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节 愿赌服输
怎么会这样！高钰隐藏在桌子下面的手掌紧紧握起，指甲深深的嵌入了手掌心里，事情很明确了，肯定是曲大海故意报复自己，先把自己从大道独行项目部调走。
现在高钰有两种选择，第一种是掀桌子翻脸，第二种就是忍耐。有那么一瞬间，高钰产生了站起来质问一番，然后袖手走人离开至上公司的冲动。
但就像王振海说的，高钰是一个很注重脸面，绝不肯人前失态的人。就是这点意志力，硬生生克制住了高钰的冲动。
而且最关键的是，高钰很清楚，自己没有抗争的本钱，翻脸之后自己什么好处也得不到。而如果忍耐下去，仍然留在至上公司，说不定还有机会。活着，就有希望。
高钰在心中喊道，不，我不能让别人看笑话！正所谓别低头，王冠会掉，别哭泣，贱人会笑！
前两天自己站出来顶撞人力资源部的曲部长，就是一次豪赌，赌的就是李部长青睐自己，打开自己的上升通道。
即便自己赌输了，即便自己被人力资源部报复，即便李部长不肯护住自己，那无非就是愿赌服输四个字而已！
输就输了，撒泼打滚不应该是他高钰的风格，那只会让笑话他高钰的人更加得意！
这会儿时间里，李剑成一直在观察高钰。当他看到高钰虽然十分错愕，但却没有沉不住气，更没有当场大闹，就微微点了点头。
同时他在心里下了一个定论，这年轻人还算是可造之材，不是那种只有小聪明，没有大局观的人物。但想归想，李部长现在没有办法额外对高钰表示什么，不能因为高钰影响到大局。
就当众人都以为事情到此结束时，岳萱忽然又换了个口气说：“曲部长还托我问一句，好像李部长你很看重高钰，高钰也很想接受您的指导。如果您确实想留下高钰，也不是不可以提出来。”
李剑成感到再次被将了一军，十分不好答话。
众所周知，前两天高钰是为了帮助自己才得罪了曲大海。现如今，曲大海对高钰进行了报复，而自己却毫无作为，看在别人眼里是不是有点不够道义？
如果没人提起，装糊涂也能装过去了，但是岳萱最后又点出了自己和高钰的渊源，摆明了就是引导别人往那方面去想。
想到最后，多多少少也会觉得他李剑成有点凉薄不仗义。虽然这无伤大雅，决定不了什么大局，但总不是好口碑。
一直在观察情况的高钰暗暗叹口气，这位李部长临场反应能力和行动力实在有点令人挠头。但事到如今，自己别无他法，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就好像股票下跌时，为了降低成本而摊平操作。
所以高钰站了起来，对岳萱说：“既然霸皇纪项目部缺人，我个人愿意根据公司需要，申请前往霸皇纪项目部工作，并恳求希望李部长放行。”
会议室里静悄悄的，高钰这话鬼都不信，除非脑子抽风了谁会主动申请离开大道独行项目部，前往霸皇纪项目部？大家都清楚，高钰这么说，只是让李部长脸面上不那么为难而已！
李剑成松了口气，高钰主动表态，算是给自己解了套。算下来，这已经是第二次人情了吧？连忙表态说：“是暂时借调过去，随时欢迎你回来！”
此后李剑成生怕再出什么问题，连忙正式宣布：“这一期的入职培训到此正式结束，明天开始你们就进入岗位，找各自的组长报道！”
实习生们站了起来，热烈鼓掌，并目送李部长离开。随后大家也三三两两的散去了，在憧憬中等待新一天的到来。
当高钰走出会议室时，大部分实习生都已经找到了各自的组长进行报道，并开始安排工位，大道独行项目部大厅内充满了喧闹的氛围。
只有高钰暂时不属于这里，他们的目的地在同一楼层的另一端，也就是霸皇纪项目部。
大道独行项目部程序组组长王振海领着几个实习生，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刚好遇见了向外走的高钰。他故作痛心地说：“我早嘱咐过你，不要太特立独行，你看看吃亏了吧？这不是岳萱要针对你，还是曲部长的意思。”
高钰对王振海这种拿腔捏调的语气很反感，也话里有话虚与委蛇的说：“师兄放心，我仍然会感谢你的。”
霸皇纪项目部也在至上公司总部大楼的六楼，与同一楼梯层的大道独行项目部比起来，规模要小多了。
事实上，正是因为大道独行项目用不完六楼所有空间，然后公司才将霸皇纪项目部塞了进来，由此可见两个项目部地位的差距。
霸皇纪项目部的部长助理公事公办的接待了高钰，“杨部长出国了，大概下周才会回来，你就直接到策划组找余组长去吧，以后你的岗位就是策划岗位，级别待遇仍旧参考公司定级安排。”
当高钰进入策划组组长办公室时，看到一个身材不高的白净胖子斜斜躺在办公椅靠背里，两条腿很不文雅地搭在办公桌上，手里拿着话筒，正在懒洋洋地对着话筒说话。
“小丽啊，干什么呢？没别的事，就是想你了哦，今晚有时间一起吃个饭，当然你说在哪里就哪里。好，好，我现在就开车去接你。”
好不容易等到冗长啰嗦无营养的对话结束，才见对方放下话筒，扶了扶黑框眼镜，然后漫不经心地问：“你是来报道的？我是组长余耀辉，以后就算是认识了。”
“我是高钰，借调到霸皇纪策划岗位实习。”高钰回答说。
余耀辉组长伸了个懒腰，嘟哝道：“原来是才毕业的实习生，难道公司没人了吗？”
“算了，无所谓！”余耀辉挥了挥手，“反正大家都说，如果一个新人什么都不会，那就让他去干策划，你们也算是很应景！”
高钰的脸皮忍不住抽搐几下，这话在某种程度上也是业界内流行的大实话，但何必说得这么通透啊，很容易让策划岗位新人伤自尊的好不好？
说完，余耀辉从包里摸出车钥匙，摇摇晃晃地起身向外走。但又想起什么，对高钰交待说：“眼前有个任务，正好你们来了，就把这个任务接下来吧。
现在快要到中秋节了，部长出差前交代过，在游戏里策划些节日内容。你们就用心琢磨一下这个，尽快写个策划方案给我。”
高钰愕然，今天也不过是第一天上岗位而已，之前连一天工作经验都没有，这组长就敢安排任务给自己？是组长太不靠谱，还是自己看起来太靠谱？
余组长又犹豫了一下，继续交待说：“你毕竟是新人，如果不知道怎么弄，那也不必害怕。就找点其他游戏的节日活动方案，借鉴着写一份就行了。”
听到余组长的指示，高钰十分无语。自己这位新上司的工作态度，或者工作水平就是这个样？
所谓借鉴，说白了其实就是抄袭啊！堂堂至上公司，一个项目部的中层领导人物，指示工作时居然暗示部下去抄袭！
第十二节 简直孽缘啊
在高钰前往霸皇纪项目部报到的同一时间，至上公司大楼八层，人力资源部部长曲大海办公室里，负责培训事务的高级培训师岳萱站在办公桌前，正在向曲部长汇报培训情况。
“从九月一日到今天，大道独行项目部实习生培训结束。这批二十个实习生，潜力还是挺大的。另外按照部长您的指示，已经将高钰调到了霸皇纪项目部。只不过李剑成部长对此很有意见，坚持只是借调。”
曲大海心不在焉，目光上下来回扫描着对面这位美女裹在小西装和套裙里的玲珑身材，以及两条修长的美腿。“李剑成是不是很生气啊，你面对他时压力一定很大吧？”
“是的，李部长很不满意。”
“没关系，有我在这里，你不用害怕他。”曲大海忽然指着桌子上一份文件问道，“我看到了你打报告，申请去一线项目部工作？”
岳萱垂下眼帘，避免与曲部长的目光接触，“是的，我想做实际业务充实自己，希望部长批准。”
“业务项目部门压力很大，并不适合女人，你又是何苦？留在人力部更适合你。”曲大海劝道。
岳萱很不喜欢这种看法，她从来就没把自己定位为花瓶，也不喜欢别人如此定位，而且项目部门薪资奖金更高，所以才有了去项目部门的想法，哪怕辛苦一点也是值得的。
她说：“我已经想明白了，请部长批准我的申请。按照公司规定，我这样考核优秀的员工，有申请换岗的权利。”
曲大海想了想，笑呵呵的，语气暧昧地说：“项目那边无非就是收入高一些而已，你是不是缺钱？这样吧，现在也不早了，一起吃个饭，今晚我们好好聊聊这个问题。”
岳萱紧紧捏住了手里的文件夹，深呼吸几下后才回答说：“对不起，我今晚已经另外有约了。”
不识好歹！曲大海脸色冷了下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把那个高钰调到了霸皇纪项目部吗？”
岳萱沉默着，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因为霸皇纪是个不成功的半死不活的项目，在这个项目部里发生点什么情况，不会对公司造成太大影响！
即便那位高钰在霸皇纪项目部犯了错，也不会波及太广，可以悄无声息的处理掉！而在惊世啊、大道独行啊这些万众瞩目的项目部里，就很难这样！”
岳萱听得出来，曲部长明着说高钰，其实又何尝不是对自己的暗示和威胁？她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反驳了一句：“高钰不一定犯错。”
“我想让他犯错，他就一定会犯错！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曲大海咄咄逼人地反问。
随即他脸色又缓和下来，站起来绕过办公桌，走到岳萱身边，伸手抚上岳萱的肩膀，故作亲密的低声说：“不要浪费时间谈论这个马上就要从公司滚蛋的小子了，我们今晚……”
岳萱觉得挂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只手充满了腐烂的气息，令人作呕。她一直在竭力忍耐曲大海，但此时此刻曲大海开始得寸进尺，她实在忍不下去了。
于是岳萱向边上闪开，摆脱了曲部长的魔爪，然后微微鞠躬说：“我的事情汇报完了，告辞！”
“别走啊。”曲大海抓住了岳萱的左手腕。
岳萱挣扎几下，没有挣开，气恼地说：“曲部长，请你放开手！”
曲大海没有放手，反而抓的更紧了，“你再想想。”
啪！岳萱情急之下，奋力扬起右手，给了曲部长一个耳光。曲大海没想到，岳萱居然敢对于自己这个部长动手，愕然愣住。
岳萱趁着这个机会，逃出了曲大海办公室。曲大海感到自己脸面无光，对着岳萱的背影骂道：“臭婊子不识好歹！”
九月四日，结束了实习生培训的高钰就到霸皇纪项目部策划组正式开始实习了，也分配到了自己的工位，这是他进入至上公司的第四天。
在当今商业公司里，最常见的摆设状况就是在一个大厅内因地制宜，围起或多或少的格子间，一个个员工被填充进格子间里，正式名字称为工位。
虽然每一个工位的样子都是一模一样的，但却也有好和坏的区别。至于区分好坏的标准则只有一个，那就是坐在工位上时，背后经过其他人的概率。
如果一个工位的背后绝对不会有人经过，也没有人坐在你背后，比如背靠墙壁的角落工位，那么这个工位绝对就是员工心目中的最佳工位。
相反，如果经常有人从你背后经过，那么这个工位就是很差了。更残酷的是，如果上司经常从背后经过，这种工位堪称人间地狱也不为过。
高钰是新来的实习生，当然没可能被分到所谓的“好”工位——都被老员工抢完了，留给他的只能是平时没人肯使用的工位。
高钰现在坐的这个地方，背后正对着策划组组长办公间的窗户。从组长办公间里向外看，能一清二楚的看到他的背影，以及电脑屏幕上的界面。这样的位置对很多人而言，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如芒在背。
不过高钰暂时没这种感觉，面对第一个工作任务，他拿出了最大的热情对待。尽可能的搜集了所有能搜集到的资料，这些资料有公司内部共享的霸皇纪项目资料，有其他各种游戏节日活动的资料。
