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苏峻发兵讨庚亮
温峤陶侃双建功
后赵国力日见强盛,辽东慕容廆、西凉张骏也送表称臣。原来曹魏的地域基本都进入了赵国的管理范围,赵国拥有了黄河流域、淮河以北的大片领土。石勒见到晋国战乱纷纷,就想加大对晋国的攻势,力争完成中华统一大业。大将石聪将数万大军扑向寿春,赵军势如破竹,一路攻掠,沿途的阜陵、霍邱变成坐坐空城。百姓们扶老携幼,逃往寿春。
寿春守将韩晃在霍邱一带布下战阵,这里河叉密布,不利赵军骑兵作战。这年的冬天,异常寒冷,刮起阵阵北风,原本潺潺的流水,几日下来,忽成为水晶片片。石聪兴奋异常,驱动大军杀奔霍邱。步兵方阵刀枪林立,盾牌手和弓弩手交叉前进。骑兵从两翼对韩晃营垒发起冲击。韩晃的防守不断退缩,几天下来,已经是大小数十次交锋,韩晃被压迫在几道河叉之内。晚上,韩晃突围而去,丢下万具尸体。韩晃退保寿春。石聪大军将寿春围困。
消息传到建康,建康城里的庚亮急上眉头,赶快下诏让王导出山,加司徒王导大司马、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王导驻军江宁,命令距离寿春最近的苏畯从力阳出兵,保卫建康。苏峻的军队装备精良,人强马壮,一日不到,来到寿春。韩晃一见援军到来,士气大振,里外夹击,石聪只得撤围而去。
这时的朝廷,暗流涌动。司马氏在江东立足,从江北南迁氏族达一百余家,江东的原有氏族拥有自己的军队,内心里瞧不起这些北来的蛮子。王导作为江东望族,极力调和中间的力量,平衡这种微妙关系。王敦的叛乱,让这种平衡打破,王导退回到了他的王家大院之内。庚亮这位北方的年轻汉子,皇帝的亲舅,掌握了朝中的大权。
庾亮的府衙距离庾亮的府衙距离王家大院不远,新近才盖起的高大门楼,一对抱鼓狮子左雄右雌蹲坐两边,黑红色大门上的兽形户对狰狞怒目。大门进去,就是一道山水影壁,转过影壁,只见庭院内奇花异草,怪石成山,走过五进穿堂,才是议事大厅。这里是大晋国的权力中心。
庚亮颧骨突出,面容瘦消,头颅上宽下尖,眼睛凌冽冷酷,看人总是飘忽不定。几案上放着御史中丞钟雅弹劾南顿王司马宗谋逆的奏折,庚亮早对这个王爷不满,司马宗是苏峻的死党,自以为是皇家贵族,多次口出不逊。庚亮嘟囔道:“白毛老贼,还想谋反!”右军将军赵胤奉命来到南顿王府,亮出捕牌,就要进府抓人,王府护卫骄横惯了,将赵胤挡在门外。赵胤一言不发,拔剑一挥,踏步冲入王府。军士们见人便杀,王府内一片混乱。司马宗听得大乱,摘下身上佩剑,挥剑向军士乱砍,赵胤迎上前去,不消几个回合,赵胤长剑将司马宗前胸穿透,司马宗倒地身亡。南顿王府全家一百来口被押进建康府衙。
庚亮草拟圣旨,去皇宫盖上玉玺,将南顿王司马宗一族改为姓马,将他的三个儿子废为庶人,全家贬黜建康。太宰西阳王司马羕受到牵连,免去王位,大宗正虞胤左迁桂阳太守。朝野震动,司马家的皇家帝位也岌岌可危,小皇帝对庚亮一边哭泣,一边说道:“阿舅你说人家是贼,便杀之;假如人家说阿舅作贼,应当如何!“庚亮听见,竞不知如何回答,一脸讪然。
