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还送自家手工打的糯米粑粑,一斤糯米只打得起五六个,大个大个的又厚又重,又是大糯做成的,可以一直放到清明节。
年年杀年猪,他都来接祖父去喝血汤,再给送回来。蛟塘村离我们家四十多里地,一来一回大约90里路。送东西,接人送人,年年如此,真是重情重义的人啊!
当时山外面十个工分才分得一毛多钱,他年边到我们家来,还给我母亲几兄妹每人压一个两毛钱的红包,值得现在两百元钱了。
就连湖南、全州等远处的病人,祖父给他们治好病后,也会送很多土特产比如红薯粉等等。
祖父去四川看峨眉山那一年,老汉没有接到祖父,叹息不已。再三跟我母亲讲——你父亲回来后,一定要捎话给我,我拿一对鸡和一些鸡蛋来给他老人家吃。
我们家的老宅子,进了大门正对着香火。左右两边的墙壁上,都贴着祖父仿***笔迹写的诗词。一边是岳飞的《满江红》,另一边是***的《七律二首送瘟神》。
多年之后我才明白,那分别是祖父前半生和后半生的志向之所属,心之所向。
祖父行医的行头,有行医执照,有药箱,还有大大小小数十面治愈的病人所送的锦旗。
这些锦旗可是祖父的宝贝,被他看得和大伯省吃俭用攒起钱来给他买的《本草纲目》等医书一样重要。
我们小时候认得的字很少,自然也不懂那些锦旗上写的是什么。只是见鲜红的锦旗上一个个金黄色的字,觉得很漂亮很好玩,总想去摸去抓,甚至把上面那些金黄色的“墨”抠下来玩。
祖父凶巴巴的举起手,屈起五个手指头,把中指关节对着我们飞舞:“你们想吃五香豆子、丁丁糖了?”
他的表情也很凶,他的声音也很愤怒,可是他的手指头,一次也没有敲打在我们的头上或者身上。
转过身,祖父把他的宝贝仔细的收捡到小孩子们够不着的地方去了。
祖父的营业执照,永远都放在小孩子们够不着的地方。搬来高椅子加上凳子也够不到,楼梯我们又搬不动,商量过几个人合力去搬楼梯,又怕万一楼梯倒下来挨砸死,只好作罢。
我们只有站在房门门槛上,两只手抓着门框,伸长了脖子,扮个长颈鹿,望一望放在大衣柜顶上的那个长方形的玻璃镜框,还有里面那张神秘的《行医资格证》。
祖父的药箱倒是放在我们够得着的地方,可是他把药箱上了锁,钥匙一年四季一天到晚随身带着。
小孩子们看过电视剧《西游记》和《济公》之后,总以为祖父的药箱里有起死回生的金丹,总想着弄两颗出来尝一尝究竟是什么滋味,好吃不好吃,可惜从来没有让我们如愿过一回。
祖父用的草药,几乎都是他自己上山下河去采去挖来的。有的要晒干,有的要阴干;有的要用盐炒,有的要用醋炒,有的要用酒洗;有的要在炭火上烧灰存性,有的要即采即挖即用,药效才能发挥到最大;有的全年可采可挖,有的要按着农历的节气去采去挖;有的全株可用,有的只用根或茎或花或叶或果;有的药没有的时候,可用另一种药代替,效果也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