作为一个新人，必须要先学习，如饥似渴的吸收各种信息，然后才能消化为自己的东西。所以坐在工位上，高钰像是着了魔似的，一动不动的看资料，甚至连午饭都没有去吃。
对于全身心投入工作的人而言，这个工位似乎也不是那么可怕。
策划组组长余耀辉透过玻璃窗户注视着高钰，一边打着电话：“任务已经交给高钰了，果然像部长您说的那样，他好像是看到了骨头的饿狗一样扑了上去，完全没考虑过能不能做好这件事，也没想过为什么会给他这样的实习生一个任务。”
电话里传来声音：“等高钰完成任务，就会被否定和批判，然后他在公司实习也就结束了，程序上不会有任何问题。关键是，人力资源部的曲大海不想在公司再看见这个人。”
余组长又问道：“但是，如果让他把这次任务做好了，部长你回来后怎么办？”
“他不可能做好！一个完全没有接触过游戏制作的新人，首次独立执行任务，怎么可能做好？公司里这么多人才，也没见谁出色到如此地步，所以他做出来的方案一定是有问题的！到时候就让他滚蛋，一个实习生而已，又不是受保障的正式员工。”
余耀辉挂了电话，自言自语说：“反正一个小小的游戏节日活动方案，即使被他搞砸了，对公司也没什么影响，是吧。”
他又看了眼高钰的背影，心里忍不住想道，真是可怜啊，越是努力越是可怜。
高钰并不知道，他已经成为被“可怜”的对象，仍然在全心全意的研究。连续看了将近一天业务资料后，他发现，其实网络游戏兴盛几年后，很多东西都已经有固定的成熟套路了。
就拿这节日活动方案来说，无非是两大类，一类是系统向的，比如充值回馈，登陆送礼，又比如提高经验值和掉宝的倍率；另外一种是内容向的，比如增加具有节日色彩的道具，或者组织节日比赛并给予相应奖励。所能看到的各种活动方案万变不离其宗，本质上也出不了这些模式。
难怪余组长说，不会策划活动的话就去借鉴别人，大概有不少人确实是这样做的，高钰连续看了几份雷同的策划方案后，忍不住想道。
将手里这些资料结合起来，随便拼拼凑凑，很快就就能写出一份平庸的策划方案。高钰相信，只要再给自己一天时间，哪怕自己是个新人，也能完成余组长布置的任务，按时交出一份东西。
可是，平庸就是不会出彩、乏善可陈，真的要这样完成任务？真的甘心这样完成任务？
后面有两个人正在闲聊，“听说今年中秋节前夜，公司将举办博饼活动。”“真的？今年奖品是什么？”“听说最高奖品是马尔代夫双人五日游。”“这简直太棒了！”
所谓博饼，其实就是一种抽奖。高钰听到那两个人的聊天，忽然灵机一动，这种形式也完全可以搬到游戏里来。
说是抽奖，其实就是变相的博彩，还是非常有可行性的。如果博彩不可行，现实世界里博彩行业也就不会那么兴旺发达，无论怎么打击和限制也难以彻底禁绝了。
有了这个思路，高钰决定先向上汇报一下，争得上司同意后，然后再继续进行，这也是职场的基本规矩，尤其是新人要注意的。
任务是组长直接交代下来的，要汇报自然应该向组长汇报，虽然严格算起来高钰这个实习生和组长还差着两级，中间应该还有层级。
高钰起身来到余耀辉余组长的办公间，敲门进去，却看到屋内还有其他人而，且还是老熟人——他幽怨的“前女友”，入职培训后将他一脚踢来霸皇纪项目部的美女培训师岳萱。
原以为入职培训之后，应该就不会有什么交集，没想到这么快又狭路相逢，难道真是冤家路窄？
虽然高钰知道岳萱是受曲大海的指派，对她也没什么怨恨。但印象还是大大下降了，岳萱和在大学的时候有了明显的变化。她充当了“恶势力”的急先锋，将自己发配到这霸皇纪项目部。
私人感情说不上谁对谁错，岳萱一直怀恨在心，也最多说是女人的小心眼。但如果在工作中不明是非，一味盲从，成为上司的帮凶，这种人是高钰最厌恶。
此时不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至少一个高冷的哼声是少不了的。
“你先等等。”余耀辉扭头对高钰说，然后重新面对岳萱，“你不是人力资源部的岳大美女吗，找我有事？”
岳萱面无表情地说：“我调到霸皇纪项目部策划组，现在就来报道。”
咚！余组长不小心将马克杯重重的顿了顿，大吃一惊地问：“我没听错吧，你这样有名的人，到我这个组来？”
高钰也非常惊讶，昨天这岳萱亲口把自己发配到霸皇纪项目部，怎么今天她自己也过来了？难道她还要穷追不舍？这简直是孽缘啊。
第十三节 注定失败的任务
这时候电话响了，余耀辉拿起话筒，听了几句，然后就开始对着话筒另一方抱怨：“部长你评评理，这有没有搞错！我这里虽然缺人，但不缺闲人！
昨天接收一个毫无经验的实习生，今天又接收一个只做过行政事务的大花瓶，把我这里当成什么了？什么？好，好，等部长您回来再说。”
听到花瓶两个字，岳萱心头直冒火，但是她忍住了。反正她已经有了打算，别人爱怎么想怎么想，无所谓了。
放下电话，余耀辉对岳萱说：“按照你的级别，转到我这里来，应该是高级策划师，有带领小团队的资格，可惜我这里没有多余人手划分给你。”
然后余耀辉指着高钰说：“你就和他组成一个小团队吧，由你牵头，先负责霸皇纪游戏的中秋节活动策划工作。具体你们自己去想，我不干涉，做好方案后直接拿给我用。”
“我不愿意！”岳萱还没说什么，高钰却先表示反对。听余组长这意思，是要把他打发到岳萱手下，高钰十分不情愿。
有没有搞错！世界上还有比满腹怨气的前女友手下做事更恐怖的工作吗！
余组长瞥了一眼高钰，“你只是个实习生，还想独立负责项目吗？服从分配，没有你讨价还价的地方。”
高钰无话可说，只能接受现实，岳萱内心另有计较，也懒得说什么，一起沉默地退出了组长办公间。期间她没有与高钰说一句话，高钰也乐得当不相干的路人。
还没到下班时间，余耀辉余组长就施施然离开了。高钰心里实在无力吐槽，只能面对现实了。
晚上，高钰去公司食堂蹭饭时，遇见同期生刘良。听到高钰的遭遇，刘良感慨道：“策划组组长算是游戏的核心主创之一，居然这个样子，难怪霸皇纪游戏不死不活。”
“这样的组长不好吗？”高钰冷不丁的反问一句。
刘良斜着眼质问：“你是不是一定要跟别人唱反调？”
“不不，你误会了，我不是与你唱反调，我真不觉得这样的上司不好。相反，我更不喜欢那些专断、强力、事无巨细都要掌控的上司。”
“理由？”
“你要全面地看待问题，在余组长这样的上司手下做事，就像是囊中之锥，很容易展示自己并出人头地。所以一个看起来才能平庸的上司，不见得是坏事。”
刘良切了一声，批判道：“我发现你这个人性格很有意思，对自己实在太有自信了，什么时候都充满了自以为是的想法。你以为所有事情都会按照你想象的剧本走吗？”
高钰昂起头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刘良感到很蛋疼，“你对别人这样说话，会被打的。”
“所以我也就对你说说而已。”高钰如此表示。
刘良贼忒嘻嘻笑了笑，换了话题，“啧啧，不过真不知道应该同情你还是祝贺你了。虽然被发配到了那个不太有意思的霸皇纪项目部，但是能与岳萱这样的大美女共事，也真是福气呢，别的不敢保证，起码赏心悦目四个字是有了。”
高钰脸色没有半点变化，淡淡地说：“别扯了，跟前途命运比起来，这种中看不中用的福气有什么用？”
刘良撇撇嘴，“我只是找个借口安慰一下你而已！”
高钰一本正经地说：“多谢！”
刘良也同样认真的回应：“不客气！”
九月五日，高钰进入至上公司的第五天，早晨来到自己工位时，他发现岳萱已经坐在了自己的对面。根据余组长的安排，将岳萱和高钰两个注定扑街的人物组成一个临时小团队，工位自然也要在一起。
既然成了新组合，总要说几句开门话，高钰半是讽刺半是调侃地说：“人力部的曲部长把我发配到这里仍不放心，还要派你来追杀，实在是让我受宠若惊啊！我高钰何德何能，居然值得如此重视？”
岳萱心里向往的是惊世或者大道独行这些公认的超一流项目部，凭借她优秀的业绩考核，这样的申请也是合理的。
但是却在今天，她被突然打发到霸皇纪这个二三流部门，还要面对能气死人的高钰，简直人生悲剧。
她心情正在十分郁闷，听到高钰的话，更下了一个决心，嘴上反击说：“你这个人还是如此不知天高地厚，实在太高看自己了，小心摔得头破血流！曲大海要收拾你，还用得着我？”
高钰觉察到岳萱口气中一个变化，照理说，她称呼曲大海时应该敬称为曲部长，前天就是这样称呼的。
可是在刚才，岳萱却直呼曲大海其名，再联系岳萱出人意料的、突然的从人力部发配到霸皇纪项目部的遭遇，明眼人都能感觉到其中有问题。
很明显，这是一种刻意打压，而且也是来自于曲大海的打压。想到这里，高钰不免生出几分“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感慨，对岳萱的敌意减少了许多。
他主动缓和气氛说：“以前你是学姐，看来以后你仍将是我的前辈，那么请多关照。”
见岳萱神思不属的沉着脸，高钰又说：“看起来你十分不高兴，我只能说，请接受这个现实吧，沉溺于怨天尤人的情绪没有用。”
这口气又让岳萱感到不爽了，到底谁是前辈？一个找不到工作的失败者，还是靠着自己才进至上公司的实习生，也有资格来教育她为人处世吗？他以为他是谁？便抬起头说：“用得着你来教训我？”
话不投机半句多啊，高钰无奈，坐下打开电脑。他和岳萱的工位中间，有大屏幕显示器挡着，已经看不见岳萱的表情了。
岳萱迅速打开了电脑，然后娴熟的开始敲字写文档。
高钰正准备整理思路，完善一下自己的方案，但听到对面岳萱敲字的声音和节奏，心里微微讶异，这个女人这么快就进入工作状态了？
高钰暗暗想道，岳萱毕业后一直从事培训事务，理论经验肯定丰富。她一向思维敏捷，创意十足，上手直接写策划是非常有可能的。
可是余组长已经将岳萱和自己绑成一个小团队，诚然岳萱地位更高，是小团队的领头人物，但她半句也不与自己商议，未免有点太瞧不起自己了吧？
而且这岳萱作为小团队的领头人，理论上确实可以完全甩开自己，那自己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一个没有用处的实习生，还有必要被留下？
想到这里，高钰顿时产生了生存危机感，同时也生出极大的好胜心。既然对方这样办事，那他也就不讲究了，大不了比比看谁的方案更好！
于是高钰也打开电脑，按照自己思路，较劲般的迅速开始写文档。
高钰和岳萱的两台电脑共用一台打印机，才过了半个多小时，高钰就听到了打印机发出“沙沙”的运转声音。
他猛然抬起头，确实看到打印机开始出纸，真被吓了一跳，岳萱这么快就写完策划文档了？半个小时就能搞定活动方案，这是何等厉害！
第一页纸从打印机里全部出来了，岳萱伸手拿走。纸张被掀起的一瞬间，高钰看清了标题几个黑体大字——辞职申请。
竟然不是策划文档，而是辞职文书！高钰愕然，敢情刚才一直是自己脑补，以为岳萱目中无人，完全抛开自己写策划。
其实这岳萱无所谓看得起看不起自己，她根本就不想干了，自己只是路人而已。
不过这个女人真够刚烈，只是被贬到边缘部门而已，就立刻要打报告辞职——她一向的性格好像就是如此。高钰想了想，实在自愧不如，换成自己肯定也就忍了。
高钰横向挪动了一下办公椅，调整到能看见岳萱的角度，语气不明地问道：“你要当逃兵？”
逃兵两个字让岳萱感到格外刺耳，这两个字是用来形容懦夫的，岳萱并不认为自己是懦弱胆小的人。她猛然抬起头，脱口而出说：“你懂什么？”
高钰再一次感到岳萱的话意味深长，“求教一下，我有什么不懂的吗？还是有我不懂的事情发生了？”
