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胜以前是无辣不欢，但陈贞怡不爱吃辣，生完孩子夜里喂奶着凉了许久，喉咙落下了病根，所以她忌嘴，顺便也给何胜忌了嘴。
两碗米饭端上桌，陈贞怡给了何胜一双木制筷子，斟酌思索了一会儿，“你堂哥的媳妇跳楼了。”
“柏妮？跳楼？什么时候？”
柏妮比何胜小五岁，他从不喊她堂嫂，向来是直呼名讳，陈贞怡也是没叫过嫂子，总觉得那是农村或者古代的叫法，城里人很少有喊嫂嫂的，听的人也怪不好意思。
“今早，送完孩子回来的路上被我撞见了。”
“嗯？什么？”何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部分的神经还没有真正的醒过来，半信半疑，心里想着陈贞怡怎么拿这种人命关天的事情开玩笑。
他先是愣了愣，停下抓起筷子的手，眼睛瞪得圆圆，脑袋猛然一回神。
理了思路，皱起眉头，“何磊呢？为啥跳楼？生了个儿子，不满意？”
陈贞怡白了何胜一眼，哪有人生个儿子还不满意的，婆家都是重男轻女，重女轻男的倒是罕见。
何家的亲戚们都知道李丽琴是重男轻女的老派思想，她从来不以此为耻，反而觉得光荣，她的价值观里，女人就该为婆家生儿子，光宗耀祖。
柏妮生头胎的时候，护士刚对着产房外喊，柏妮家属，女儿，七斤一两。
李丽琴听完就哭了，气的转身就走，离开了医院，连孩子面儿都没见，更别说什么照顾。
何磊当时工作还没那么忙，就留在医院照顾媳妇，出院后到家，孩子刚放倒，李丽琴就拉过儿子说，赶紧生二胎，一定要生个儿子，不然我将来哪有脸下去见你爸。
“柏妮和孩子都没事，你二婶不太好，救护车给拉医院去了。”说到这陈贞怡有些玩味儿，何胜的二婶够狠也够绝，幸亏不是她婆婆，真心斗不过。
“柏妮跳下去砸到二婶了？”何胜这一波猜想倒是有些新意，但他心里却想着应该不会出多大事，要真是人命关天，他的手机会到现在都没响过一声？
这么大的事儿，咋会没人通知他，但凡经过陈贞怡的嘴巴出来的都不会是多大的事。
桌角开始震荡，手机屏幕上出现熟悉的名字和电话。
‘妈。’何胜刚起床的声音略带沙哑。
‘又刚起床？吃饭没？’许爱莲太了解儿子，就算相隔五百多公里，她都能从声音里分辨出儿子此时的状态行为。
‘正在吃。’
‘买的还是做的？’查岗一般的询问儿媳妇到底有没有在家做饭给她宝贝儿子吃。
‘贞怡做的。’何胜不厌其烦的回答这样老套路的对话，只要是饭点儿一定要知道饭出自谁手。
‘做的什么菜？’
‘素菜。’
‘没肉怎么行？需要我给你们买点牛肉寄过去吗？’
手机听筒里的声音跑进了陈贞怡的耳朵里，她心有不悦，看着何胜瞥了瞥嘴巴，好似在说，你妈管的真多，哪儿买不到肉，少吃点肉怎么了。
何胜自然领会的了陈贞怡的鄙夷，他自然也是不喜欢这样的质问，可不可奈何母亲总是喜欢插足他两的婚姻和生活，觉得他俩过的不尽人意，连肉都吃不起。
‘没事就挂了。’何胜冷冷的一句话想封上这段毫无意义的对话。
‘有事，当然有事。’许爱莲了解儿子，这么多年她早已习惯了他的硬语相向，从小到大边打边惯出来的臭脾气，爷俩怎么如此的想象，气人的本领一个赛一个的厉害。
儿子确实没有女儿贴心，但生活在村镇没儿子可不行，会被人戳脊梁骨，还会被欺负，何胜的奶奶就重男轻女。
‘有事就快说。’何胜有些不耐烦，他与母亲总是说不了几句话就爆出火药味，三十多岁还被妈当孩子一样管。
‘下午去看你二婶，听说骨折了，去买些补品，给五百块钱。’许爱莲这话说的随意，她自然是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心里得意着自己没被儿媳妇逼得去跳楼，村镇这些当了婆婆的妇人最喜欢在一起比较儿媳妇，媳妇给买件衣服或者买个首饰都能被拿出来显摆大半年，恨不得天天穿出去，逢人就说，这是我媳妇给我买的，大商场好几百块钱呢。
陈贞怡自顾自的吃饭，见何胜的表情是相信了她刚说的话，二婶确实跳楼了。
何胜挂了电话，一脸认真的说，“我妈说让我两下午去何磊家看看。”
李丽琴是个节省了大半辈子的人，钱是从指缝里一点点抠出来供养的儿子，她几年都没怎么去过大医院，感冒咳嗽也是硬扛着自愈，被120车拉去医院的路上还对着儿子说，没事儿，妈在家歇歇就好，不用去医院浪费钱。
医院才不会管你有钱没钱，到了急诊先开了一堆单子，挨个检查，从头到脚来一遍，脑部CT、颈椎磁共振、全腹部B超......
一套做下来已经花了两千多，李丽琴忍着疼痛抢过儿子手里长长的账单吓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就这花了这么多钱？那住院还了得？
坚决不同意住院治疗，何磊好言相劝半个时辰都没拧的过李丽琴，拖着打了石膏的右腿，一瘸一拐的出了医院的大门。
何磊伸手拦下的出租车也被李丽琴一把合上了门，“咱们挤公交去。”
能省一些是一些，在钱面前，什么疼痛都是过眼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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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饭，歇了一小会儿，陈贞怡拉着不紧不慢的何胜去了小区外的大超市，拎了些老年麦片和蜂胶，赶往何磊家。
开门的是一瘸一拐的二婶，脸上挂着笑，看不出是属于哪种，苦笑？
“来就来，拎那么多东西干嘛，这不浪费钱嘛！你们这些孩子真不会过日子。”李丽琴碎碎叨叨的嚷嚷着，接过一盒又一盒，宝贝似的放在茶几上，看了又看。
这会儿厨房里还散着菜香，闻上去还挺辣的。
何磊神色慌张的抱着孩子出来，边晃悠边招呼着，“你两坐沙发，歇会儿，我这正给孩子换尿不湿。”
“换什么尿不湿，我不说了那留着出门用吗？尿不湿合下来两块多钱一片儿，太贵。在家尿布循环利用多省钱，你们小时候哪有什么尿不湿，都是屁垫帘子。”
李丽琴皱着眉头对着里屋喊道，生怕儿子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