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擦去昔日的鼻血,雪依然坚强乐观的生活着,最近雪爱上了理发的行当,跟海商量在后院开个理发铺。

海几个月时间又在房子后面盖上了三间平房,一间厨房,一间粮仓,一间给雪用作理发铺。

雪想去西省的省会城市安市去认真学习培训一下,虽然之前村里的理发铺没有开过先河,但雪充满憧憬。

雪有一个叫苏的姐妹在安市工作,苏是四省人,早期插队在雪家借住几年,那时候生活清苦,苏没有亲人在身边,就把雪的家人当成父母一般看待,雪的父母都是老实芭蕉的庄稼人,善良而沉默寡言,但对苏挺好。

苏和雪一起学习,一起劳动,一起吃住,情同手足。

雪告诉苏想学理发,苏就在安市找了一熟人的理发店,让雪住在自己家里。

海买了一辆东风牌卡车拉货营生,雪去了安市学理发,闵和由无人照顾,海请来了自己的姑妈桃。

桃在地主家伺候了很多年,地主早死,家道慢慢中落,桃就和自己的儿女出去务了各自的家业。

桃一直坎坷,迷离之际信了基督教,每日念念有词,每周做礼拜,也算充实安宁。

山和桃不知有什么疙瘩,山成家立业后再没有与桃有何来往直到死。倒是海逢年过节去看望桃,桃很高心,海请她来暂时照顾闵和由,桃收拾了衣服就跟着海来了。

桃每天给闵和由做饭,闵和由自己上学不用桃接送,桃面相慈祥,在闵和由看来,起码比山和樱好多了。桃总是嘴里念念有词,“感谢神!......”一直重复着这一句,好像有什么用似的。

雪已经离开家有段时日,有一天由很想念雪,放学后就一个人跑去村头的公路边等雪回家,由坐在路边的井盖上,嘴里一遍遍重复着“妈妈......”好像有什么用似的。天色渐渐黑了下来,就像谁拉上了天空的窗帘,由觉得今天等不到了,准备回家,面前突然站了一只公鸡,雄赳赳气昂昂,不说话也不让路,由想绕着公鸡走,这才引起公鸡的情绪,公鸡扇了两下翅膀,由感觉这只公鸡比自己还高大威猛,公鸡腾空悬在由的脸前,亲吻了由的脸颊,由吓得遁地而逃,呼喊着跑回了家。

等到了家门口,由脸上的泪也干了,惊慌也散了。由见闵来回找房门钥匙,海只给桃留了一把,海跑长途货运十天半月不在家,雪远在安市,眼前的忙谁都帮不上。

闵找了半天已经绝望,桃也仔细找了很多遍还是踪影全无。天色将晚,山雨欲来,冷飕飕的寒风拍打着风中的脸,桃立在原地,闭目虔诚,嘴里念念有词“感谢神......”闵和由不知其然,也不知其所以然,木然矗立,等待着桃口中的神降临。

桃祷告完一遍,径直走向房门,轻轻一推,房门戛然而开。不可能啊!刚才都去用力推门的,怎么桃祷告完就豁然敞开。

“感谢神......”桃感谢神的显灵,主的降临。

樱的父亲去世的早,母亲叫婉,遗世而独立,一直活到九十八岁,抽烟袋锅子的习惯一直坚持到去世。婉对海很好,可怜海在家庭的处境,在闵和由出生时,婉经常过去接济帮扶,婉和海都被樱隔离在矮矮的土墙之外,算是同病相怜吧。

海很感激婉的照顾和疼爱,当然海也是婉抱大的。

婉有四个闺女,㚾、姿、樱、姂,樱是老三,婉晚年时基本在㚾家住,海每年都会带着闵和由去看望婉,由能记事时,婉已经九十多岁了,婉一直坐在土炕上,手里擎个长长的烟袋锅子,精神矍铄,岁月的纹路爬满了脸颊,黝黑的皮肤,黢黑的牙齿,深陷的眼窝,银色的稀发,指甲缝里藏污纳垢,皴裂的手背上满是褶皱,由每次看到婉都躲得远远的,海每次都说是婉把由抱大的,婉每次报疏以德,嘿嘿一笑,一笑更是让由毛骨悚然,婉活脱脱就像是村里的那颗千年古树,成精般矗在这世上。