司马宗的心腹爱将卞阐逃出王府,投奔在力阳的苏峻。庚亮闻听还有漏网之鱼,命令赵胤赶往力阳抓捕,不料苏峻死活不认,赵胤无奈,回来复命。庚亮对苏峻更加不满,俩人的矛盾已不可调和。
苏峻在力阳招兵买马,训练士卒,队伍日见壮大。庚亮对苏峻越来越不放心,心生一计,于是,下诏征苏峻为大司农,加散骑常侍,位特进,让苏峻的亲弟弟苏逸掌管苏峻的队伍,将苏峻征调进京。诏书来到力阳,苏峻心中犹疑,于是坚决不离开力阳,更是不能离开军队,上表说道:“以前明皇帝亲自握住我的手,让微臣北讨胡寇,恢复中原。现在中原大地还没有平静,国仇未报,我哪敢在朝里安稳享福!请让我远赴山东青州,带兵讨贼,成为朝廷的鹰犬,为大晋王朝尽力。“庚亮肯定不会答应,于是又是一道金牌,催促苏峻进京。朝中早有人密报苏峻,庚亮已经在京城安排妥当,只要苏峻进京,马上就会将苏峻逮捕,以谋反罪加以惩处。苏峻叹道:“庚亮说我想造反,我岂能活命!我宁可在山头望廷尉,不能让廷尉望山头。狡兔既死,猎犬宜烹。看来这个王朝病的不轻,需要清理一番!”
苏峻以讨伐庚亮除君侧为名,在力阳举兵。淮南太守许柳起兵响应。
苏峻大军浩浩荡荡杀奔建康,寒冬腊月,冷气逼人,苏峻的大将韩晃、张健等攻陷姑孰,采用和王敦一样的战略,占领了这座粮米重镇,向北来到于湖,再一路向东,就可攻克建康。苏峻在姑孰暗暗冷笑,朝廷实在是无能,只要在刚起兵的时候,在阜陵部下重兵,在寿春以北展开决战,实在是胜负难料。现在对建康已形成了兵临城下之势。
春节如约而至,建康城里在惊慌不安中准备牲醴,供祭先祖,姑孰城里的苏峻也遵守了正月不开战的古训,和军民们在节日里欢饮。时间匆匆,正月已过,苏峻亲帅大军从姑孰出发,一路北上,直指于湖,大将祖涣率领水军、大将许柳率领陆上精兵,水陆并进,一举渡过横江,登临牛渚,在于湖陵口扎下军营。苏峻大军已经冲开了牛渚防线,建康已是触手可及。苏峻大军不敢停留,快速前进,绕道都城东北,进据蒋陵和覆舟山。覆舟山,东迹清溪,北临后湖,西近台城。翻过此山,就是皇宫。二月的覆舟山有了微微春意,一簇簇迎春花展开了靓丽的黄色,满山的竹林在春风里轻轻摇曳,苏峻在山脚下踱步沉思,石头城作为建康的外围,一直有重兵把守,南塘、江宁一线,易守难攻,上次王敦就是败在此处。不如从山路翻过覆舟山,只是山路崎岖,道路不明。苏峻计议已定,招来大将许柳,让他从小丹杨南面的山路中穿越覆舟山,直扑建康。
许柳派出小股部队搜索前进,覆舟山内丛山起伏,许柳大军在群山之中穿行,夜色中更见寒山崔嵬。东方欲晓,苏峻大军翻过覆舟山,进至西陵。苏峻出的山来,仰面大笑:“庚亮无能,如在山中布下伏兵,我等岂有生还之理!”卞壸接到士兵报告,苏峻大军突然出现在皇城西侧的西陵,卞壶闻报大急,赶快去找庚亮商量。庚亮心中惊惧,但脸色还是非常镇定,迅速安排了保卫京都的三条防线。侍中钟雅亲赴西陵,督导郭默、赵胤等作为第一道防线和苏峻展开激战,西陵山丘不高,守军居高临下,抵抗叛军的轮番进攻,许柳就近望着这座小小山丘,眼睛射出杀气,手握长刀跟在弓弩队后,步步为营攻向山顶,火箭乱飞,烟雾弥漫,风随火势,枯竹、杂草一时烈焰升腾。