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宿命

(上)

太阳渐渐落山,一人一狗返回了住处。图兴的家是一个小木屋,周围用细圆木搭着栅栏,用来装饰。院子角落竖着一根圆木,这是图兴用来拴辛巴的。图兴平时只给辛巴套项圈,打猎时辛巴的活动完全自由。但在辛巴眼里,图兴拴住它的行为简直就是一个傻帽儿的行为,因为什么?正常人拴狗一定会把狗拴得紧紧的,唯独图兴不同,给绳子打一个结,套在圆木上就以为能拴住辛巴。可图兴忘了,人会进步,犬类也会进步,偏偏图兴打结还总打不牢,每次辛巴想活动,用嘴巴一叼、一扯,绳子就形同虚设,活动够之后,辛巴再返回来,把绳结重新套回去,自然能瞒天过海。

“老伙计,今天咱们运气不好。你只能和我饿肚子了。”图兴无奈地说,之后又把辛巴套在院子中央。

“切!”辛巴哼了一声,满脸都是对图兴的不屑。

图兴走进屋内,屋子里还储备着一些过冬用的粮食,但剩的不多,图兴无奈地摇了摇头。身为猎人,不光要有过硬的技术,还要有一定的好运气,疲惫了一天,结果却是一无所获,没有什么比这更打击图兴的了。但人总要生存下去,图兴心想,要是有个女人陪在自己身边多好,至少可以填补一下内心的空虚,满足一下欲望的需求。而事实证明,图兴的运气不是一般的差。

“呸,难吃。”图兴从灶台拿出一块发了霉的窝头,刚咬了一口,便怒火中烧,感到难以下咽。

“我要吃肉!”图兴不知中了什么邪,丢掉窝头,翻出一块腌制的兔腿啃起来。

“好吃,好吃。”图兴吃得津津有味,满意地点了点头。许久,他想起辛巴还在外面,于是随手抓了一块,走到外面丢给了辛巴。

“吃吧,打打牙祭。”图兴说道。

辛巴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爬起来叼起兔腿,嚼了几下就吞下了肚子。

“呜……”辛巴感到胃有些发酸,但它毕竟是犬类,饥饿感胜过柔软,下一秒它还是选择了填饱自己的肚子。

“赶紧休息,养精蓄锐。”图兴懒洋洋地伸了一个懒腰,回屋准备休息。

月色照亮了星空,白贝贝也回到了家。

“宝贝,你回来了。妈妈担心死你了,你有没有受伤?”兔妈妈见白贝贝平安归来,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妈妈偏心眼,只关心小贝贝,从不关心小耳朵和小尾巴。”长耳朵见兔妈妈和白贝贝亲热,吃醋地说。

“不许欺负姐姐!”白晶晶用头狠狠地拱了一下长耳朵。

“小不点儿,敢和哥哥对着干。”长耳朵用爪子逗弄白晶晶。

“人家不是小不点儿。”白晶晶张嘴咬向长耳朵,但未发育全的牙齿对长耳朵来讲简直就是挠痒痒。

“兄妹之间要互相爱护,不可以打架。”兔妈妈用力将两个小兔子分开,各自吻了一下它们的头。

“妈妈……”白晶晶挤在兔妈妈怀下,拼命地撒娇。

“今天能死里逃生还真是不容易,还好一个都没事。”兔爸爸脑海中回忆着白天的经历,冒出一阵冷汗。

“以后出门在外可要小心一些,都吓着我们的小宝贝了。”兔妈妈用身体护住白晶晶。

“那个巨人和怪物为什么一直揪着我们不放?我们只是想好好生存,我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在大自然生存就要过这种担惊受怕的生活?”长耳朵委屈地说道。

“没办法,因为我们是食草动物,是他们眼中的野兔,理所当然是他们的猎物。”兔爸爸宽慰着长耳朵。

“难道弱小就活该被欺负吗?大自然对我们不公平!”长耳朵垂下耳朵,心里感到更加委屈。

“大自然对每一个生命都是公平的,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只有你变强了,才不会有异类欺负你。我们是兔类,想活着就只能依靠我们的后腿跑得更快。”兔爸爸摸着长耳朵,在它耳边轻声说。

“时间不早了,都乖乖休息,明天接着去外面觅食。”兔爸爸把“觅食”两个字咬得特别重。

“知道了。”四个小家伙挨在一起,甜甜地睡去。

(下)

又是阳光明媚的一天。这一天,小兔子们都充满了活力,对它们而言,没有什么比吃早餐更重要的了。尤其是短尾巴这个小吃货,刚爬出洞口,就用鼻子嗅着周围,寻找它认为可以吃的植物。

“小笨蛋,就数你最贪吃。”兔爸爸把短尾巴拉过来,“我们虽然是食草动物,但有些草是不能随便吃的。”