婉最终还是走了,也许是烟袋锅子抽着没意思了,也许是土炕上一直坐着躺着没意思了,除非婉自愿,否则婉的身体还能再活一百年。

婉走时面带笑容,僵持的笑容,不容质疑,不容纷争。

婉走了,㚾、姿、樱、姂四个人陷入比之前更深的沉默,按照传统,老人应该是儿子抬埋,但婉显然给四个人出了一个世纪难题,四个人各怀鬼胎,各自僵持,也许婉是早知如此也笑着离开的,也许是笑自己,也许是笑㚾、姿、樱、姂,也许是笑这个世界,也许是什么也不为,仅仅开心而已,不得而知。

海自觉受婉恩重如山,作为外孙,海承担起了抬埋婉的责任。

海用灵车把婉接到自己家,为婉办理了后事,㚾、姿、樱、姂都各舒了一口气,相安无事,不敢为天下先,四个人像商量好似的,默契的都没出现在婉的葬礼上。

海没有哭,只是用心送走了婉。

一开始本没有婉,突然婉来了,千年一瞬,婉又沿着来时路继续前行,婉来过吗?!

此情此景,申发现以前所学的自然科学知识都显得苍白无力,申放下这些所谓的高大上的学识,在这无垠有限的空间里陷入了沉思。

无极而太极,眼前的一切让申不知所措,分不清是现实还是幻象,人类的感官无从捕捉信息,没有信息输入的大脑茫然无措。眼前无限的黑,大脑一片空白,一阴一阳之谓道。申问我这是道吗?我更无从回答。

申正迷茫中,身体像是提线木偶般站了起来,这不是申的意图,申感觉很神奇,自己的腿怎么就向前迈了出去,没变的是眼前依然漆黑一片,申的大脑已经处理不来当下的情况,申的身体在动,但无从感知。

无界的技术派将申移动至稻,稻是技术派的超高科技集成设备中心,这里存储着来自所有星球的生命体的记忆芯片。设计之初,有生命的星球很少,生命体也很少,随着科技的发展,对未知星球探索的深入,越来越多的生命被发现了,越来越多的无界接收器被派出去收集生命体的记忆,通过收集记忆,不断汲取所有星球的优势文明,然后将这些优势文明再做深入的分析处理,整合升华,从而为无界超高文明的发展进化提供有力的支撑和参考,以保证无界在整个宇宙中文明至高无上,不可企及。

地球是离无界最最遥远的一个蓝色星球,那里充满了未知的神秘,发现这个蓝色星球的时候,无界第一时间就派出了数以万计的接收器前往开拓新的领地。

无界发展至今,派出的接收器数不胜数,成本压力巨大,收效逐渐变小,保守派抓住技术派这个烧钱成效小的文明收集项目死咬不放,一味地攻击质疑技术派代表得的领导能力,迫使无界最高领袖减少技术派议会席位,压缩技术派项目预算,得费尽心机带领技术派走到今天实属不易,把技术派从一个末流派别一步步经营至今,从议会零席一路至成为左右无界大政方针的多数派别,得心里最为清楚今天的成就是怎么来的。

一来不能在得退休之际晚节不保,二来不能眼看着门徒众弟子极有可能面临被打压的风险。

得痛定思痛,必须壮士断腕、破釜沉舟以求新生,当前的局面必须做出改革,第一步先要消减预算已减少最高领袖的压力,从长计议以图淬火重生。

技术派多次会议研究,制定了两个裁减原则,一来在目标星球文明停滞不前甚至出现倒退的项目上做出裁减,二来在距离最远投放接收器导致成本过高的项目上做出裁减。

最后技术派会议最终决定地球的文明收集项目暂缓执行,削减相关预算。

当技术派开始执行会议裁减预算项目的时候,发现地球距离无界太远,暂时无法收回正在执行文明收集任务的接收器,面临无界的技术瓶颈,此项技术难关无界暂时无人能够突破。

正当得一筹莫展时,雷达中心捕捉到申头顶囱门发出的微弱X码辐射信号,无界的数据分析系统通过H光谱对信号进行图谱成像显示,申的共生接收器甲的知识储备中存有大量磅礴的航天知识体系,超过50%的可能性可以解决无界所面临的技术难题。

得既兴奋又惆怅,但得的情绪不能展露半点,得强装出胸有成竹的样子来,得下令立即启动召唤神才计划。

计划名称听起来气势磅礴,但其实也没有什么立即见效的举措,除了保持与囱保持信号往来以外,无界不断强化召唤信号,信号强度等级已经达到无界科学技术极限,但囱的反馈信号却不是很明朗。

申来到稻前,什么也看不见,不知所措。

技术派唤醒了正深深地沉浸在申大脑中的甲,甲面临突如其来的唤醒,一时难以平静,甲以为申死了,无限的黑暗同样也让甲陷入无限的申的记忆漩涡中。

“欢迎回家,甲”。

甲听到了声音,似乎有些熟悉的声音,甲试探着反应到,“我在哪?我是谁?”