这一仗,晋军抛下数千具尸体退往建康城的护城河之内。护城河前,卞壶帅军守在青溪栅前,毛竹扎成的珊栏,坚固异常,竹尖向上,如尖矛林立,苏峻大军在河对岸摆开阵势。叛军的藤甲盾牌渐渐推进到珊栏前,只见军士抽出短刀,砍向毛竹,卞壶的军士在营垒这侧手持长枪一整乱戳,满天利箭,一时,双方竞是旗鼓相当。苏峻在马上观战,恰见西南风起,风声猎猎,卷起战旗一角,苏峻暗道:”天佑我也!”,马上吩咐弓弩手换上火箭,火箭纷纷射向对面战阵,刹那间,卞壶军阵陷入一片火海,西风更劲,烈焰如舌,向军营舔去,满天大火烧得天色赤红。卞壶冲出军营,提枪向叛军冲去,儿子卞眕、卞盱一见父亲杀红了眼睛,拍马紧随其后,三杆长枪在敌阵上下翻飞,战袍上血迹斑斑,许柳指挥军士将他们围在核心,展开车轮大战,突然,卞壶战马身中一刀,负痛仰立,将卞壶掀落马下,一阵刀枪,卞壶身亡。眼见父亲殉国,两位儿子心痛如割,视死如归,力战而亡。
苏峻挥兵攻向建康城门。这里已是最后一道防线,庚亮带领众将把守宣阳门,坚实的城门后,庚亮在瓮城派兵布阵,不料,士兵们听得城外杀声阵阵,早已心寒,军士们已是不听庚亮的命令,丢盔弃甲,争相逃命。宣阳门,不攻自破。苏峻大军从宣阳门涌入建康,苏峻马上指挥占领临近的云龙门,云龙门前,黄门侍郎周导、庐江太守陶瞻等被团团包围,全部阵亡。
苏峻戎装仗剑步苏峻戎装仗剑步入皇宫,一队士兵步伐铿锵跟在身后。司徒王导三步并作两步,急急跑入宫城,一见侍中褚翜还在内殿看着小皇帝玩耍,将麈尾一抖,做声道:“赶快将皇帝抱到正殿!”褚翜马上抱起皇帝,离开内殿,进入太极前殿,让皇帝坐上御床,王导及光禄大夫陆晔、荀崧、尚书张闿四个人也爬上御床,将小皇帝护卫在御床中心。右卫将军刘超、太常孔愉穿上朝服站在殿门两边,钟雅、褚翜在御床两侧左右侍立。大殿内外空气异常凝重,护卫早已逃亡一空。整齐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踏破了殿内的宁静。苏峻傲然来到殿门前,对着褚翜一声断喝:“下去!”褚翜正立不动,抬手指向苏峻,大声喝道:“苏冠军来此朝见至尊,身为军人,岂得无礼!“苏峻抬头只见小皇帝天真无邪地坐在御床之上,旁边的王导目光低垂,表情淡然。苏峻迟疑一下,只好倒地跪拜,山呼万岁,领兵退出大殿。
苏峻的士兵可不愿放弃这个发财的好机会,在皇宫内大肆抢掠。美丽的宫女本来是珠翠宝佃,环佩叮当,士兵一见,兴致异常,摁倒宫女,将宫女全身衣物尽数剥去。士兵们看见宫女们赤身裸体,哈哈大笑。宫女们羞愤难当,有得扯上树叶略为遮挡,有的坐在地上,抓起土来洒在身上,加以掩盖。皇宫内,女人一片哭叫,声震内外。
庚亮见到建康城破,和随从们且战且走,一路撤退,从建康城北门出城,登上小船,长江沿岸,乱兵纷纷,金戈阵阵。苏峻的士兵见到有人上船,奔跑追击,乱箭纷纷射向船头。庚亮的随从此时也搭弓向岸上反击,一时间,只见箭矢乱飞,慌乱之中,只见一支利箭,不偏不倚,射中船上的柁工,柁工应弦而倒。小船在水流中打起旋来,一船人失声惊呼,抓住船帮,作势欲跳。庚亮端坐不动,慢慢说道:“这样的射手,怎可杀贼!“弯腰拾起弓箭,奋力向岸上射去,众人看到庚亮沉稳如常,定下心来。小船一路奔向寻阳,投奔温峤。