岳萱说高钰“不懂”，是两方面意思。一方面是说手头这个任务，没有做好的可能性，懒得白费力气；另一方面意思是为了彻底摆脱曲大海的骚扰，只能离开至上公司。
本来岳萱不想跟高钰解释什么，但是岳萱发现自己心底里就不能容忍高钰看低自己，把自己当成是怯懦的逃兵。
所以岳萱还是回应了高钰的问题，压低了声音暗示说：“你知不知道？我们做的这个霸皇纪游戏中秋节活动策划，是注定要失败的？”
注定要失败？高钰也是聪明人，一点就透，立刻就明白了岳萱的暗示。“你的意思是，无论我们把策划做成什么样，结局都是失败？”
“是的，我们这个临时拼凑的小团队，就会承担失败的责任。”岳萱很明确的回答。
高钰明白了，难怪余组长如此放权，将策划任务全委托给了他们，甚至一开始还敢让他这个新人独自做策划。这并不是出于信任，而是为了在以后方便推卸责任！
“现在你明白了吧，我们这项工作没有任何意义。”岳萱挥了挥辞职申请书，“所以，不如转身离开，至少还有廉价的尊严。”
高钰沉默半天没有说话，岳萱以为自己已经说服了他。对于高钰，她心里一直有一口怨气，但是那天在校门口一通发泄之后，至少已经可以维持平静。
生命中已经属于过去的人，再这样朝夕相处也让岳萱感觉到别扭，这大概也是她下定决心辞职的深层原因之一。她重新检查了一遍辞职申请，准备交给组长余耀辉。
“我觉得，世界上没有那么多注定的事情。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啊。”高钰忽然开口。
岳萱感到自己有点糊涂了，又问：“你究竟想说什么？”
高钰答道：“你的想法是，既然这个工作任务不会让处境变得更好，那为什么要去做？可是我觉得，既然这个工作任务不会让处境变得更坏，为什么不去尽力去做？
一个优秀的人，总是会在每一个地方展示他的优秀。就像一个出色的服务员，不会因为心情不好就不给顾客笑脸。
而且这不仅仅是责任心的问题，如果后面事情出现了转机，却因为没有尽力去做，岂不错失机会，留下遗憾？”
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岳萱有些恍惚，上学的时候高钰就是这样，一年没见，他仍然如此天真。一个小小的实习生而已，装什么高人……岳萱忍不住嘲讽道：“你这是祈求运气的出现吗？”
高钰拿定了主意，坚定地说：“运气也是努力争取来的，先有行动才可能出现转机，不管概率有多大。但如果没有行动，就肯定不会有转机。”
岳萱不知道为什么，感到高钰的话让自己很气恼，下意识骂了高钰一句：“执迷不悟，自以为是的大傻瓜！
你以为还有机会？你知不知道，霸皇纪这里的杨部长和人力资源部的曲大海是校友和朋友！这就是我们被调到霸皇纪项目部的理由！”
高钰皱起眉头，“说事就说事，你为什么骂人？”
岳萱愣了愣，是啊，自己为什么会失态骂人？难道是痛恨自己没有高钰的决心和勇气么？还是因为自己对他仍然有执念？这个问题她不敢深想，有点慌张的拿着辞职申请，站起来向组长办公间走去。
霸皇纪项目部策划组组长余耀辉看着辞职书，苦笑几声。这岳萱果然不是省油灯，昨天才刚被调到自己这里，今天就把辞职申请书交了上来。
他不清楚岳萱与谁闹了矛盾，反正不关他事，就先将辞职申请书留下来了，等本部杨部长回来再做处理。
高钰看到岳萱精神不振，虽然明知道她不愿意搭理自己，还是又劝了一句，“实在不行，你还可以找你男朋友帮忙啊，他在大道独行项目部好像挺有地位。何必要辞职？”
“什么男朋友？”岳萱有些疑惑，旋即反应过来。那天王振海与自己一起回学校，让这小子误会了。
她当即驳斥回去说：“别胡说八道！我靠的是自己的实力，是这种搞裙带关系的人吗？”
高钰笑笑，岳萱还是这么嘴硬。
第十四节 进入职场的女生们
霸皇纪项目部突然来了岳萱这么一个美女，引得不少男性员工蠢蠢欲动，不时有人过来搭讪，还有直接邀请午饭。只不过岳萱态度冷淡，别人感到无趣，一直到了下午这才渐渐清静下来。
高钰没有过多关注对面的情况，只是埋头写自己的策划文档。等到他感觉把自己思路写的差不多后，就面临一个问题，按照流程提交给谁？
如果还是单枪匹马地从组长余耀辉那里接下任务，那自然就该向余组长反馈。可是余组长指定了岳萱为小团队的牵头人，又全权放手给他们这个小团队，自己再去打扰余组长就有点不合规则了。
所以高钰虽然心里没把决意辞职的岳萱太当回事，但是想来想去，还是把自己写好的文档提交给了岳萱。毕竟从名义上说，高级策划岳萱是他这个实习策划的上司。
不知道岳萱会怎么对待自己的策划文档，高钰虽然表面上继续看资料，但实际全部注意力都放在了对面。
又过了半个小时，忽然从对面屏幕后面飘来几句话：“你这个策划文档虽然有思路，但仍旧不合格，与你的毛病一样，太假大空，可行性太差。”
高钰没想到，自己的心血居然被批判成这样。他伸长了脖子向岳萱看去，满脸狐疑神色，虽然嘴上不说，但明明白白摆出了“你是不是故意报复”的嘴脸。
名正言顺打击高钰的感觉，让岳萱感到莫名的快意。自从昨天遭遇曲大海骚扰，被恶心过后，心情就没这么好过。
她下意识做了个很妩媚的动作，拢了拢长发，对高钰勾了勾手指头，说：“别在那边傻坐着，过来听意见！”
作为下级，高钰只能不太服气的起身，站在岳萱身边，摆出聆听的姿态。
“能看得出来，你的思路是有的，而且思路还可以。”岳萱上来欲抑先扬的说了几句。
高钰心里默默补充道：“但是……”上司训话，往往在但是两个字后面才是重点。
果不期然，岳萱口风一转：“但是……最大的问题在于执行层面！你提出博彩这种概念很好，确实也顺应了人性。
可是想要收到效果，有两个问题需要解决，一是活动的组织问题，最关键点还是奖品设置，奖品种类多少如何设置？奖品的大小如何设置？如何增强活动诱惑，如何吸引玩家来参加？如果不解决好上面这些方面的问题，你和街头摆摊忽悠人们去抽奖的人有什么区别？
二是中奖概率设置问题。要高还是低？高是多高？低是多低？如何才能在不破坏游戏体系，为游戏创造收益的同时又能吸引玩家参与？
这些设置，不是你随随便便提出几个模糊范围就可以提交上去的，差之毫厘谬以千里，数值设定一点都不能含糊。你必须要拿出精确的数值，然后程序员才能按照策划文档开发出相关功能模块。”
高钰一时间无言以对，这不是岳萱蓄意报复，确实是自己把问题想得太简单了。有了宏观思路就以为解决了大部分问题，却忽视了游戏开发更需要微观精确的细节。
“岳萱不是花瓶啊，倒是自己有点眼高手低了。”高钰想道。这种场景有点像当初高钰刚刚被岳萱拉进学生会勤工俭学的时候，那时候他也什么都不懂，都是岳萱在教他。
当时的岳萱是学生会副主席，意气风发，看问题鞭辟入里，也没后来那么偏激。说不定那次误会坑了她，不然她的性格未必会变成现在这样，高钰心里又平添了几分歉意。
岳萱的话还没有完，因为她觉得自己批判的很过瘾，而且还是像小学生听训的高钰比较顺眼。
“这些数据需要请博彩或者数学方面的专家进行仔细研究后，才能得出精确的结论。不然随便设置数据的话，很可能会引起灾难性后果，破坏整个游戏体系，你能承担得起这个后果么？”
高钰叹口气，默默取回了自己的策划文档，至于“我们可以去请专家”这种自取其辱的话不说也罢。
就凭他们这个两人临时小团队，不过是有今天没明天的草台班子而已，一无经费二无人脉三无公司支持，有什么能力去请专家？
虽然说人才济济的至上公司总部肯定有相关领域的专家人物，但有深恨自己的曲大海作梗，高钰不认为自己能请得到助力。
“问题就卡在这里了，今天到此为止吧。”已经提交了辞职申请的岳萱没兴趣耗在公司，看着到了下班时间，就抽身离开。
霸皇纪项目部的同事们渐渐都走光了，工位大厅内只剩下了高钰，他心情有点烦躁。一是策划方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写，二是感受到了来自于高层的压力。
虽然与外人相处时，高钰总是刻意表现得很刚强，不会有丝毫软弱，仿佛有一层坚硬的外壳保护着。但一人独处时，自己骗不了自己，压抑就是压抑，无助就是无助。
策划方案被岳萱否定掉倒是其次，自己可以想办法反复修改完善，无非拼命努力就是。可是拼命努力之后呢，真如岳萱所说注定要失败？
一个刚毕业的实习生，面临两位部长的绞杀，还没有靠谱的强援，这种压力和考验说是地狱级难度也不为过。
昏黄的夕阳余晖斜斜照进大厅，高钰拿起电话，拨打了女友崔娜的号码。不想变得更加孤独的时候，还能找谁？
最后高钰在地图上比划了一下，将约会地点定在他和崔娜两地点中间，一个叫凡人雅舍的地方。
这是崔娜搬到城东之后，高钰第一次见到她。与之前相比较，崔娜显得干练了许多，原先一些略显可爱稚气的小饰品消失不见，衣着包括手提包的线条风格变得更加简练。
崔娜坐下后对高钰问道：“今天又不是周末，怎么想起约会了，在至上公司工作如何？”
面对这个问题，高钰能有一肚子话。情况非常不好，王振海肯定有阴谋必须要小心提防，从前途远大的大道独行项目组发配到了霸皇纪项目组，而且还彻底得罪了人力资源部部长，被人挖下了任务陷阱，未来有极大概率被扫地出门……
当然还有岳萱的麻烦，不过平日都坦坦荡荡的高钰也很清楚，在现女友面前提起“前女友”，那实在是一件不明智的行为。
想说得太多，可惜都是负能量。然后高钰发现，自己面对崔娜时，已经不敢肆无忌惮的倾倒负能量了。他们两人的关系仿佛变得很脆弱，稍有不慎就会打碎它。
许多话到了嘴边，转了好几圈还是吞回去了，最终高钰只是说：“没留在大道独行项目部，到了另一个部门实习。”
崔娜蹙起了修长的眉毛，追问说：“为什么？”
高钰有意轻描淡写的回答：“也没什么，人力资源部那边的安排，他们部长看我不顺眼。”
崔娜已经与高钰交往两年多了，对高钰的秉性十分熟悉，虽然高钰语焉不详，但她立刻就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根据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又得罪人了。高钰，我们现在不是学生了，你能珍惜一下眼前，安稳一点吗？不要总是让我为了你而担忧。”
与崔娜约会完，高钰感觉自己更加郁闷了。他并不强求崔娜也认同他的观念，认可他的行为，但需要女友的理解来慰藉精神的时候，没有这种共鸣感觉就像是做饭少了盐一样。
因为今天不是周末，明天还要上班，崔娜仍然回到东城那间与同事赵姐合租的公寓，而高钰则独自返回老住处。
小区门口有家小超市，高钰进去买东西。店主算完账，报出总价：“一共四十八块！”
高钰从兜里摸出一张五十元，递给了店主。店主又笑着说：“找你两块钱，要不要买张体育彩票？”
店主柜台旁边就是一台彩票机，样式有点像老旧电脑。高钰盯着彩票机，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闪过，彩票？博彩？
体彩也好，福彩也好，其实就是官方合法的博彩啊！在国内，听说彩票市场销量过千亿，在这样庞大的市场规模里面，各种玩法一定有过最科学的算法支持，至少肯定是国内第一流专家研究出的结果。
高钰感觉自己就快要抓住什么关键东西了，但需要仔细理清楚。想到这里，高钰指着电脑问道：“体育彩票有几种玩法？”
