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婚宴与新房

方浩和宋乐乐的婚礼充满梦幻般的气质：从一楼到二楼宴会厅的栏杆，全用盛开的百合和五颜六色的气球点缀着；二楼的入口处布置成一个玫瑰花门，所有的来宾经过，都会真实感受到什么叫暗香浮动；一楼大厅和二楼宴会厅，到处摆放着两人的大幅婚纱照，照片是在斐济的一个小岛上拍的，即使在这个不为任何新奇所动的北方城市，照片营造出的浓烈海岛风情也令人叹为观止。

方浩和宋乐乐分立在玫瑰花门两侧迎宾，充分表现着他们得当的风度和矜持。两个花童扮成小王子和小公主的模样，各提一个玫瑰花篮站在他们身后，每有来宾进入，他们就将玫瑰花瓣撒在新人和来宾身上。

伴郎陈雷暂时没什么事，和老婆林妍坐在尚未开始的宴席上。陈雷身着男人永不过时的白衬衫黑西裤，但即便如此也让人为他喝一声彩：帅就是资本，穿什么都有型有款！林妍一头乌黑如漆的秀发披散在肩上，发卡将坠未坠，透着一点儿慵懒和娇柔，她清秀的脸上也恰恰是这种表情，眼睛盯着面前的玻璃杯，似有意似无意。

陈雷知道宾客中有人盯着林妍看，好在他已习惯了。他们同在北京东郊的那所传媒大学读书时，也能从一堆俊男靓女中脱颖而出。据林妍说，这是她对他“情比金坚”的一个理由。校园里的豪车虽不如社会传闻那样多，但也带走了不少美女。林妍上过几次豪车，都是“沾姐妹们的光”，而且是向陈雷备过案的。回来后她跟陈雷讨论时，觉得“姐妹们得不偿失”，陈雷批判她的态度不够彻底，不准她再跟这样的“姐妹”来往。她就半是佯恼半是佯笑：“我这么好的资本，都投给你啦，还不知足么？”两人一笑了之。

现在，林妍的身子侧向陈雷，开始评论宋乐乐的婚纱：“你看，就她那样的胸还敢穿婚纱，根本撑不起来，听说还是从薇薇新娘订制的呢，真是暴殄天物。”

陈雷知道老婆话里有话，既不上她的当去看宋乐乐，也不接话茬。他知道自己对林妍的杀伤力在哪里，眯着眼佯装色情地看着她笑。

但林妍不依：“你看，你看嘛！”

“老婆——”

陈雷和林妍是“裸婚”，两人在学校里就同居了，毕业后更是名正言顺地租房住在一起。之后的偶然一天，两人闲来无事想起来就去领了证。陈雷问林妍要不要办婚礼，林妍的回答让他心里无比熨帖：“婚礼是办给人看的，咱们过日子图的是自己痛快。花那个钱还不如攒着买房。”

当时陈雷搂着林妍，觉得既开心又感激：能娶到这样美丽又可人的媳妇儿，上天硬是待人不薄。那几天陈雷对林妍格外温存，林妍感觉到了，对陈雷也加倍回报。

但不知从哪天起，陈雷觉得林妍的态度稍稍有了变化，她回家后会不经意地提起哪个同事添置了两万块钱的貂皮大衣，谁又跟老公去国外旅游了一趟。她不会不知道这些会刺伤他的自尊，但她又没有明确指责他的不是，于是陈雷就把这当成一笔糊涂账，老婆随口一说，他就随耳一听。

现在林妍的口气又像在随口一说：“老公，你说乐乐漂亮，还是我漂亮？”

“当然老婆漂亮。”陈雷想都不想脱口而出。

“她穿上婚纱都没你漂亮。”末了他又加上一句。

似乎有一点预感，来参加婚礼前，陈雷就给林妍打了“预防针”，如果方浩宋乐乐的婚礼举行得漂亮，他们就补办一个。

“我穿婚纱当然漂亮，就可惜没穿过……”

“老婆——”

话说不下去了，方浩牵着宋乐乐的手走过来，看来婚礼即将开始。林妍和宋乐乐非常西式地贴完左脸贴右脸。“乐乐，你今天漂亮得让人羡慕嫉妒恨，神仙眷侣原来是真的——是你们下凡变的喔。”林妍开着玩笑。

“人美嘴又甜，陈雷娶到你这样的妖精是他的福气，我以后得把方浩看紧了。”从见到林妍第一次起，宋乐乐就用“妖精”一词来恭维林妍的美貌。今天这种场合下，她不但没改口，还把自己的老公拉下了水。

两个男人哈哈一笑，算是对两个女人的回应和附和。

陈雷和方浩是大学同学。当陈雷和林妍在北京的各个角角落落卿卿我我时，或者方浩翘课时，两人互替对方回答老师点名。

方浩是个北京男孩，家在传媒大学有个拐弯抹角的亲戚，好容易托关系上了个专科，又勉勉强强对付考了个专升本，对外也宣称是“出自名门”。方浩在大学里的几段恋爱无疾而终，快毕业时认识了宋乐乐。两人谈了一年后，觉得彼此合适，决定结婚。

宋乐乐来自西北的一个小城，长得虽不如林妍千娇百媚，但也颇具姿色。林妍跟陈雷还是男女朋友时，就不太看得起男友的朋友——她和男友是真材实料进的传媒大学，哪像方浩这样的，混个文凭就敢把胸脯拍得山响——这年头，打着他们学校旗号招摇撞骗的人多着呐！连带的，宋乐乐也不太入林妍的眼，外地大学毕业，找了个小公司猫着，朝不保夕的，估计方浩找她也就图她一好看。