苏峻自封骠骑将军、录尚书事,主持大晋国的朝政。王导还是当他的司空。
庾亮来到寻阳,见到一起讨伐王敦的温峤。庾亮、温峤谋划一起起兵讨伐苏峻,但道路断绝,一时不知建康的任何消息,也不敢贸然起兵。不久,范汪从建康逃来说道:“苏峻政令不壹,贪暴纵横,灭亡之兆已显,虽然看起来势力强大,但其实军民已经有了反抗之心,外强中干,恐怕危及朝廷,应该尽快起兵进讨。“温峤足智多谋,认为起兵时机已到,单凭江西的力量还是不够,于是温峤想到了远在湖北的陶侃。陶侃时为征西将军,是朝廷老臣,又握有重兵,他不忍见皇室动荡,慨然应允,同赴国难。温峤于是发布檄文,列出苏峻十大罪状,移告征镇。郗鉴在靠近建康的广陵,这里城孤粮少,郗鉴和将士们坚壁清野,响应温峤。五月,陶侃率领五月,陶侃率领数万精兵来到寻阳。三方合兵一出,号称十万大军,从九江沿江而下,直奔建康。江面之上,旌旗纵横七百余里,战鼓之声,震于远近。苏峻听得西南大军向建康进逼,认为建康防守困难,于是加固石头城的壁垒,在建康外围以石头城为中心,布下防线。苏峻还要将皇帝绑在战车上,让陶侃投鼠忌器,于是,命令皇帝迁出京都,前往石头。王导坚决不同意皇帝出宫,小皇帝抓住王导的衣襟泪流满面,王导抓住皇帝的小手,不忍放开。苏峻让人上前,拉起皇帝,推揉着小皇帝,将他塞进车内,宫内哭声一片。大雨如注,太极殿前人们跪在泥水之中,王导心中凄惨,抹一把脸,眼睛开始模糊,说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车马出的宫门,缓缓前行,雨声大作,红黄相间的宫殿越来越见朦胧。右卫将军刘超、尚书钟雅徒步跟在车后,脚步溅起道道泥水。
司徒王导跪在雨水里,慢慢站起,雨水使王导的脚步显得更为沉滞。王导来至后宫,见到庚太后,庚太后知道孩子出宫,早就是哭的花枝乱颤。王导不肯就坐,兀自站在当屋,沉稳说道:“听闻陶侃、温峤已经起兵,令弟庚亮也在其列,料无大痒。可下诏令三吴将士,尽起义兵以救天子!”太后收起眼泪,密写诏书,王导将诏书藏在衣袖之内,赶回王府,自去安排。
几日之内,会稽内史王舒将兵一万,西渡浙江,吴兴、义兴等地举兵响应,建康以东烽烟遍地。
讨伐大军大张旗鼓来到石头城下,石头城建在建康西面的清凉山上,天然峭壁突兀而立,城墙罗列在峭壁之上,几处烽火台、瞭望楼虎视眈眈,一条秦淮河从东南流向西北,成为石头城的护城深河,这座坚城扼住了从城西进攻建康的咽喉。陶侃在查浦,温峤在沙门浦扎下营垒,同时,在长江南岸扎下水寨,如此水陆三寨,互为呼应。苏峻看到陶侃大军初到,立足未稳,命令大军冲出城门,冲击陶侃。几番交手,互有胜负,苏峻退回石头。清凉山下,斗大的“陶”字帅旗迎风飘扬。一通鼓声敲过,诸位大将步入帅帐,陶侃元帅端坐中军,温峤在左,庚亮在右,将士们虎虎生威分列两旁。陶侃将帅旗举起,开口言道:“本军为江南将士,利于水战,苏峻为江北之人,陆战在彼。非不得已,诸君不得下船。此乃第一条帅令。”陶侃略为停顿一下,接着说:“贼众方盛,难与争锋,诸将切莫性急,我军为勤王之师,人心在我,假以时日,必能破敌。切莫妄动,此乃第二条帅令。”“第三,监军部将李根在白石建成营垒,前出大营,进逼石头,明晓必成。郗鉴、郭默还据京口,守住大业、曲阿、庱亭三垒,以分苏峻之兵势,郭默坚守大业堡垒,不得有误。”诸将得令而去。