店主正无聊，看见高钰主动搭话，就很热情的介绍说：“你是说电脑型彩票？有好几种啊，排列3，排列5，22选5，超级大乐透，七星彩等，墙上表格都写着。其他还有足彩篮彩这些竞猜类的。”
高钰对竞猜类彩票没什么兴趣，他关注的是靠随机概率出结果的彩票。盯着墙上的表格研究了一会儿，高钰又问道：“电脑型彩票里，哪种彩票卖得最多？”
“当然是超级大乐透彩票卖的最好，几乎能占到将近一半。几百万几千万甚至上亿的大奖，谁不会幻想一下？”店主很肯定的回答。
超级大乐透卖得最好么……仿佛被捅穿了一层窗户纸，高钰的心里一下子变得明明白白了，明白自己写游戏中秋节活动策划文档时的参照物应该是什么了！
有国内最权威的案例在这里摆着，自己还需要发愁什么？照葫芦画瓢学着就是！形式虽然不同，但人性却是相通的！做游戏就是做人性，能精确地把握住人性，游戏自然也就出众！
破解了一个纠结不已的大难点，高钰顿时愉悦起来，而且不只是解开难题快感，高钰还意识到自己可能发掘出了有价值的新天地。
他暂时忘记了先前的忧郁，兴奋的一路小跑，迫不及待地回到住处，打开电脑重新写起策划文档。一晚上只睡了两三个小时，直到次日出门上班前，高钰终于将新的策划方案做好了。
这次策划文档与上一版本不同，细节方面很详尽，列出了在游戏里开展活动需要的各种数值。
高钰相信，自己这份策划一定会大获成功！
第十五节 冷板凳的滋味
九月六日，高钰早早到了至上公司，在内网将策划文档提交给了岳萱，然后就是等待。可是一直等到上午十点钟，还不见岳萱到来，高钰就打了岳萱的电话。
公司通讯录上岳萱的手机号码并没有换，高钰的手机上也存着，只是最近的通话记录已经是一年多以前。这只是工作，高钰心无杂念，电话顺畅的接通。
在电话那边听到岳萱语焉不详的说：“唔，今天大概不去公司了。”
高钰着急了，问道：“我重新写了一份方案，已经按照流程提交给你，你不来公司审过，流程怎么继续？”
岳萱惊讶地说：“你这么快又写了一个？”
“是，我已经写完了，已经在你那里了。”高钰说。
岳萱停顿了几秒钟，然后说：“那这样，我把我的内网账号密码告诉你，你登录我的账号，用我的账号审过并继续向上提交。”
“这样不好吧？我怎么能用你的账号？这违反公司规定。”高钰迟疑说。
“你何必这么死脑筋，事急从权知不知道？反正我也不想干了，你临时用用我账号无所谓！”
高钰纠结了一下，也不婆婆妈妈了，答应说：“那你发个短信给我。”
放下手机，高钰想道，看来岳萱已经无心在公司继续工作了，今天根本就是故意旷工，甚至还有可能是找新工作。
如果确实如此，那岳萱的决心可真够大的。至上公司的薪资水平很高，听说超出市场行情一半以上，如果不是高升，从至上公司跳槽走人绝对有很大损失。
但无论如何，总不能让她的消极怠工影响到自己，事急从权就事急从权吧。
拿定了主意，高钰就使用岳萱账号登录了内网，又用岳萱的名义将自己的策划文档审过，并提交到组长余耀辉那里。
然后高钰敲响了余组长办公间的门，进去后向余组长汇报说：“关于游戏中秋节的策划方案已经提交给您了。”
余组长一以贯之的懒散模样，斜斜地靠在大班椅里面，悠然自得的拿着指甲刀修剪指甲，桌上电话开了外放，有一句没一句的与电话里女声勾搭着，完全没有组长的样子。不过高钰已经习惯了，对此见怪不怪。
“知道了，岳萱看过了吧？我有时间会尽快审看！”余耀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将高钰打发出去。
高钰暗暗叹息，这余组长对自己的方案完全不上心，看来真如岳萱所说，这个任务最后注定要失败的。或者说，这个任务设计出来的目的，也许就是为了让他高钰背黑锅。
可是他现在还能怎样？尽人事听天命而已，于今也只有等待最后的判决了。无论怎样，我做事是问心无愧的，高钰只能如此给自己打气。
余耀辉没有给高钰分配新任务，所以高钰就变得无所事事，只能在公司里闲坐着，他进入公司后的第六天、第七天就这样过去了。
如果不是请了外包的保洁，完全不用员工自己动手，高钰只怕就要成为项目部里专职清洁工了。
这让高钰内心更加悲凉，组长余耀辉肯定是个知情人，这样对待自己，可能就是彻底放弃自己的打算啊。如果一个人马上就要滚蛋，那还有什么必给他再去安排新任务？
高钰甚至对命运产生了怀疑，难道自从进了至上公司，自己的气运就变得如此之差，一次又一次的赌输？
想到这里时，高钰忍不住有点羡慕岳萱的潇洒，一连两天，岳萱都没出现在公司里，也没有向组长请假，完全就是肆无忌惮旷工的样子。
九月八日和九日是周末，到了九月十日，高钰没等来余耀辉的答复，也没看到岳萱的踪影，却等来一个消息——本部部长杨守信从国外回来了！
记得岳萱说过，霸皇纪项目部部长杨守信是曲大海的校友和朋友？高钰深吸一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到了九月十一日，也就是高钰进入至上公司的第十一天，杨部长上午召集本部门各组组长开会，下午单独召集策划组成员开会。高钰这策划岗位实习生和其他六七个策划一起，得以参会，岳萱依然没在公司。
这也是高钰首次见到本部的最高“元首”，也是在至上公司见到的第三个部长级人物。应该说，这位杨部长卖相比大道独行的李部长、人力资源的曲部长都好，浓黑的双眉，紧绷的方脸，颇有种不怒自威的范儿。
高钰不由得想起一个传闻，据说杨守信喜欢处处模仿至上公司头号领袖徐文东徐总的强势做派，曾经被人讽刺为山寨版徐总，但杨部长反而以此自得。
“人都到齐了？还有谁没到？”杨部长对余耀辉问。
余组长在会议室里来回扫了几眼，策划组就这么些人，马上就能看出谁缺席了。“前两天新从人力部调过来的岳萱，她不在。”
杨部长继续质问：“为什么缺席？请过假了吗？提前向我汇报过吗？你这组长怎么管理的员工？”
余耀辉对杨部长的质问不太服气，岳萱这种被你们大佬打压，铁了心要辞职的人，怎么可能管得了？嘴上辩解说：“她准备辞职，所以……”
杨部长打断了余耀辉的辩解，训斥道：“只要她还没辞职，就仍然是公司的一分子，仍然要遵守公司的纪律！你给她打电话，叫她马上到这里来！”
高钰坐在长条形会议桌最末尾处，默默观察，感觉这位杨部长不像是游戏公司的高管，言行做派更像是政府部门里的官员。难怪霸皇纪项目部氛围死气沉沉的……
正胡思乱想间，高钰忽然听见余组长对自己说：“高钰！岳萱是你们团队的，你打个电话给她！”
杨部长也顺着余组长的话，看了眼高钰，心里想道，原来这就是曲大海嘱咐要收拾的人。当然高钰只是个小蚂蚁，犯不上专门为了小蚂蚁大动干戈，正事之余顺手收拾了就是。
别是这余组长吊儿郎当，根本没有岳萱的手机号码吧？高钰一边暗暗吐槽，一边拿出手机，拨打了岳萱的号码。
对面岳萱问：“高钰？又是什么事情？”
高钰中规中矩地回答说：“杨部长回来了，叫你回公司开会。”
“你告诉杨部长，我快面试了，回不去！”岳萱如此说。
砰！杨部长愤怒地拍了桌子，在座参会人员很配合地低下了头，无人敢与威风凛凛的杨部长对视。
余组长连忙劝道：“先开会先开会，部长刚出国学习回来，给我们策划组讲几句。”
杨部长板着脸，语气很重地说：“首先，我再强调一下这个纪律性问题……”
会议开始，高钰还听了几句，但很快就神游天外，像是个局外人似的。因为他发现，确实好像与他没什么关系。
他到这个项目部才几天而已，连人都没有认全，接触到的东西更是有限。别人谈论的事情，他插不上嘴，他又不是什么明星人物，也不会有人来听他的意见，除了坐在角落里默默的发呆还能干什么？
这样也好，无所事事总比暴风骤雨要强，高钰无聊的想到。
但很可惜，高钰虽然在大人物眼里是一只小蚂蚁，但是再小的蚂蚁也是挂了号的小蚂蚁，一根肉中刺哪有那么容易就被遗忘？
“今天最后一项议程，霸皇纪中秋节活动的策划方案被，拿出来看看。”杨部长问。
高钰知道自己不受待见，本能的竭力避免与杨部长正面相对，反正这个策划文档早就提交给了余组长，让余组长去汇报也一样。
余组长似乎没有这个觉悟，又对高钰招呼说：“这是你们做出来的方案，由你来说说。”
高钰推脱说：“策划文档已经提交给余组长了，余组长来说更为合适。”
余组长不耐烦地说：“别推了，方案是你们做出来的，理解也更深，还是由你来汇报更好！”
高钰谨慎怀疑，余耀辉这个不着调的组长根本没有看过自己的方案，所以这时候才极力让自己出面汇报。
也罢，去汇报又怎样，杨部长还能把自己吃了不成？高钰清了清嗓子，稍稍回忆一下，就开始说起来。
他亲手写出来的文案，当然十分熟悉，故而讲的也流利。“这个中秋节活动，本质上是博彩，但具体采用了砸金蛋的形式呈现，也就是玩家可以通过购买或者任务获得金蛋，然后砸开金蛋就有一定几率获得奖品。
具体设置上，把握住低单价，高奖品，小概率，大宣传四点。所谓低单价，就是降低金蛋获取成本，鼓励玩家多次获取，比如通过充值购买方式时，每个金蛋只需要一块钱。
高奖品就是用超越当前游戏阶段的神器作为大奖，例如武器、套装、稀有坐骑等，以此当成是最大的噱头。这些游戏物品必须是绝对可以引起玩家疯狂的物品，普通的大路货就不要拿出来当奖品了。
不过虽然不再设置其他游戏物品奖励，但可以随机返还一定游戏币作为搭配抽奖奖品。将大部分充值都以游戏币形式返还给玩家。
小概率就是控制神器奖品的中奖率，在活动期间，每个服务器的大奖出现不能超过五次，但前期第一天可以频繁出现两三次，在玩家群体中形成爆点，以拉动活动热度。
大宣传就是在大奖出现之后，游戏里以及论坛上要以最大力度进行宣传，借此鼓动玩家参与活动。”
毕竟是参加工作后的第一份工作成果，高钰对这份方案充满了像是亲生儿子一样的个人感情，不吝于向别人介绍它的优点和好处。“我认为，这个活动方案的前景是可以预期的，根据……”
第十六节 火山一样的男人
杨部长的浓眉越皱越紧，终于忍无可忍地打断了高钰的陈述：“我不想再听你继续吹嘘这个方案有什么前景，也不想再听你继续吹嘘会给公司带来什么好处！”
高钰停住了讲述，静静地看着杨部长，不知道该怎么答话。因为此时杨部长只说了他不想怎样，没有说他想怎么样。
会议室内静悄悄，大家都知道，杨部长准备讲话的时候，不要随便插嘴。
“我现在只是想问问，这种一眼看上去就绝对不合理的策划，这种根本就不合格的方案，为什么会汇报到我面前？”
杨部长的口气格外严厉，毫不留情、毫无余地的将高钰的策划方案打进了十八层地狱。
应该说，高钰这个将博彩引进游戏内容的设想，在当前二零零七年还是比较新颖的点子。但是在杨部长眼里，这个方案实在是异想天开，充满了投机色彩，会对游戏造成不可预知的破坏。
别说他因为曲大海的关系对高钰具备极大成见，就算是没有任何偏见，他杨守信也不能接受如此激进的活动策划。
不但对砸金蛋活动本身不能接受，对高钰的身份也无法信任！一个刚毕业的小小实习生，能做出什么好方案？
所以杨部长的结论很简单，高钰根本就不值得信任，也不值得冒险去尝试这个人的构想，更不能为了高钰去得罪曲大海。这个砸金蛋方案必须死，高钰也必须死！
部长表了态发了言，霸皇纪项目部策划组的策划师们也就打开了话匣子，七嘴八舌的讨论起高钰这个方案。
“部长说的没错，我刚才听的时候就觉得十分不合理。这个策划也太不注重玩家体验了，怎么能让玩家花大钱了还有可能拿不到东西呢？如果砸了几百块钱甚至几千块的玩家，最后还拿不到东西，那岂不要骂死我们？”