“不都是植物吗?为什么不可以吃?”短尾巴拼命嚼着几片狗尾巴草叶子,呆萌地望着兔爸爸。

“深山里有不少植物吃了确实对我们有益,可是有少数植物药性特殊,吃了会中毒。”兔爸爸语重心长地说。

“蒲公英被人类称为‘婆婆丁’,是一种很苦的草药。还有一种是长白山的断肠草,开着漏斗状的花,看似非常美丽,可实际上却是动物们的克星。别说我们兔子,就连兽类动物都不敢碰它。”

“那我以后再也不敢乱吃东西了。”短尾巴咽下叶子后,打了一个响亮的饱嗝,俯下身休息。

“吃饱了睡,睡够了玩儿,短尾巴你真悠闲啊!”长耳朵用全身的力气压住短尾巴,和它开玩笑。

“姐姐,我要去那边玩儿。”白晶晶蹭了蹭白贝贝的前爪。

“不可以,那边危险。”白贝贝推开白晶晶。

“宝贝,就带晶晶去那边玩吧。”兔妈妈从兔子洞爬出来,“你是姐姐,要学会照顾你的小妹妹。”

“可我还小呢!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每一只兔子都要学会长大,爸爸相信你会成熟的,带白晶晶去那棵树下玩吧。只要不走太远就不会出问题的。”兔爸爸笑眯眯地说。

山脚下,迎来了图兴和辛巴的足迹。从昨天起,图兴的心情简直就是糟糕透顶,再加上早上没有吃饱,肚子在路上一直饿得咕咕叫。辛巴更是如此,耳朵耷拉着,腹部几乎贴近了地面。

“慢着!”图兴伸手拦住了辛巴,在一堆动物粪便前俯下身。

“去,辛巴,嗅。”图兴抓过辛巴的脖子,试图让它嗅到一些猎物的行踪。

一阵恶臭通过辛巴的鼻孔钻到它的脑部,又侵蚀了辛巴的脑神经。都说狗吃屎,可辛巴就算是狗,好歹也是一条猎犬啊!被图兴这么一折腾,谁会受得了。

“噗、噗。”辛巴抬起头,尽量想让自己呼吸到一些新鲜空气。不巧的是,图兴误以为是辛巴有发现,于是便跟在辛巴后面,等待辛巴给他惊喜。

“我招谁惹谁了……”辛巴有苦说不出,只好一边走一边带图兴绕弯瞎转悠。反正这里是大山,狐狸、兔子、獐子、黑熊……各种动物应有尽有。林子这么大,万一碰到猎物是辛巴和图兴运气好;碰不到就只能怪图兴倒霉。

“哎哟……”图兴突然感到腹部有些疼痛,心想可能是昨晚吃的兔腿有问题,于是便放开了辛巴。

“老伙计,别乱动。我去去就回。”图兴强行忍住,跑到一棵树后蹲下。

辛巴看着图兴的狼狈样,忍住了笑。图兴不在,辛巴怎么会浪费这个亲近大自然的宝贵机会呢。要是不趁现在享受,图兴回来后自己可就哪儿都去不了了。辛巴在内心告诫自己:不用担心,英俊的辛巴,你的听觉敏锐得很,主人一旦叫你,你灵敏的耳朵一定能够听到的。

辛巴哪里知道,其实刚刚它和图兴距离白贝贝只有一步之遥,只不过图兴刚刚没有集中注意力,放跑了白贝贝和白晶晶。

白贝贝与白晶晶在草地上玩得正高兴,白晶晶突然心血来潮,缠着白贝贝说:“好姐姐,陪我玩捉迷藏。”

“小淘气,以为姐姐抓不到你是不是?”白贝贝轻轻挠着白晶晶的耳朵,红宝石般的眼睛里充满了宠溺。虽然在兔家族里是老三,但毕竟是姐姐,面对这样一个小妹妹,白贝贝怎能不疼爱呢。

“姐姐,我要开始藏起来了。”白晶晶天真地笑着,趁白贝贝闭眼时钻进了一堆杂草丛。

“一、二……”白贝贝数到三就悄悄睁开了眼睛,它并不想耍赖,可辛巴不凑巧经过了这里,让白贝贝捕捉到了声音,担心妹妹的它只好违反游戏规则,以免妹妹出现意外。

睁开眼睛的白贝贝看见了辛巴,辛巴也看见了白贝贝,一兔一狗在生命中第二次相遇。一阵风吹来,空气中飘来一阵淡淡的花香,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辛巴认出了白贝贝,它十分肯定,白贝贝也认出了它。辛巴想靠近和白贝贝说话,但在挪动脚步的瞬间它猛然想起自己是一只猎犬,极有可能会吓到白贝贝。想到这里,辛巴站住了脚步。