李根带领军士勘探地形,连夜搬运石头,一夜没停,天色将明,只见一座可容三千人的营垒出现在石头城前,营垒巨石累成,高约丈二,遍布箭垛、射口,营内用蒙油牛皮立起几座营帐,庚亮率领两千军士进驻白石。
天色大亮,忽听得石头城内阵阵鼓声响起。陶侃正在帐内沉思,先锋毛宝闯进帐来:“想必是苏峻来攻,营垒初成,如何是好?”陶侃抬头看向帐外,只见帅旗低垂,天气晴好。陶侃微微一笑:“苏峻攻垒,必须东北风急,令我水军不得前来救援;今天天气如此直好,贼必不来。听这鼓声,必定是往京口以东派军去了。“过不多时,果然哨兵来报,苏峻的大将祖涣、桓抚前往江东。先锋毛宝天生卷先锋毛宝天生卷发,剑眉虎目,惯使一双燕翎双刀。毛宝听得贼军东去,心里发痒,辞别元帅,登上战船,沿秦淮河一路来至大江,只见大江之上,战船如云,白鸥翻飞,江水浩荡,毛宝驱动战船绕过建康,向东巡逻。天色过午,岸上显出祖涣大旗,护卫着运粮车正在返回石头。毛宝一见,心中大喜,就要喝令战船靠岸。副将扯住毛宝言道:“元帅有令,不得靠岸。”毛宝虎目圆睁:“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指挥战船靠近岸边,毛宝撑杆一跳,早已上岸,挥舞双刀,杀向祖涣。祖涣本自在江东抢掠一天,有些疲惫,怎当的这帮虎狼之师,不消一个时辰,毛宝直杀得运粮队伍四处逃命。毛宝将无数军粮尽数搬运上船,美滋滋回到清凉山下。陶侃见到抢的军粮,倒是没有怪罪毛宝,只是可苦了石头城里的苏峻,少不了对祖涣一顿呵斥。
几个月的光阴匆匆而过,庚亮依托白石垒抵抗住了苏峻两万人的进攻。双方在石头城下形成相持。东线的郗鉴和苏峻也是多次开战,只是败多胜少。在石头城里的小皇帝被苏峻安排在马棚之内,苏峻见到小皇帝从来没有好气,不是呵斥,就是嘲讽。石头城内的粮食越来越少,皇帝也只能喝上一碗稀粥。苏峻、陶侃都在寻找给对方的致命一击。祖涣、桓抚在江东游弋,到处攻城掠地,苏峻传下将令,命令他们远程奔袭寻阳湓口,占领陶侃大军的根据地,然后,顺流东下,对陶侃大军形成夹击。陶侃派出的密探侦查得这个消息,急急报于陶侃。陶侃心中暗自吃惊,湓口兵力空虚,寻阳必定不保,必须将祖涣、桓抚这支军队击退,这支军队兵精马壮,惯于强攻,实在是一支劲敌。陶侃感觉形式不妙,唤来温峤,让温峤主持军中事务,自己亲率大军截击祖涣。毛宝听到元帅要率军亲征,趣步进入军帐,抱拳一揖,开口言道:“常言道帅不离位,元帅不必亲征,此等小贼,请让末将前去击之!”祖涣、桓抚领的祖涣、桓抚领的苏峻将令,杀向寻阳。一路几乎没有遇到抵抗,眼看来到安徽,见到桓宣大旗飘扬,于是将桓宣团团围困。桓宣是当时的名将,和祖狄齐名,一直致力于北伐,恢复大晋河山。