“我担心的是，有多少人会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概率就天天在那里砸金蛋？我估计，这个系统设计出来也没有多少玩家会玩的，就是玩也玩不了几次。那我们又何必费这么大力气去设计和推广这个活动？”
“如果只是活动本身不成功那还算好了，就怕砸金蛋失败影响到玩家继续玩游戏的心情，到时各大服务器的留存肯定要往下掉！我们这游戏如果没有了玩家，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如果说刚才杨部长的批判只是电闪雷鸣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狂风暴雨了，高钰除了将自己想象成岿然不动的巨石，什么也做不了。
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人是为了奉承杨部长，有多少人是真的不看好自己方案，无论如何，自己的方案被集体批判和否定了。
众说纷纭里，策划组组长余耀辉试探性的对杨部长说：“其实也不是没有可取之处吧？”
顿时会议室内又安静下来了，从纷纷扰扰沸沸扬扬到落针可闻，只需要一瞬间。
策划师们很不理解，为什么组长会在这种时候违逆部长？这位余组长平时没少尸位素餐混日子，什么时候又有这种勇气了？难道在这中间，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就连高钰也睁大了眼睛，万分惊讶地望向余耀辉。竟敢在这种氛围下，发表与杨部长不同的意见，莫非这余组长是少林扫地僧一般的隐藏高人？
要知道，余组长是明白内情的人，知道杨部长为什么决意要将他高钰驱逐出至上公司。正常情况下，越是明白这个内情，越是不会为了一个小实习生去拂逆两位部长级人物！
在杨部长严厉目光的逼迫下，余组长缩回去了，尴尬的勉强笑了笑，“是我有个地方想错了，当我什么也没说。”
高钰有点失望，他还以为余组长良心发现或者基因突变了呢，结果没两句话又回归本色。性格决定命运，这样的人真是永远也指望不上。
不过高钰还是很奇怪，余耀辉无缘无故的说那句话干什么？这太不符合他的本性了。
大概杨部长也感到了奇怪，所以也想弄明白这里面的疑点，他继续对余耀辉逼问道：“就当你什么也没说？这怎么可能！
你有话想说就说，没人不让你说话。你不是说有可取之处吗，那你就说说，这个活动方案究竟有哪些值得注意的优点？”
余耀辉张了张嘴巴，又合上了，脸色变了又变，显出几分惶然，可是终究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高钰终于可以确定了，这位余组长绝对没认真看过自己的策划文档，所以堪称是胸无成竹。要不然，现在何至于什么也说不出来？
然后高钰就更奇怪了，余组长连自己的策划文档都没认真看过，就冒着得罪杨部长的危险说“有可取之处”，这到底是图什么？总不能说是脑子抽风了吧？
杨部长同样惊疑不定，余耀辉这个策划组组长肯定明白自己的意图，实在没道理去帮高钰说话。
这高钰只不过是个无权无势无钱的小小实习生而已，能拿出什么来打动余耀辉？总不能是凭借理想情怀之类的精神，还是别开玩笑了……
杨部长一时间实在想不明白，也就先不想了，重新把注意力转向高钰。“从这个低劣的策划方案来看，你的能力以及你的性格实在不不符合公司的要求，很遗憾，我将会向人力资源部申请，裁掉你的实习生资格。”
杨部长的的话里充满了盖棺论定的语气，当一个部长这样对实习生说话时，这个实习生在公司的日子也就到头了，毕竟实习生不像正式员工那样受法律保护。
对此高钰早有心理准备，在命运的赌局中，自己接二连三的赌输了，失败者还有什么话可说？此时最可惜的，反而是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自认如此优秀的活动方案，竟然连一次验证机会都没有。
为了自己的“孩子”，他压下自己情绪，近乎谦卑的对杨部长说：“我离开也就离开了，不会给您增添任何麻烦。但这份活动方案您应该试一试，公司完全承受得起这次试验后果，说不定就此能发现一条新的道路。”
杨部长对高钰的话嗤之以鼻，冷笑几声，不屑地说：“你们这些人的心思，我还看不出来？都是妄想用公司资源来为你们的臆想买单的，反正最后受损失的也是公司。一份看起来根本不可能成功的方案，有什么试试看的必要？公司不是你们这种人冒险的乐园，你们这种人也没有资格用公司的资源去当赌注！”气的辱骂道：“至上游戏是一个伟大的公司，引领了我们这个时代的潮流，是我们国家互联网发展的里程碑式公司。但是我却没想到，至上公司里竟然还有你这样腐朽的人物，在我眼里，简直就像是公司里的小丑！”
会议室里群情大哗，今天只是个普通的部门会议而已，居然出现如此火爆的场面。
被小人物这样指着鼻子大骂，杨部长出离愤怒了，拍着桌子呵斥道：“放肆！你只不过是一个小小实习生，连基本工作都做不好，在公司里立足的资格都没有，也配在这里大放厥词！给我滚！”
高钰已经完全不在乎杨部长的身份了，反正到了这个地步，敬畏也好，轻蔑也罢，都改变不了什么，那又何必压抑自己的心情？
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双手扶着会议桌，居高临下的鄙视杨部长。“你们这种人，说话腔调有一个特点，喜欢强调身份的差别。是的，我是一个小小的实习生，你是高高在上的部长，然后又如何？要知道，我们身处这个时代互联网娱乐领域里最前沿、最先锋、最具活力的行业，每年增长百分之几十的行业，每天都有无数新兴势力出现的行业！但在行业领军公司里面，却有你这样僵化的部长，真是让我触目惊心，然后情何以堪！秩序可以存在，但不能僵化！彻底的基于身份特征来分配话语权，彻底的基于身份等级来维持秩序，这种思路简直是上个世纪的产物！但却堂而皇之出现在二十一世纪最前沿互联网公司里面，我不知道这是你的悲哀还是至上公司的悲哀，但这绝对不是我的悲哀！”
当着如此多下属的面，被高钰直接撕碎了部长身份这层外皮进行辱骂，杨部长快被气疯了。但他内心深处，又渗出了一丝恐惧，没错，就是恐惧！仿佛产生了被扒开外皮，裸露于人前的羞耻感，然后就是羞耻感带来的恐惧！
杨部长忽然失去了强者的勇气，感到自己需要帮助了，需要别人来拱卫他的尊严！需要别人来证明高钰的话是错的！
可是此刻会议室内参会员工陷入了集体沉默，面对小实习生的疯狂攻击，竟然全都冷眼旁观，没有一个人帮助杨部长反击！
余耀辉瞠目结舌地望着高钰，嘴里不停念叨着：“疯了疯了，真是火山一样的人。”
旁边有人听到了余组长的念叨，心有同感，这高钰确实是个像火山一样的男人，没有更合适的形容词了。
火山平时沉静，可一旦爆发往往就是惊天动地、无可抵挡，也没有人敢去抵挡。
第十七节 其实已经上线了
在让杨部长难堪的氛围中，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中断了先前那令人窒息的节奏。
在这间会议室中，所有人的手机都调整成了静音或者振动状态，这是杨部长一再强调过的会议纪律。唯独一个例外的，就是杨部长本人，只有他自己的手机可以开着铃声。
杨部长迅速地转移了注意力，迅速拿起了手机，迅速的接听电话，仿佛借此机会挣脱了高钰的攻击。
高钰忽然意兴阑珊，说得再多，还有什么实际意义呢？同样的话由不同身份的人说出来，意义自然不同，自己归根结底只是个小人物而已，人微言轻。
别了，至上游戏！自己在至上公司的生涯，就要这样结束了，从进公司那天算起，至今也就一周多点，不到两周的时间。
让谁来评价，都会认为这是一段很失败的实习经历罢？高钰想道。也许从田大海掏出五千块钱，收买他这个实习生名额开始，最终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唯一的区别只是他如何挣扎而已。
过他并不后悔，如果可以重来，他依然会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豪赌。他相信，这是自己想要成功的唯一道路，只是欠缺了点运气而已。
高钰在若干道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转身离开会议室，回到自己的工位，开始收拾东西。
会议室里没了高钰，空气仿佛都变得清新起来。杨部长接到的这个电话是总裁办公室打来的，总裁办的秘书通知他，明天上午徐总主持召开业务会议，叫杨部长出席参加。
放下手机后，杨部长已经将心情调整过来了。他强迫自己忘记了刚才的那一幕，若无其事地对余组长问道：“刚才那个方案作废，再将其他方案汇报一下！”
当初安排中秋节日活动策划这个任务时候，除了让高钰做一份方案之外，杨部长还让余组长另做一份方案。
回应杨部长的却是寂静无声，策划组组长余耀辉紧紧闭着嘴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嗯？怎么回事？”杨部长不耐烦地催促。
“没，没有其他方案……”余组长结结巴巴地回答说。当初他就觉得太麻烦，偷了懒没做，反正高钰那边也要做方案，鱼目混珠用着就行了，何必自己再费力气另做一个。
杨部长勃然大怒，毫不留情面的斥责道：“我交待下来的任务，你为什么没做？我知道你父亲是谁，很多人也知道你父亲是谁！但你既然在我这里当组长，那就要有下属的样子，真将我的命令当成耳旁风吗？”
余耀辉的父亲很有来头，是公司董事长兼总裁徐文东创业时期的合伙人，后来因为身体原因隐退了，但仍然是至上公司的股东。
余组长额头不停地冒出汗，很努力地解释说：“不是这样，我觉得……”
杨部长不想听余耀辉的废话，直截了当地说：“先不要急着解释，就说现在情况，后天就是中秋节，庆祝活动应该上线了，你却告诉我没有策划方案，你说怎么办？”
余耀辉擦了擦汗，“我把高钰的策划文档提交给程序组了，让他们及时开发，就在前天，活动系统已经上线，在游戏中运行起来了。”
什么？已经上线了？杨守信的心脏像是猛然被重重一击，他怎么也没想到，余耀辉这边竟然闹出了这样的幺蛾子。
他明明交待过，让余耀辉另行准备方案，也确实交待过，为了赶时间可以先上线。可是余耀辉竟然偷懒没做，而且还直接用了高钰的方案！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这样？”杨守信咬牙切齿的质问道，这余耀辉未免太不把他杨某人的面子当回事吧？
杨部长快气炸了，也就是余耀辉这样的二世祖能干出来，换成普通背景的员工，谁敢这样欺上瞒下、毫无诚意的糊弄上司？
然后杨部长忽然又醒悟到，难怪刚才余耀辉莫名其妙的替高钰方案说了句好话，原来真实原因在这里！
前几天自己不在公司的时候，这余耀辉已经自作主张的偷偷把高钰的砸金蛋方案提交给程序组了。程序组那边不明就里，当然就按照策划文档开发相应功能。
所以余耀辉当然害怕杨部长彻底否定高钰的砸金蛋方案，一旦如此，他的小过失就变成了大过错！
此时此刻，面对上司咄咄逼人的质问，余耀辉有苦说不出，他事先也没想到杨部长与高钰之间居然如此激烈。