得以一种慈父般的讯号向甲简单阐明了事情的来海去脉,肯定了甲的使命完成情况。

甲想象不来自己从无界出发时的心态,但此刻甲却有点舍不得共生过的申的肉体,所有申的记忆都无比美好而清晰,感觉甲就是申,申就是甲,从未是两个个体,也从未分开过。

甲的遐想被得打断了,“甲,你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你暂时还不能回家休息,你还得继续回到你的共生体申的体内,协助配合申完成地球文明收集项目的全部接收器召回任务。”

甲甚至没有听明白得的指令,只是觉得回到申就好。

技术派对设备进行了简单的几个操指令后,甲再次回到申的身体中。

申醒了,感觉自己作了一个奇怪的梦,申问甲还记得作了什么梦吗,甲很清楚但无从说起。

孩子一般没有分别心,不知对错、善恶、美丑、利弊,长大了分别心来了,烦恼也随之而来。

海的家教特别严苛,由打小乖巧,从不惹事生非。

由刚上三年级那会,开学没多长时间就问雪伸手要钱,雪问要钱作何?由说买文具,但实际上不止是买文具,最多的是买书,从一个叫虫的同学那买。

虫是由班上的机灵鬼,整天不务正业,经营些倒腾书本文具的小生意,这生意不是小本买卖,而是无本万利。书本和文具主要靠顺手牵羊来路,然后再卖给书包空空如也的买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好的文具一般虫就自己享用了,买不回自己文具的同学只能在校门口的文具店重新购买了,难道商店的老板们跟虫商量好的,保持了文具的需求量只高不降。

由不堪这种恶性循环,索性就壮起胆子找虫讲理,但虫似乎不怎么喜欢讲理,两个人没说两句就厮打在一起,虫一点事没有,由脸上被虫长长的指甲挖了几道深深的血迹,由本来想自己解决,看来效果不佳。脸上挂了彩可就没办法瞒过家长了,由怀着侥幸心理回到家,不出意外海竟然在家,由扭捏地蜷缩至饭桌前,雪跟海开始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由把心一直提到嗓子眼这,把头整个埋进碗里,也不夹菜,心里祈祷着海吃完离开或者自己吃完离开,事不遂愿,海发现由有点怪,平时最爱吃菜,大家都叫由“菜车子”,今天怎么一口菜也不吃了。

“抬起头,你这是干嘛呢,埋个头一声不吭的?!”

纸包不住火,由只好慢慢把头抬了起来,海看到由这张被人抓破的脸,顿时火冒三丈,海当过兵,脾气本来就像炮仗般一点即炸,不问三七二十一放下饭碗直奔学校。

由一路小跑跟着海来到学校,到了学校门口,海似乎还不知道谁打了由,拉着由问道。

“谁弄的?”

“虫”

“搞什么名堂?”

“虫把我书包偷了个精光,我去找他要就......”

海气呼呼来到由的教室,午饭时间虫还没有来,海就在学校门口等着,不一会虫背着下午要销赃的黄布书包唱着歌儿来到教室,放下书包还没等歌儿唱完,海闪电般冲到虫的面前。

“你叫虫?”

“啊!”

没等虫反应,海三锤两膀子直接让虫飞出几米开外,哇一声,虫哭的不知所以然,全校同学都围在这场力量悬殊的正义与邪恶的较量中,邪恶一方被正义一方打的满地找牙,大家嘴上没说,但心里一片叫好。

海獠牙利齿走到虫跟前,一把提起早被吓得魂不附体的虫走出教室,由也悻悻地紧跟其后。不一会,海提着虫来到他家,敲了半天门,家里没人,海让虫开门,虫满脸泪水未干,站起来快快开了门,三个人进了虫的房间,一股脚臭味和霉味,虫知道海此番造访的原因,没等海言语,虫一个箭步就把靠墙的衣柜打开了,这不能叫做衣柜,里面一件衣服也没挂,完全就是个储物柜,琳琅满目,各个年级的课本,各种文具用品,各种孩子玩物。

由上前迅速找到写了自己名字的课本,类似自己的文具也顺手装了起来,不要白不要。

海领着由凯旋而归,由去上学,海直奔家里。

由回到学校,同学们投来一种仰慕崇拜的眼神,仿佛虫是欺人的恶霸镇关西,海是那只威风凛凛的拳。由的书包终于鼓了起来,但脸上被抓出的血痕似乎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弥平。

由继续上课,没有什么异常。

虫妈在果园里套果袋,听说虫在家哭的呼天抢地,回家问了究竟,虫妈是村里出了名的泼妇,一蹦三高,气势汹汹来到由家,大有兴师问罪之架势。

海正和几个相好喝茶闲聊,突然听到一声大喝。

“王八蛋,谁打我孩子,找死是吧!”