桓宣原本为谯国内史,战斗在大晋的边疆,看到历城的苏畯起兵叛乱,知道北伐无望,心中绝望,就想率领本部兵马返回寻阳家乡,不料在安徽马头一带和祖涣相遇。桓宣仓促之间扎下营垒,摆开阵势,用弓弩射住阵脚。桓宣骑马立在营前,手提大刀,威风凛凛。祖涣知道桓宣威名,一时之间,到也不敢紧逼。夜色来临,军士们不敢松懈,桓宣抱刀不敢合眼。东方欲晓,祖涣营后烟尘大起,却是毛宝跟踪前来。桓抚在后军提马相迎,毛宝挥舞双刀杀入敌阵,如入无人之境。桓抚看的亲切,从马上摘下弓来,搭上弓箭,弯弓如月,一箭向毛宝射去。毛宝正自杀得兴起,不提防身后飞来一箭,利箭直直从腰部射入毛宝体内,贯穿毛宝脾脏,射透马鞍,将毛宝钉在鞍上。毛宝拨回马来,早有人赶上前去,扶住毛宝。毛宝让人按住马鞍,从腰间拔出利箭,献血流淌而出,将战靴浸满。毛宝将征袍在腰间一束,再次催马冲入敌阵。军士们一见主将杀红了眼,杀声大起,桓抚哪见过这个阵势,掉头领军败退。这方,桓宣麾动手下军兵向外冲击,祖涣大军霎时溃乱。这一仗,杀得祖涣、桓抚闻风丧胆,只得收拢败散之军撤回江东。毛宝和桓宣合兵一处,向南继续攻击,占领了合肥的叛军营垒。温峤看到战略目的已经达到,传令毛宝回防,毛宝、桓宣一同回至清凉山下。苏峻见到祖涣进击寻阳的大军遭到阻击,于是加大了建康东西两侧的攻势,苏峻的军队晓勇善战,在陆地上可是纵横驰骋,攻城略地,正直深秋,江南粮仓大多为苏峻所获。一时间,苏峻占领了绝对的优势,温峤的军心开始动荡,更加令人担心的是,军粮也供应不上,士兵们开始怨声载道。
温峤走出沙门浦的军营,来到查浦,走进陶侃的帅帐。陶侃一见温峤进来,怒气冲天:“使军您原来给我说,抗击苏峻,不必担心没有良将,不必担心没有军粮,只是让老夫我做个元帅,主持军务。可是现在屡战屡败,你的良将在哪里!你的军粮在哪里!我在荆州,还要对赵国的石勒、蜀国的李雄备战设防,如果还是没有军粮,我就要西归荆州,殄灭贼寇之事,只好慢慢商议。“温峤轻摇羽扇,不紧不慢:“陶公切莫急躁。古有光武帝昆阳大战,魏武帝力拔官渡,以寡敌众,以少胜多,仗的是正义之师,凭的是为民请命。苏峻这等小贼,凶逆滔天,威逼朝廷,何忧不灭!眼下苏峻多战小胜,已经骄傲,常言道骄兵必败,当下之计,可主动出击,尽可一战,必擒苏峻。我们已能看见胜利的桅杆,只是处于黎明前的黑暗,相持阶段马上结束,此时,我等义无旋踵,譬如骑虎,岂能中间要下!陶公您回师荆州,必失众望,恐怕义旗将回指荆州!“陶侃一听,沉思半晌。温峤见状,进一步策划道:“苏峻军粮,取自湖孰,派遣精兵,袭取湖孰,烧其粮草,此为烧乌巢取官渡之计。在大业、京口一线布置疑兵,吸引苏峻主力,元帅您亲率大军,急功石头,以向建康。大事可成!“陶侃当下传下将令,毛宝得令,直奔姑孰杀去。郗鉴在京口,大张旗鼓,做出西进姿态。一场大战序幕缓缓拉开。这一路,毛宝晚上悄悄出营,登上战船,扯起风帆,趁夜来至江宁,放下战船,悄悄靠岸,一排弓箭射去,守卫军士未及出声栽倒在地。毛宝将一干守军尽数擒杀,麾动大军一直向前,面前显出大片稻田,只见金黄色的稻浪起伏,无边无际。毛宝取来火把,一把投向稻田,刹那间,烈焰腾腾,噼剥乱响,千顷良田变成一片灰烬,湖孰的粮仓化为乌有。