之前余组长是这样盘算的，杨部长本意只是想敲打高钰而已，方案是什么样无所谓。所以等敲打完了后，将高钰的方案改头换面一下就能糊弄过去，又何必浪费精力再另做方案？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杨部长对高钰的方案意见如此之大，否定的如此彻底，这已经不仅仅是要敲打高钰了，而是对这个方案本身就极度厌恶。
就算没有高钰的因素，杨部长也不会通过这个方案，更别说高钰又将杨部长顶撞到不可饶恕的地步。
所以杨部长无论出于技术原因还是自己的脸面，根本不可能再采用高钰的方案。然后在这个时候，他余耀辉手里又没有备用方案……
“你马上去通知程序组！把这个活动从游戏里撤下来，不能将错就错造成更大损失！”杨守信扭头对另一人说。
那人有些迟疑，“马上就到中秋节了，活动是必须要有的。现在做新的活动方案并开发相应功能模块，能来得及吗？”
杨部长有些暴躁的指示说：“没时间开发新的，就把去年的中秋节活动方案重新复制一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快去！”
那人不敢再多嘴，立即应声而去。杨守信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余耀辉一眼，带着怒气说：“散会！”
余组长心里发出了悲鸣，这次真的闯祸了，只怕以后的日子不会好过，也不知道部长还能否容忍他继续当组长混日子。
他只是为了偷懒省事自作主张一次而已，怎么就惹出了如此大的风波？这运气简直背到家了。
会议室后面发生的事情，高钰并不知道，他收拾完私人物品后，就是下楼离开。实习生不办手续也无所谓，明天不来就行了。
走到前台大厅时，高钰忽然想起身上的制服，是不是应该脱下来还给至上公司？想到这里，他就向公司前台咨询。
前台小姐彬彬有礼地回答说：“公司给实习生发给制服，不会斤斤计较的收回，这是个实习生的福利，请您自己保留就可以了。”
走出大门，重新失业的高钰有些茫然，下意识拿出手机，拨打了女友崔娜的号码。
“咦？你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那边崔娜惊奇地问道。
高钰邀请道：“晚上出来吧。”
崔娜看了看工作表格，“今天要加班，很晚才能出来。”
高钰毫不在意地说：“那没关系，我等着你就是。”
崔娜不明白高钰为什么执着要见面，半是撒娇半是拒绝说：“真的不行啊，明天还得上班，太晚了就不方便了。难道你明天不上班啊？”
高钰沉默了一下，“我从至上公司离开了。”
电话那边突然也安静了，显然崔娜对这个消息也很吃惊。过了片刻后，崔娜的声音才重新传过来：“离开？当初你放弃了帮你找到的稳定工作，一定要去至上公司实习，我没有拦着你，然后结果就是这样？这才几天时间，你又告诉我失业了？你怎么总是这样任性，你要为我们的未来想一想好不好！我们现在需要把生活稳定下来，而你却都干了些什么，这样日子怎么过！你这个人太没有责任心了，我对你很失望！”
高钰想解释几句，但是崔娜却把电话挂了。高钰看着已经没声音的手机，头一次对自己产生了怀疑，难道自己的信念真的错了吗？
第十八节 柳暗花明糊涂账
至上公司的董事长兼总裁徐文东的办公室在九楼，因为他崇尚九这个数字。在传统文化里，九就是至尊数字，只有这个数字才配得上他在至上公司里的至高无上地位。
他召集公司高管开会或者发号施令的会议室也在九楼，今天的会议是游戏业务会议，主要是一线游戏项目部门和运营部、数据中心等游戏业务支持部门的部长级高管参加。
此时会议室内数十人群英聚首济济一堂，堪称是业界最豪华的阵容，随便一个人拿到外面，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甚至可以执掌一方的人物。
能让如此多豪杰俯首称臣的，当然也只有至上公司的唯一领袖徐文东徐总了。亲近一点的老臣子可以亲密地称呼为东哥，加入公司比较晚的就只能称呼为东爷了。
不发怒的时候，徐文东徐总看起来还是比较和气的，九月十二日开会这天，他好像心情很不错。正式开会之前，徐总对着众人挥了挥手里一张纸，笑着说：“昨天接到个数据报告，很是让我有点惊喜啊。”
听到数据两个字，众人就明白大概是怎么回事了，肯定是又有什么异常数据出现了。公司总部里专门设置了数据中心这个机构，专门负责对所有游戏项目数据进行监测和研究。
而徐文东有个习惯，无论什么游戏，凡是数据出现了比较异常的波动，都要第一时间立刻将信息送到他那里。
“这是霸皇纪游戏昨天的数据，次日留存率提升10%，平均每用户付费收入提升100%。对于这样一个游戏，这个提升很了不起啊！”徐文东兴致勃勃地向众人宣布。
这里没有不懂行的人，都能听得出来，这个数据确实相当出彩。尤其是霸皇纪游戏的生命周期已经到了中后期的情况下，这种幅度的提升尤其难能可贵。
很多人纷纷看向霸皇纪项目部部长杨守信，能被徐总这样当众赞许，看来最近老杨日子要好过了，甚至被调去负责更重要的游戏项目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细心的人却注意到，杨部长的脸色很诡异。
按理说，杨守信此时表现的欣喜若狂也好，合不拢嘴也好，故作镇定的微笑也好，都是大家可以理解的。但他的实际神态有点不自然，嘴角扯动着想笑，脸皮却不配合，用强颜欢笑来形容也不为过。
老杨到底在想什么呢？众人疑虑不已。
杨守信确实真心想开怀大笑，但是他笑不出来啊，他自己还没搞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又怎么敢轻易地流露出什么。
那边徐总还在说：“我并不只是想告诉你们数据提升多少，更重要的是研究数据为什么会大幅度提升。我又仔细看了看，霸皇纪游戏里，昨天百分之七十的收入集中到了一个砸金蛋系统上，这个策划搞得好！”
砸金蛋！这三个字仿佛化成了电闪雷鸣，在杨守信耳朵里狠狠的炸响了！
这就是那个高钰策划，又被余耀辉耍小聪明自作主张提交给程序组开发的功能！它出现在游戏里，应该只是个失误！
当然，不管黑猫白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就算它是一个失误，能让霸皇纪项目部得到徐总公开赞扬也不是坏事。可是……
果然，杨部长很快就听到了他最不想听到的话。徐文东兴致很高，仍在继续谈论这件事：“我在内网流程看了一下，这个策划文档是个实习生写出来的，这是一个出色的人才。功能系统只是个表象，隐藏在深处的设计理念才是最核心的东西。让我最感兴趣的问题是，这个实习生究竟是以什么理念设计出砸金蛋系统的？或者说，他为什么能设计出砸金蛋系统？”
说到这里，徐文东见杨守信毫无反应，皱了皱眉头，直接指示说：“杨守信，回头你让那个实习生写个详细的心得报告，直接送到我这里来，我要亲自看。而且砸金蛋系统是否能推广到所有的游戏里，回头运营部研究一下。还有，研究出砸金蛋系统的人才怎能只是个实习生？直接让他转正入职吧，而且对优秀人才可以特事特办，入职等级加一级。”
杨守信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徐总的吩咐了，难道现在就说，昨天他已经把高钰赶出公司了吗？
徐文东对杨守信的痴痴呆呆状态很不满，斥责道：“你今天是怎么回事？”
众人大都不明白老杨今天为什么如此反常，唯有大道独行项目部部长李剑成有所了解。
这时候，李剑成觉得自己出手的时机到了，他甚至还在想，难道这高钰是自己的幸运星？一次又一次的让对头们难堪，不是幸运星又是什么？
李剑成的位置距离徐文东更近，侧过头对徐文东说：“杨部长只怕无法完成徐总您的吩咐了，听说那名叫高钰的实习生，就在昨天被杨部长强逼着离开了公司。”
“离开？为什么？”徐文东疑惑地对李剑成问道。
李剑成如实回答说：“这个实习生是我面试招进来的，但在第一天就得罪了人力部部长田大海，然后田大海将他调到霸皇纪项目组。到了昨天，他就被杨守信赶走了。”
这是游戏业务会议，田大海这样行政部门的部长并不在会议室内，辩解也就更无从谈起。但徐文东相信，李剑成不会在这种事情上信口开河，他心里也很清楚，田大海与杨守信关系密切。
徐文东稍稍眯起了眼，注视着杨守信，心里衡量着该怎么处理。
刚才自己对那个实习生夸赞了不少句，正所谓覆水难收，这些话是不可能收回来了。而他徐文东说出去的话，更是不会收回的！
但刚夸完后，转眼间却又得知，这实习生已经被杨守信开除，就有点让徐总面子过不去啊。所以这不仅仅是互相勾结滥用职权的问题，而且还是关系到徐总的脸面问题。
徐文东忍不住想道，如果传了出去，岂不成了他徐文东被下属部长打了脸？
此时会议室大门忽然打开，总裁办的秘书匆匆走进来，将一份最新的信息简报送到徐总面前。
徐总就暂时放过了杨守信，低头看了几眼简报后，脸色忽然拉了下来，阴沉的可怕，仿佛大雨之前遍布乌云的天空。
“这是最新的信息，在今天，霸皇纪游戏的数据又出现了极大的异常波动，大到了足以送到我面前的地步”徐文东抬起头，口气淡淡对众人说，好像都是些不相干的事情。
但是熟悉徐总的人都知道，这才是最可怕的时候。
“今天这个波动，正好与昨天相反，霸皇纪游戏所有数据都出现了大幅度下跌！”徐文东抬高了声调，带着几丝压抑不住的愤怒。
“其实数据下跌不是问题，数据总是有升有降，但有些下降是不应该出现的！经过分析，今天霸皇纪数据下跌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我们的杨部长昨天撤下了砸金蛋系统！”
众人目光再一次聚焦到杨守信身上，眼神中蕴含的意味就像是看白痴一样。
这老杨脑子有毛病么，在数据大幅度提升的大好局面下，昨天先是开除了策划功臣，其后又把验证成功的系统功能撤下，简直就是自毁长城，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徐文东冷笑着对杨部长问：“杨守信，我记得你还不到四十岁吧？但为什么你会提前几十年变得老糊涂？你能不能给我一个解释？”
公司内部有纷争，徐文东可以容忍，但如果拿业绩当儿戏，甚至故意降低业绩，那就触犯到了他的底线。要斗可以，但不能伤害公司的利润！
杨守信不敢与徐总对视，彻底无言以对，这能怎么解释？砸金蛋系统开发上线时，他并不知道这回事——不然早就阻止了，后面也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
昨天赶走高钰时，单日数据还没有统计出来，他也并不知道砸金蛋系统带来的大幅度提升啊。如果当时知道霸皇纪游戏数据波动会被报告到徐总这里，他对高钰就肯定是谨慎行事了。
总而言之，杨守信感到从头到尾就是一笔糊涂账，而且是处处巧合的糊涂账，最后变成了眼下这种解释不清楚的局面。
最重要的是，他的判断出现了失误，而且这个失误还直接摆在了徐总面前！他判断砸金蛋系统是一个注定失败的方案，但最终结果却让徐总看见了！
如果把前后过程完完整整说出来，那他杨守信就真成了所有人眼里的蠢货了！一个既没有眼光，也没有运气的蠢货！
说真的，就算歪曲的解释成“杨守信是故意搞破坏的卧底”，也比真相有说服力，也更容易让人理解……
沉吟片刻后，徐文东终于想好怎么惩罚杨守信了。为了一个实习生就对杨守信这个部长撤职降级，那是不可能的，但是又必须要让杨守信吃一个教训。