除了山和樱这样骂过海,别人没人敢如此造次,简直吃了豹子胆。

海掀开门帘,虫妈已然抓住海的领子准备上手挖脸,看来虫的本事师出于母,海没客气,一脚就把虫妈踹出大门,虫妈落地时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平常只有她挖人脸的份,今天自己下手的速度竟然慢了半拍,似想非想之际,婴儿呱呱坠地般哇一声嚎啕大哭,紧跟着一套纯熟的就地打滚,扯着嗓子乱骂一通。

海还想教训这个疯婆娘,几个相好见好就收般及时拉住了海,天黑前围观的邻居们也都散去,虫妈不知何时打道回府去搬救兵。

第二天,消息灵通人士跑来告诉海,虫爸准备去县城法院

告你。虫爸一米六小高个,海一米八大高个,虫妈的溃不成军让虫爸吸取了教训,改换报官的策略。

海得了消息,立即来到村口堵人,经过一番准备的虫爸骑着家里的摩托车就往县城赶,正巧被海堵住去路。

“听说你要去法院告我?”

“王八蛋,打我娃也就算了,连我媳妇一起打,不告你难不成便宜了你不成?!”

海一把提起虫爸用力一甩,摩托车应声倒地,虫爸顺势卧倒,海经过一番耐心教训,虫爸瘸着腿站了起来,海以为虫爸还要去告,谁知虫爸扶起摩托车竟调头往家的方向走了。

由书包里的东西再也没有丢过,由发现丢不丢好像文具消耗的差不多一样快,由放学回家的路两边各有一家小卖部,左边这家老板叫大清,右边那家老板叫大明,这两家店垄断了学校的生意。

大清和大明没有血缘关系,纯属竞争关系,听大人说两家水火不容,不共戴天。作为两家的顾客,由明显能感觉出双方竞争激烈,每次由去买东西,走在路中间实在难以抉择去哪家消费,大清和大明像恶鬼般坐在各自的店门前,烧红的眼珠子死死地盯着过往的人,路过的被眼神灼烤一番,买东西的更是被眼神来回煎煮炸蒸,实在难以抉择,只能逢单去大清店,逢双去大明店。

去了哪家店,好戏才刚开始,眼神会拷问你昨天为什么去了另一家,一张票子得花完,花不完还得被拷问难到找的零钱明天去另一家花。

大家都已习惯雨露均沾的规则,不敢有一丝偏袒。

大明家有四个孩子,老大女儿叫朝春,老二女儿叫暮春,老三女儿叫望春,最小的儿子叫辉获,大明的媳妇叫来春。

由和辉获是一班同学,经常在一起玩,关系特别好,两个人无话不说。由经常跑到辉获家去玩,辉获家里土墙土屋土炕,其实也没什么好挥霍的,只是大明和媳妇比较宠着辉获而已,有什么全都给辉获先享用。

大人们拉家常大嗓门的有,不避左右的有,由有时在房间写作业时常能听到一些隔壁大人们的东拉西扯。

来春是隔壁村的姑娘,大明家穷,娶不起媳妇一直光棍了很多年,有人给介绍了来春,来春家倒是没提什么嫁女条件,反倒给大明盖房子开小卖部,只一点,来春大着肚子只要大明得接受。

大明已经光棍了几十年,想抱媳妇早已欲眼望穿,农村得盖了大瓦房才有人跟,等父母的大瓦房估计这辈子都得打光棍,跟父母同住在两间破草房里什么希望也看不见。大明的父母见来春家还给盖房子,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美的嘴都合不拢,问大明的意见,大明用袖子围了围嘴上的鼻子闷闷的“嗯”了一声。

大瓦房没见,来春家给盖的糊砌房一个月时间拔地而起,厚实的嫁妆来春家送来大明家,大明一家别提有多高兴了。老丈人摊上酒水干果,连闺女带大红被褥一并给大明送到新房里,没有什么仪式,大明就这样简单的娶了媳妇,还有媳妇带来的大肚子,没过几个月,朝春就出生了。

一晃大明也五十好几的人了,糊砌房一天天也年久失修了,到处漏风漏雨了,暮春、望春和辉获也相继出生了,小卖部的生意捏搁够一家五口人糊口,其他开销就别指望了。

眼看着辉获一天天长大,大明心里就开始犯愁起来,整天茶不思饭不想,来春似乎瞧出些端倪,就和大明商量。

“你结婚时遇到个好丈人,辉获不能走你的老路吧!”