毛宝一路东下,让军士换上苏峻的军服,冒充韩晃大军,来到句蓉。句蓉城外,建起一片粮仓,毛宝大摇大摆来至近前,守兵方待要问,早被毛宝一刀砍到,兵士们纵起火来,座座粮仓变成把把火炬,烟雾升腾,黑烟滚滚。苏峻得知粮草被苏峻得知粮草被烧,急命张健、韩晃等进攻郗鉴。张健大军将大业军营内的郭默团团围困,郭默的军营设在一座小小山上,张健派人将山上的水源挖断,几天下来,郭默军士饥渴难耐,开始饮用粪汁充渴。郭默留下少数兵士吸引敌军兵力,自己率领军士突围,向驻守京口的郗鉴汇合。郗鉴见到郭默,心中大惊,大业是京口的屏障,一旦失守,京口必定也会相续失守。郗鉴招来众将商议,参军曹纳建议撤到广陵,一时众将议论纷纷。郗鉴挺直身躯,朗声说道:“我等奉命吸引敌军,将敌军牵引在建康东线,目前大业危急,正需坚守,拖住敌军。众将无需再议。”于是,郗鉴排兵布阵,派出多股兵士在大业附近往来驰骋,荡起大片烟尘,张健、韩晃也不知有多少人马从京口来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温峤看到时机已到,于是号令三军,召开誓师大会,设起高高祭坛,温峤登上祭坛,亲读祝文,告慰皇天后土,必求死战,光复大晋河山。温峤声气激扬,流涕覆面,三军莫能仰视,振臂云呼。誓师已毕,陶侃擂响战鼓,亲率水军,从长江口进入秦淮河,直逼石头,石头城下,战船蔽日,东风浩荡。温峤率领庚亮、赵胤将步兵数万,冲出白石大营,向南面的石头城进攻。清凉山下,刀枪如林,战马嘶鸣。三通鼓响,苏峻的八千军兵大开城门,放下吊桥,在白木陂上摆开阵势,苏峻身披银甲、头顶银盔,手中一杆烂银长枪。左边苏硕威风凛凛如虎将下山,提一把青龙长刀;右手匡孝虎虎生威,似蛟龙出海,用一杆七尺长槊。匡孝当先出马,哨出阵前,赵胤一见,拍马迎上。匡孝力大臂长,舞起槊来,呼呼生风,几个回合下来,赵胤刀法渐见凌乱,一见不敌,落荒而逃。匡孝长槊一挥,军士漫天遍野,向赵胤敌阵冲去。先锋赵胤引军后退。苏峻一见赵胤逃去,心里高兴,提起长枪:“匡孝能破贼,诸位,看我的!“纵马上前,直冲敌阵。这边温峤急忙让彭世、李千赶上前去,支援赵胤。彭世在左,李千在右,领军大战,渐渐稳住了阵脚。苏峻长枪左支右挑,眼见面前盾牌越来越厚,体力渐渐不支,于是拨马便回,刚走得几步,忽然坐下战马“扑通”跪倒,苏峻提缰挺马,后背遭到猛然一击,苏峻直觉眼前一黑,栽落马下。却原来是彭世、李千冲到阵前,见到苏峻要回,急忙将手中长矛投出,正中苏峻后背。兵士一拥向前,将苏峻一顿乱刀砍死,割下他的头颅,高高举起。陶侃大军欢声雷动,高呼“苏峻已死!”苏峻叛军登时大乱,苏硕急急鸣金收兵,退回石头城。东线的韩晃听到东线的韩晃听到苏峻战死,赶快从大业撤军,向石头城靠拢。苏峻的弟弟苏逸成为叛军的首领,固守石头城池。战争形势发生逆转,温峤发动宣传攻势,让叛军放下武器,向晋军投降。叛军人心惶惶,驻守建康的匡术向温峤投诚缴械,陶侃发布命令,让毛宝进据建康,守卫南城,将军邓岳驻守西城,朝廷百官纷纷归位。在历阳的牵腾也举城投降,苏峻叛军失去了根据地。