这中间怎么拿捏，很考验领袖人物的功底。徐文东对垂头丧气的杨守信说：“你昨天将那个实习生……叫什么来着？”
“叫高钰。”李剑成很积极的补充说。
“你杨守信把高钰开除了，那么现在我就给你一个弥补过失的机会，你再去把高钰请回来。记住，是你亲自去请回来，打电话也好，见面也好，都可以，但不许假手别人！”
会议室内众人都能看出来，这确实是一种惩罚，看似不涉及任何实际利益，但却是极具羞辱性的惩罚。
想象一下就知道，堂堂的至上公司部长，去向一名刚毕业学生低声下气，这是何等的脸面扫地。但是话说回来，杨守信除了丢脸之外，却没有任何实际利益损失，这大概就是徐总用人艺术了。
第十九节 不需要你帮忙
杨守信是个极其看重脸面的人，他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受这个屈辱，紧紧咬着牙，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嗯？你还有什么意见？”徐文东见杨守信不吭声，心里对他很失望，感到这杨守信的担当实在太差了点，所以又逼问了一句。
李剑成貌似是想要打圆场，主动请缨说：“这样好了，这个高钰是我面试招进来的，本来按计划应该在我们大道独行项目部工作，还是由我去找回来吧？”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这高钰是个很有性格的人，让杨部长去找他，只怕会适得其反，让他更反感，所以不如让我来。”
在大部分事不关己的人看来，今天杨守信失分太多了，丢脸丢的不是一点半点，而李剑成的表现则相反。
“也好！”徐文东暂时按下对杨守信的不满，点头说，“现在正式开会，今天把你们都叫过来，是为了讨论一下项目运营体制的问题，有人说要大集中，由全公司集中资源统一运营，有人说要小分散，由各项目部各自运营……”
至上公司九楼会议室里发生的事情，高钰仍然不知道。今天醒过来后，他茫然的发了会儿呆，就打开电脑进入游戏国度社区。这个凝聚了两年心血的互联网虚拟社区，某种程度上已经成为了他精神上的家园。
高钰原本指望进入至上公司后，可以用薪水作为稳定投入，维持“游戏国度”社区的运转。但是才十一天，他就从至上公司被赶了出来，不仅仅带来了巨大的生活压力，维持“游戏国度”社区的压力也摆在了面前。
目前最现实的问题是，未来该怎么办？高钰今天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或者说，到底要不要坚持所谓的信念？一个人遭遇失败后，往往就是最不自信的时候，高钰也不例外。
下午时候，高钰还接到了女友的电话，说晚上见一见。其实高钰此时又不太想与崔娜约会了，见了面又有什么好事可说？不过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也就答应下来。
刚放下手机，又有电话打了进来，高钰一看是王振海的。接通后，王振海告诉高钰，他就在北都电子科技大学校门口，让高钰过来见个面。
高钰心里自嘲了几句，都说贫在闹市无人理、富在深山有远亲，怎么自己被至上公司开除掉后，反而接二连三的有约？这位居心叵测的师兄还不肯放过自己，追着过来想干什么？
王振海坐在学生冷饮店等着，见了面就抱怨说：“你啊，真是改不了的脾气。性格决定命运这句话，我原来是不信的，但是看到你的行为，对这句话我就信了。”
高钰淡淡回应说：“让师兄你受累了。”
王振海对高钰的冷淡并不在意，“不过天无绝人之路吗，事情还没到不可收拾的程度，你还是有机会重新至上公司的。”
“还有机会回去？”听到这句话，高钰下意识反问了一句。
“当然有机会了，毕竟你在名义上，是李剑成部长招进来的实习生，如果李剑成部长强烈要求，你还是可以再回大道独行项目部的。”
王振海说到这里，停了几秒钟，观察了几眼高钰的神情，然后故意唉声叹气说：“但是，上次我介绍你进公司实习，已经把校友的人情都用上了，这次实在不好张嘴了。”
王振海说到这里，以高钰的聪明，岂能听不出话外之音？以前“帮忙”是因为所谓的校友人情，已经消耗完毕，这次如果再帮忙，就需要点人情之外的东西了。
更加直白地说，就是利益交换。不过高钰一时间想不到，自己这样跟穷学生差不了多少的状态，能有什么利益可供交换？
高钰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接上王振海的话，也不敢轻易开口，就怕一句话说错陷入不可预知的被动。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铃声响了，看了眼屏幕来电显示，这是刘良打来的电话。
在至上公司的十几天里，高钰遇到的冷漠比热情要多，这刘良算是唯一一个结下一点交情的人，当然这种友情的成分还需要时间来考验。
无论刘良为什么打电话，至少此时给了高钰缓冲的时机。所以高钰迅速拿起了手机，对王振海示意了一下，然后走到咖啡店外面去接听。
“恭喜！贺喜！庆祝！普天同庆！”手机另一边刘良的口气十分怪异，说起话来也颠三倒四的，“高钰同学，你发达了！你发达了！”
高钰感到无比诡异，诡异之余别提多郁闷了，这刘良开玩笑也不看看场合，这样时候说这种话实在招人烦。
他重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确定这是刘良的电话，不是别人冒充或者打错了。然后对着刘良吼说：“你这是喝多了吧，撒酒疯别找我！没事我挂了！”
对面刘良连忙叫道：“不不！别挂！你还不知道？你已经被徐总点名称赞了，你这是要一飞冲天啊！”
“哪个徐总？”高钰下意识问道。
“我们至上公司的徐文东徐总啊！”刘良解释说，“徐总开会时公开褒扬了你那个砸金蛋系统，听说还指示要奖励你！徐总都发了话，现在谁还能阻拦你前进！”
猛然听到这个消息，高钰竟然懵住了，头脑一片空白。
从昨晚到今天，仿佛有山一样的压力，加在了自己身上，又像是陷入了泥潭之中，不知道应该向哪里前行，也不知道该怎么发力。
不仅仅是前途一片迷茫，还陷入了对自我认知的巨大怀疑中，这种痛苦的感觉对一个骄傲的人而言，几乎能让人窒息。
但听到刘良的话，高钰瞬间产生了不真实的幻觉，难道就这样解脱了？
刘良生怕高钰以为是恶作剧和玩笑，还在喋喋不休的讲述着实行的来龙去脉，“你说好笑不好笑，那余耀辉就是个酒囊饭袋，只会混吃等死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但这次他居然错有错招，把杨部长坑了一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高钰微笑着听着刘良说话，片刻后终于憋不住了，对着手机喊：“你真他妈的是一个可爱的天使！”
“抓住机会！徐总还要看你的报告，这是一次上达天听的机会！加油！”刘良最后说。
挂了电话后，高钰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心思无比通透起来。他忽然明白王振海的小算盘了。王振海这次跑过来，其实就是打着信息不对等的主意。
所谓不对称，就是王振海知道高钰无论如何肯定可以回到至上公司，但是高钰本人却不知道，如果刘良不打这个电话。然后王振海就可以声称能帮高钰回到公司，从高钰里“骗”点好处。
高钰又往细里想了想，李剑成部长虽然在徐总面前谦卑的接下了将自己叫回公司的任务，但部长毕竟有部长的架子，所以李部长可能会委托王振海将自己叫回去。
毕竟自己进入至上公司实习是靠王振海推荐的，在别人眼里，估计大都会认为王振海跟自己有点关系吧，然后让王振海出面找自己也就顺理成章了。
而王振海则想抓住这次机会，做点什么小动作。他赌就是自己信息封闭，毕竟自己在公司里没有高层朋友，会议上发生的事情不可能如此迅速的传到自己耳朵里。
真是个虚伪而短视的小人，高钰对王振海做了一个定论。
如果他此时重新走进咖啡馆，说出真相后，轻而易举就能戳穿王振海的小心思，但是高钰决定继续隐忍。
因为他一直弄不清楚王振海的真实目的，这次似乎是一个引蛇出洞的机会，让王振海把他的图谋暴露出来。
信息不对等的双方换了位置，现在是他高钰占据了信息优势，也算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拿定主意后，高钰对着咖啡馆的橱窗注视着自己，看着自己从兴奋一点点的回归平静。他必须要从狂喜的状态里走出来，继续保持抑郁无力的神态，不能让王振海看出什么破绽。
对年轻人而言，这是很大的考验，高钰也将这种表演当成了对自己的考试。
又过了一会儿，高钰觉得差不多了，迈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卡座，面无表情地坐在王振海的对面，主动解释说：“一个朋友的电话，想介绍工作。”
“想找到比至上公司待遇更好的地方可不容易。”王振海有点急了，这条大鱼他觊觎了许久，现在这种有利局面简直是可遇不可求，他才不愿意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高钰夸张地叹了口气，“不是什么很合适的地方，如果能有再进至上的机会，这种小公司我不会考虑。”
这也算是本色出演。他自己也明白，在至上公司进出一趟之后，他见识到了国内游戏业最前沿的魅力，实在不愿意沉沦于那些不靠谱的小公司。
暂时的辛苦和冷眼都不怕，他是怕在这个伟大的时代掉队落伍。
只有在类似至上公司这样的企业，才有可能让他触摸到游戏行业的最前沿。否则的话，一步之差，可能就要被远远地甩在身后。
王振海狐狸一般的笑了，“我刚才就说了，你要是真心想回去，李部长肯鼎力帮忙，应该也不是没有办法。”
他强调的是“真心”两个字。高钰心知肚明，不动声色问道：“我和李部长也就见过几次面，他凭什么会帮我？”
王振海含含糊糊道：“因为还有我，我可以去帮你向李部长求情，那当然总是要付出一点代价。”
高钰笑了，他把钱包翻出来给王振海看，“师兄，你也知道我刚毕业出来，家里的情况又不好，钱包里就是空的，哪儿付得出什么代价？”
王振海说了半天，终于等到这个时候。他皱着眉头说：“你别瞎想了，至上公司的制度很严格，你以为塞点钱就能办事？”
曲部长当初可打算拿五千块买我的名额呢！高钰心中冷笑，天下乌鸦一般黑，至上公司也不是净土，徇私舞弊之类的事不可完全避免。
高钰不置可否，王振海心急，还是忍不住暴露了真实目的，“师弟，听说你在学校搞了一个虚拟论坛，叫什么游戏国度？我最近对游戏类论坛也有点兴趣，但又懒得从头做起，你要是肯把这不值钱的游戏国度出让给我，我肯定帮你说服李部长。”
游戏国度？高钰暗暗吃惊，原来王振海盯上了自己手里这个网络社区！如此说来，萦绕心头的疑点都能想通了！
从一开始，王振海莫名其妙的介绍自己进入至上公司实习，就是打着游戏国度的主意！如果不创造机会与自己直接接触，他又怎么会有机会将游戏国度社区从自己手里拿过去？
高钰决心再确认一次，“师兄你也知道，游戏国度社区是我这两年的心血。你那么忙，哪有心思运营？要是荒废了，那实在太可惜。”
王振海听他语气已经松动，哈哈大笑，露出了狐狸尾巴，“我接手了当然要找人运营，到时候引进风险投资，游戏国度论坛反而能进一步扩大影响。你也摆脱了这个负担，早早拿到自己的报酬。岂不两全其美？”