白贝贝警惕地望着辛巴,经过上一次的生死追逐,白贝贝深知自己的速度和力量明显不如辛巴,但它不敢跑,因为白晶晶还没有找到,它要找到白晶晶一块儿跑。至于逃跑,它更希望辛巴会把目标放在自己身上,给白晶晶活下去的机会。

辛巴此刻有些失望,如果图兴在这里,它可能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但现在不同,毕竟那不是它的本意,辛巴以往只是在遵从主人的命令罢了。而且一只猎犬忠于自己的主人,辛巴并不认为有错,现在辛巴只想和白贝贝好好聊聊天,赶走内心的寂寞。

“你好。”辛巴最先开口。

“你,你好。”白贝贝怯生生地说。

“我叫辛巴,是一只猎犬。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贝贝,是兔家族的一员。”白贝贝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把“家族”两个字说出来给辛巴听。

“家族是什么意思?”辛巴好奇地问白贝贝。

“你没有家人吗?”白贝贝见辛巴并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渐渐放松了下来。

“我……我是被主人收养的,连妈妈长什么样子都不记得了……”辛巴不愿意回忆起幼年时伤心的往事,于是便低下头。

“你好可怜。”白贝贝有些同情辛巴,自己和辛巴比起来虽是弱者,但至少自己还有爸爸妈妈,还有哥哥妹妹。想到这里,白贝贝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问题,于是开口说:“那你的主人是谁?为什么要和我们兔子过不去?”

“我的主人叫图兴,是一个猎人,以打猎为生。而我作为主人最忠心的猎犬,则负责帮他搜捕猎物。”如果是面对别的物种,辛巴或许会为它说的话感到自豪,但在白贝贝面前,辛巴感觉自己简直卑鄙无耻。

“猎人?这两个字真有意思!”白贝贝第一次听说“猎人”这个称呼,感觉很新鲜。

辛巴对白贝贝的反应很惊讶。面对善良的白贝贝,辛巴内心有些动摇了,有一种力量在它的内心翻腾。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就连辛巴自己也说不清。

“那个……上次的事情,对不起。”辛巴脑子一热,向白贝贝表达出了内心的歉意。

“没关系,我已经原谅你了。”

“那你的伤口还疼吗?”

“不疼了,都过去了。”白贝贝发现辛巴的牙齿有些特别,一种强烈的好奇心驱使它问出了一个问题,“你平时吃什么?”

“肉!”辛巴感到有些难以启齿。

“也包括我们兔子吗?”白贝贝望着辛巴。

“对。”辛巴不愿意说谎,但又实在不忍心伤害白贝贝,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但我不会伤害你的。”

“为什么?”

“因为……”辛巴话说了一半,正要组织语言,白晶晶由于长时间等不到姐姐,郁闷地跳了出来。

“姐姐你为什么还不来抓我?”

白晶晶这一跳不要紧,刚好撞到了辛巴的前腿。

“刚才你管贝贝叫姐姐,你是它的小妹妹吗?真可爱。”辛巴低下头凑近白晶晶,用鼻子蹭了蹭白晶晶的身体。

“好痒、好痒。”白晶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天真地任由辛巴在它的身体上开玩笑。

“你刚才管我叫什么?贝贝?”

“实在抱歉,我想不到更合适的称呼了。”

“姐姐,这个大个子是我们的朋友吗?”白晶晶跑向白贝贝问道。

“算是吧。”白贝贝护住白晶晶,因为它不知道辛巴值不值得信任。

“我以猎犬的名义发誓,我真的不会伤害你们的。”辛巴挪动了一下脚步,离白贝贝越来越近。

最终白贝贝与辛巴的距离缩到了最短。白贝贝面对辛巴有些难以置信,昨天威风凛凛的辛巴今天竟温顺得和它们一样,像一只兔子,尽管内心有些纠结,但白贝贝还是接受了辛巴。

“辛巴,你在哪里?快出来!”图兴在树林里到处呼喊辛巴的名字。

“主人来找我了,我该走了。”辛巴预感到不妙,要是让图兴发现白贝贝和白晶晶,不但它们性命不保,自己也没好果子吃。想到这儿,辛巴连忙道别。

“那个……”辛巴好像想起了什么,“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

“可以。”白贝贝点了点头,表示答应了辛巴。

“再见。”辛巴得到了满足,离开了白贝贝和白晶晶的视线。

“姐姐,我想回家了。”白晶晶趴在白贝贝身上说。

“走吧,姐姐带你回家。”白贝贝缓了缓神,因为它也听到了图兴的声音。它在想,辛巴不伤害自己极有可能是因为那个猎人不在身边,如果那个猎人在它身边,下次见面辛巴会怎么对待自己……想到这里,白贝贝吓得直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