右卫将军齐超、侍中钟雅一直跟在小皇帝身边,这天,他俩密谋将小皇帝带出城去,逃进陶侃军营。不料,给他们做饭的是苏峻安排的密探,一直观察他们的一举一动,情报马上送给苏逸,苏逸急忙命令偏将任让带兵来到马棚,抓捕齐超、钟雅。皇帝看到任让气势汹汹,明白大势已去,死死抱住齐超、钟雅,对任让边哭边喊:“还我侍中、右卫!”任让上前一把将齐超拉开,持刀挥去,齐超人头落地,钟雅也死在皇帝面前。
苏逸困兽犹斗,留下兵将守住石头城,亲自率领苏硕、韩晃全力进攻建康,宣阳门前又是一场恶战。毛宝在城墙上弯弓怒射,宣阳门前倒下数十名军士。韩晃催马来到阵前,大声叫道:“毛宝,你不是号称勇将吗?来来来,出城来,大战三百回合!“毛宝在城头向韩晃将手一招:“韩晃,你不是号称健将吗?来来来,进城来,大战三百回合!“韩晃闻言,哈哈大笑,引兵转攻其他城门。
温峤在沙门浦的军营里,时刻关注战局的进展。陶侃的水军还没有参加战斗,而建康城内已是告急,太极东殿被火箭击中,燃起了大火。叛军精锐正在进攻建康,此时,避实就虚,才能围魏救赵。攻破石头城,建康自然解围。温峤计议已定,急忙写成书信,派人送于陶侃。陶侃大军鼓起风帆,进入秦淮河,昨夜一场大雨,秦淮河浊浪滚滚,水位暴涨,陶侃的大船一直来到石头城下,站在楼船顶上已能看到石头城的围墙。陶侃架起强弩,向城内一通乱射,军士纷纷下船,向沙门陂冲去。温峤的步军不敢落后,挥舞盾牌,杀上石头城。喊杀声渐渐停息,叛军的石头大营被完全攻占,奋威长史滕含抱起小皇帝登上温峤的战船,温峤见到天子,喜极而泣。温峤大军回师攻向建康,苏逸受到内外夹击,大败而亡。秦淮河边,苏逸、苏硕人头落地。韩晃逃离建康,和张健合兵一处,一路向西南逃命,郗鉴紧追不舍,在平陵山下将这股残兵败将追上,尽数剿灭。
皇帝回到建康,历经几年战乱,建康城残破不堪,皇宫已是成为一片灰烬,皇帝将建平园作为临时宫殿。陶侃、郗鉴、温峤等贤相能臣登上了历史舞台,庚亮自知罪责难逃,避开了权力中心,出镇芜湖,为朝廷效力。王导继续辅佐大晋王朝。
平定王敦、苏峻的叛乱,儒雅俊朗的温峤立了大功,这天,温峤乘船来至牛渚矶,这里江水湍急,深不可测,浊狼翻滚,旋涡不断。温峤让小船小心行驶,以防万一。温峤正自在船头观看江景,忽闻一阵细细的丝管乐声,展目四处搜寻,没见在这激流涌动的江上有人奏乐。此时,船夫说道:“都说这里的水下多有水怪,难道是他们在吹奏?”温峤聪明睿智,胆识超群,于是令人取来犀牛角,将牛角点燃,犀牛角的光亮霎时照亮了江面,只见水下一片水族在水底或卧或行,奇形怪状,更为奇特的是,有穿着红衣服乘着马车的怪物往来穿梭。温峤大为惊异。到了晚上,温峤刚刚入睡,只见一个身穿红衣的人来到床前,满脸不高兴的说:“您是人世的君子,我们在水底生存,幽明两道,您照我们干什么?“温峤忽然惊醒。醒来感觉牙齿开始疼痛,他牙齿本来就不好,于是,找来医生拔牙,不料却造成中风。温峤一病在床,未及半月,英年早逝,年仅四十二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