但话说回来，宋乐乐今儿个还真是好看，林妍虽然在嘴上跟陈雷损她，但心里不得不承认这一点。婚庆公司没有把新娘整成一个浓妆艳抹的阿物儿，只是以宋乐乐的脸作底，在细节处稍加修饰，整个人在灯光下就变得明艳动人。

林妍替宋乐乐做了个大致计算，客人来了30余桌，从菜的精致程度和现场铺排来看，没有30万下不来。

林妍一边算一边看陈雷陪着方浩到处替他敬酒挡酒，他还是那样帅气而有风度，但林妍觉得跟新郎官一比，老公的光彩居然也逊色了不少。

婚宴在热烈愉快的氛围中结束。跟方浩和宋乐乐要好的一帮朋友要去他们的新家“闹洞房”，陈雷和林妍自然推迟不得。

“你是不是累了，要不你先回，我一个人去？”陈雷体贴地问。

“谁说我累啦？我也去——我早就想去看他们新房——”林妍话只说了半截。

陈雷知道她想说什么，耸耸肩，摊摊手，做了一个绅士的动作。为示安慰，他抚摸了一下老婆白玉般的脖子，顺带捏了捏她的耳垂——这是他们特有的亲密行为。林妍半是躲闪半是享受，算是回应。

方浩和宋乐乐的新家在东五环外的一个小区一层，90平方米，附送巴掌大的一块小花园，就冲这巴掌大小的所谓花园，开发商每平方米多要了500元。方浩父母付了120万的首付，还贷靠他们自己。

一溜小车在新居前停下，啧啧声不断响起，虽然位置是偏了点，但东五环呀，在北京这个疯长的城市也算风水宝地了。方浩和宋乐乐的未来京东幸福生活惹得大家一片赞叹。

林妍跟大家一样打量着小区的环境和楼房间的密度，但她不动声色，保持着一贯的矜持。跟树下的狐狸看着树上的乌鸦叼着肉口水直流一样，多掉价啊，她林妍才不干这样跌份的事。

进得屋内，赞叹变成惊叹。屋里一水儿的红木家具，全是仿古式样的，书房里的两张红木太师椅格外有风格，马上就有人坐了上去，前摇后晃地学着葛优：“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呀！”众人哄笑，此情此景，确实像电影里的地主老财家。

有人提议“闹洞房”，但立即被人制止。方浩和宋乐乐忙于回答大家关于房子、装修、家具等一系列问题，林妍感觉到，宋乐乐也变得很矜持。但宋乐乐矜持的注解是：低调是最深层次的炫耀。

“你们这套红木家具花了多少钱啊？”有人问。

宋乐乐推了一下方浩。

“三四十万吧。有几样是定做的，你看那衣柜，刚好占一面墙，就是厂家上门量过的——整个拿下来还砍下去4万多呢。”

“乐乐你可得当心呀，人方浩把家具当了，就能包俩二奶了。”

“两个二奶？这年头什么行情？你说的是找两个鸡吧？”

“二奶？我等着方浩熬到那一天吧——熬到那一天我就给他腾位子。好不好，老公？”宋乐乐自此才展眉一笑。

“戚——”方浩不答，眉眼间洋溢着新婚的快乐。

“乐乐，你们的花园今后做什么呀？”有人在屋外叫。

“我要种花，再养一条狗，在花园里给狗盖个房子——”屋里的全挤到屋外小小的空地上，密密匝匝几乎快站不下了。

林妍心里有些气恼了——有个小花园，小花园里给狗狗搭个温暖的小窝，——那是她想要的生活啊。

再回到屋里时，大家一致要求“闹洞房”。先是要求新人讲从相识到上床的经过，再要求方浩和宋乐乐表演一些传统的“闹洞房”节目，虽然其间爆发出几次哄笑，但毕竟不如刚进屋时一惊一乍的氛围来得真实热烈。

“受刺激了，我要——去——购——物！”刚从方浩家出来，坐上自家的福特，林妍就冲陈雷大叫。

“行。”陈雷开着车，满口答应。

没用多少工夫，林妍就在国贸挑了几件衣服，结账时近万元。

“老婆，你说是不是贵了点？”尽管不断提醒自己今天无论如何都要顺着林妍，满足她的要求，但刷卡前陈雷还是忍不住说。

“啊？不贵。我们要买房不差这一万块钱，现在能买个好心情。我就想要嘛，好不好？”林妍搂住陈雷的脖子，撒着娇。

陈雷自然无话可说，掏卡付钱。

“真累啊，今天！”回到租来的屋子里，林妍鞋都不脱，直接扑向床。好在床离门极近，她这个动作毫不困难。

“是累，比自己搞个婚礼还累。”

林妍翻起身来：“咱们以后还办自己的婚礼么？”

陈雷有些“自作孽不可活”的想法。“咱们不是说好‘裸婚’的么，好歹是‘80后’，咱得跟上潮啊。”他故意打岔。

“方浩他们俩也是‘80后’啊，我看他们今天婚礼挺好的，也没看着有多俗。”林妍抓住他的胳膊装可爱，“老公——”

“行啦。”陈雷知道她要说什么，直接把她的话截住了，“今天买了这么多漂亮的新衣服，还不穿上给你老公看一下？”

“哈哈，还是老公最懂我，马上穿，一件一件换，让你看个够！”

陈雷亲了一下老婆，心里小小庆幸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