺部已经撕裂,每咳一声胸腔就牵扯着疼痛。不知是睡的时间过久,还是发烧所致,她的脑袋昏沉沉的,浑身酸软无力,嘴唇干到裂口,但她还是懒得起床烧水。她突发奇想,如果自己就这样死了,谁会第一个发现呢?母亲?不可能,她已经到城里帮侄女带小孩去了;邱老师?更不可能,他现在见了她就像躲避瘟神一样,更别说主动到她这里来了。唯一有可能的就是青梅,他们驻村队就住在楼上,但她有时在报社,有时在村上,住在乡上的时间并不多。或许只有等自己的尸体腐烂,恶臭熏天,惊动到邻居时才会有人发现吧。想到这里她的心就一阵剧痛,原来自己好强了大半辈子,忙碌了大半辈子,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是。

当金苇再次醒过来时她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正如她所料想的,金苇回来时发现了她房间的灯光,敲门不开,打电话不接,最后找锁匠开了门才看到了烧得迷迷糊糊的她。

“肺炎,40℃的高温,你不要命了吗?”青梅心痛地责怪。

“像我这样的人死了又怎么样?不过是尘埃一粒。”

“我不允许你这样轻贱自己。”

“对于我来说,活着不过就是重复度日,有什么价值可言?以前还想着挣钱,我现在连挣钱的动力都没有,我挣给谁花呢?”

“给阿姨花!给你自己花!再不行还可以给我花呀。”青梅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愤。

“她才不需要我的钱呢。”金苇苦涩地摇头,“她在哪里都能挣到钱,以前在老家每年卖猪卖牛,如今在城里给侄女带小孩,侄女的小孩刚上幼儿园她就又联系了别的人家,每月也有几千元的工资,每次见面都硬要给我塞钱。如今她最担心的就是我,你说我咋活了四十多岁却还是她的累赘呢?”

“是呀,阿姨都那么坚强,你怎么能如此颓废呢?”青梅帮朋友抹去眼泪,“阿姨四十岁不到就没了丈夫,五十岁又丢了儿子,这其中的苦没有你的多吗?但她不是都扛过来了吗?你有什么理由自暴自弃呢?”

听着青梅的质问,金苇突然就泪如雨下。

顿了顿,青梅继续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每个人都不是你看到的那么光鲜。就比如我吧,表面看我是比你好,我有一个幸福的家,一个读大学的儿子,一个稳定的工作。但你可知道我和他的感情早已千疮百孔,汝汝多少次气得我想一死了之,我那看似体面的工作不过是每月三四千的工资,还经常因为业务量不够而被克扣……”

病房里,青梅含泪撕开生活的伤疤,裸露在朋友的面前,两个人抱着一团痛哭,但她们的灵魂也在彼此的拥抱中得到慰藉。

金苇出院后,她和青梅决定干一件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