王振海此时当然不会将真实目的告诉高钰。他隐隐约约觉察到，游戏国度这种黏度很高的虚拟社区将来有可能转化为平台，对网络游戏会产生巨大的导流作用。
而王振海已经有了在网游行业另行创业的念头，游戏国度社区必将是完美的补充，可以给自己的新项目导入流量。
高钰彻底明白了，近一年来很多人都拐弯抹角找过自己，想要趁着现在的互联网行业遭遇寒流时抄底，王振海的意图不外乎如此。
看着王振海充满期待的脸，高钰突然笑了，“学长，你的如意算盘很不错。但游戏国度是非卖品，无论谁想收走，我都不会出手的。”
王振海自以为已经说服了正处于“低谷”的高钰，正优哉游哉等着这位学弟无奈答应，顺便欣赏一下初出茅庐年轻人的失落表情。
没想到高钰突然一口否决，王振海差点被果汁呛到了，沉下脸说，“你是什么意思？不想回至上公司了？”
王振海今天特意来见高钰，就是为了打一个时间差。以他对高钰的了解，这人韧劲十足，百折不挠，肯定不愿意就这么灰溜溜离开至上公司。
自己装着帮高钰回到至上公司，那就可以利用他本来不知情的机会，骗取他手里的东西。
至于高钰知道真相后会不会愤怒，谁在乎？蝼蚁般的小人物，就应该是被掠夺的对象。
高钰的笑容充满了嘲讽，“谢谢学长的好意，不过刚才公司有人给我打电话，告诉了昨天公司业务会议上发生的事。我想有徐总的肯定与称赞，大概不用你帮忙，我就可以重新回到至上公司了吧？”
高钰居然得到了消息？谁透露给他的？王振海吃了一惊，那样的高层业务会议向来注重保密，再说参会人员都是公司高层，外人很难得知其中消息。
吃惊过后，王振海就知道，自己的算计破产了。而且不只是算计破产，还让自己在高钰面前现了丑。
于是王振海干脆揭下了虚伪面具，赤裸裸的威胁说：“游戏国度你是保不住的，我建议你趁现在转让，还能换到一点残羹剩饭。你要明白，就算你回到至上公司大道独行项目部，你依然是普通员工，而我是分量最重的组长！”
高钰不卑不亢地回答说：“上一个对我这样说话的，是人力资源部的曲大海。”
王振海见事不可为，也没耐心再和高钰扯下去，站起来转身就走。
第二十节 分手的理由
晚上高钰与崔娜见面，依然是在凡人雅座。高钰与王振海不欢而散后，就匆匆忙忙地赶了过来，甚至比崔娜到的还晚。
虽然与王振海谈的不算愉快，但是并不影响高钰的美好心情。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自己几乎陷入绝境时，前方忽然出现宽阔的大道，还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兴奋的事情？
但是高钰找到预定的位置，并看到了崔娜的时候，他的心情就下沉了。因为座位上不只是崔娜一个人，旁边还有她那位同事赵姐。
一对恋人约会，却出现了不请自到的不速之客，这种感觉别提多别扭了，尤其还是高钰很不喜欢的人。
把这位赵姐喊过来，崔娜是什么意思？高钰心里不能不犯嘀咕。
“高钰你过来了，坐坐！”赵姐招呼着说，仿佛她才是此地的主人一般。
高钰没有理睬赵姐，对崔娜说：“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别人出现在这里？”
赵姐故作“爽朗”地笑了几声，“也不要怪娜娜了，是我的错，我想跟你聊聊，所以就打扰一下。”
“我跟你没什么好聊的。”高钰的态度很冷淡，他对这位赵姐的第一印象就很差。而她不告自来出现在这里，更让高钰感觉到不满。
要是平常他这么说话，崔娜肯定要嗔怪他不懂礼貌。但是这一次她却低着头，连一句话都没说，高钰有种异样的感觉，气氛陡然沉闷下来。
赵姐倒是不怕尴尬，她自顾自往下说，“高钰，你知不知道，让我们娜娜很难堪啊。”
高钰看了崔娜一眼，沉声反问：“难堪，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实话实说。”赵姐牙尖嘴利，反客为主，“像娜娜这样的美女，在公司里是很醒目的，很受大家关注呢。不少人都打听过娜娜的消息，也包括他男朋友的情况。你说你现在的样子，会不会让娜娜难堪？
一事无成，没有工作，穷困潦倒，好不容易有份实习生可以做，又因为冲撞上司，被清理出门。别人听到后会怎么说？娜娜男朋友就是这样？娜娜眼光是不是有毛病？”
高钰嘲讽道：“你们公司的闲人也真多啊，这些私人事情也要操心？”
赵姐干笑，“可是有不少优秀小伙子想追娜娜啊，当然关注娜娜了情况了。而且女孩子都有攀比心，比较男朋友也是常见的事情，你说你怎么让娜娜抬得起头？”
这是什么意思？高钰警觉地又望了崔娜一眼，崔娜仍然低着头，没说话。
高钰心中窝火，反问赵姐，“你所谓的优秀，有多优秀？”
赵姐得意的自卖自夸，“就拿我弟弟来说，他只比你们早工作一年，就已经升了职级，现在基本月薪八千多，还深受部门经理的看好，未来肯定会继续升职。”
高钰嗤之以鼻，“这种比较很无聊，俗人终归是俗人。”他隐隐约约猜到了赵姐的来意，但他需要崔娜的证实。
赵姐摊开手，冷笑道：“不这么比，比什么？比谁更会和上司吵架？高钰你在至上公司当实习生没几天，名气可不小啊，骂过几个部长了？我们公司也有参与游戏投资方面的业务，至上公司的一些消息还是能传过来的。”
高钰才不相信游戏投资的业务关系，能让他们随随便便就听到关于至上公司一个实习生的消息，这肯定是刻意打听。他冷冷道：“我看，这消息是你故意散布出去的吧？”
是谁想要追崔娜，所以才有了这个煽风点火的赵姐“王婆”？那西门庆又在哪里？不过自己可不是三寸丁武大郎，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孬种。
赵姐恼羞成怒，“胡说八道！你与其追究消息怎么传过去，不如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就你这个样子，别拖累娜娜了好不好？”
她赤裸裸把话丢在面前，这等于已彻底撕破了面皮，露出一点歇斯底里泼妇骂街的状态。
高钰懒得理她，目光再度转向崔娜，他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问了一句，“你怎么看？”
两人感情的事，最重要的只有当事人。如果当事人能够坚定，无论外界有多少诱惑，也不会出现问题。但如果心意发生了动摇，那么就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都拦不住。
崔娜的语气很艰涩，“赵姐说了，上次说的酒店网络工程师的工作还有，你仍然可以应聘去，一个月稳稳当当四五千没有问题。”
她顾左右而言他。高钰蹙眉，回答道：“之前已经说过了，我不打算去当没有前途的酒店网络工程师。而且你这位赵姐的消息不准确，我虽然和上司有些矛盾，不过还是决定要回至上公司了。”
“回去又能怎样！”崔娜爆发了，她猛地抬起头，眼里含着泪花，“还不是实习生？还不是随时会被淘汰？你的工资收入能有多少？你的未来有什么保障？”
她忽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忽然很心虚地说：“我对你的生活态度很失望，你对生活太不负责任了。如果再这样下去，只能分手了！”
什么？分手？高钰虽然有了心理准备，但还是大吃一惊，没想到三言两语就引出了“分手”两个字，这中间是个什么逻辑？
按道理说，一对相恋了两三年、大部分时间都很甜蜜的情侣，总不能因为几句话意见相左，就轻率的要分手吧？
听到分手两个字，赵姐满意了。她知趣地站起身，根本没打算劝解，而是走开一会，让崔娜能够尽情发泄。
正所谓覆水难收，她看得很清楚，当崔娜说出这句话后，这对小情侣八成就没戏了。
高钰是个心思敏锐的人，他吃惊过后立刻又感觉到，崔娜前面说的那些话，其实都是为了最后一句而铺垫。
想到这里，高钰隐隐约约明白了。崔娜从来就不是一个冲动的人，今天憋着劲要说出来，无非是找个什么由头而已。
没有工作上的事情，也会有别的问题。总而言之，崔娜已经看不上自己了，一定会找出个什么说法，并提出分手的要求。
高钰没有正面接话，转而讲起了一个故事：“一个网站做过调查，如果一个穷小子冒充有钱人和你恋爱，然后被你发现。你会如何反应？百分之九十的人会说，坚决断绝关系，因为诚实是最重要的品质之一。过了一个月，这个网站又做了一次调查，如果一个有钱人冒充穷人和你恋爱，然后被你发现，你会如何反应？然后百分之九十的人会说，可以继续交往，我爱的是他的人，又不是他的钱。”
崔娜的脸色很不好看，她确实不愿意在和高钰维持下去了，但她又是个讲究脸面的人。怕被指指点点说“嫌贫爱富”。
毕竟两人是同一学校同一专业的人，共同的朋友和同学很多，她不想在这个圈子里落下因为经济原因弃男友的名声。
所以她才会下意识地寻找着一些借口，甚至还愿意帮高钰找工作，用这个来作为补偿，对自己心理不安的补偿。她希望高钰接受自己的“安排”，然后平平静静的分手。
此时她装作听不懂高钰的故事，反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高钰平复了一下心情，淡淡地说：“我可以理解你，我甚至可以容忍你因为我的落魄和贫穷而离开我，我不会在自己未来不确定的时候强行捆绑住你，我们完全能够好聚好散。但是我不能容忍欺骗和推卸责任，也不想被你把过错推到我身上，用一个拙劣的借口来遮掩你的心虚。作为你的前任男朋友，我还有最后一句忠告，你既然做出了如此现实的选择，那就不要再幻想什么问心无愧了。这样的心态很不成熟，如果不纠正过来，将来会让你吃大亏的。”
高钰的语气虽然平静，却又仿佛暗藏刀锋，崔娜感到很刺骨，觉得自己很委屈，眼泪忍不住的滚滚而出。
高钰就这样木然地看着，没有上前去安慰的念头，他已经没有去安慰崔娜的资格了。
高钰还知道，他说出那些话后，他与崔娜的关系就不可挽回了。不过话说回来，面对一个已经处处心积虑分手的女人，即便低声下气的恳求，又有什么用？
感情到了尽头，再说什么也是白费，两人心照不宣。这段学生时代的恋情，在毕业之后没有多久就画上了句号。现实就是如此残酷，随着时间流逝，一切都会褪去温情脉脉的外衣。
这次见面之后，崔娜动作很快，迅速将留在高钰处的东西都搬走了，仿佛并不发愁下个落脚处，因为有人来接她。
高钰站在窗户边，亲眼目睹崔娜头也不回地上了一辆车，驶出了这片老旧小区的大门。他虽然认不出那辆车是什么型号，但却看得清车标，是蓝天白云，宝马的蓝天白云。
此时高钰的内心极为刺痛，并不像他表面那么漠然，自嘲式的苦笑几声，擦掉了眼角的淡淡水痕。所谓的毕业就分手，就是这个意思么？
这时候有个崔娜闺蜜叫小兰的打电话过来，责问高钰为什么不给崔娜留一点点脸面，又说他们好歹也有两年的感情，分手何必搞得如此尖酸刻薄。
高钰索然无趣，觉得实在不想解释什么，就把电话挂了。
不过话说回来，高钰非常讨厌这种被背弃的感觉。更精确地说，他讨厌的是这种遭遇背弃但却无力的感觉，而不是被背弃本身。
学校之外的世界并不是田园牧歌。如果没有什么变化的话，类似这次的无力感还会一次又一次的出现，最后渐渐地把他溺死在滚滚红尘之中，但这绝对不是高钰想要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