“好个屁!”

“好不好,你们全家心里清楚,穷的叮当响,能取上媳妇就是赶了祖宗八辈的福气了,别不知足!”

“骚货,你说的这叫球话!”

“自己亲生儿子,看着办!”

“骚婆娘,撕破你的烂嘴,谁他妈知道这窝都谁的种?!”

“扇了你这没本事窝里操蛋的孬种,谁的种?谁的种!你自己造的自己不知道,问我!”

“贱货!自己啥货自己心里没数吗?!”

“老娘就是贱货,你不是上杆子娶我能来你家这腌臜地!”

“再哔哔信不信我抽你?!”

“你抽呀!有本事你抽!老娘掀了你这屋顶,死在你这倒霉屋里你信不信?!”

“哎......!”

吵了半天,也没吵出个子丑寅卯来。

大明晚上睡不着,自己披个粗布衫子来到屋外头坝子上,蹲下来点起了烟袋锅子,吧嗒吧嗒一个人抽了起来,透过烧旺的火星,大明目光呆滞不知所措。

来春也睡不着,屁颠蛄蛹着来到大明旁坐了下来。

“这几个赔钱货一天天长大,白耗着粮食也没球卵用,虽说离结婚还早,不能老在家闲着混吃混喝吧!”

“那你给她们编排个营生出来啊!能的你!”

“我自有主意,趁出嫁前给辉获攒两个娶媳妇钱!到时候发配个外省的婆婆家,鬼知道底细!”

“骚婆娘,一肚子淫汤,你这是哪门子馊主意!”

“王八犊子,你能你咋不出去挣几个钱回来给我们娘几个花花啊!整天锈在家里混吃等死这会倒愁了起来!”

“呛白我!你咋不出去卖个骚挣两个?!”

“瞎了眼的畜生!我老成这模样鬼买啊!白出去现眼!”

“贱货!”

“商量个屁!就是个会吃没主意的种!”

来春撅起屁股站起身来,一脚把大明踹翻在地,扭头回屋歇着去了,大明哎呀一声,坐在地上像个水泥墩子似凝固住了,连个屁也没放。

第二天,来春领着朝春去了县城,在县城的某个角落给朝春谋了个差事。没过几天,朝春回家了,拿着几张票子回家了,大明没见过这么多钱,也没顾上理睬朝春半句,抢过票子来就着唾沫星子嗖嗖的数了起来,还没数完,来春一把抓到自己手里,“没见过世面的货!”大明什么也没说,直愣愣站在那傻笑起来,也顾不上问票子从何而来!

朝春每天花枝招展的出门,大明和来春就在家盼着票子回来,暮春和望春身体也慢慢成熟起来,跟着朝春早出晚归,大明和来春每天就盼着票子回来。

自此以后,大明再也没时间坐小卖部门口眼神拷问过往的顾客了,大清刚开始也纳闷自己怎么就力压大明的生意突然一家独大了。

直到大明家楼板房就地而起,大清才恍然大悟自己败了。

明亮的大房前苍蝇整天嗡嗡的门庭若市,大明的生意越来越好,三个闺女足不出乎,票子自动追到家来。

今天来个骑摩托车的,票子数给来春,挑一个就走,明天来一个开小汽车的,票子数给大明,挑一个就走,场面好生热闹。

大明整天呼呼大睡,烟袋锅子也换上了带嘴的名牌香烟,来春更是颐指气使盛气凌人,在家里横行无阻,全家在她的英明领导下,直接进入小康生活的快车道,一举成了村里的土豪劣绅。

辉获终于有了挥霍的资本,源源不断的资本,娶媳妇的房子有了,到处招摇的小汽车也有了,大金链子小金表,出手阔绰,用度奢靡,比城里人不知道,村里人的花销水准肯定是远远超过,令人羡慕嫉妒。

朝春到了婚嫁的年龄,来春到处拖外地人给介绍个对象,什么条件不提,对方家庭条件不论,结婚嫁妆厚实,给姑爷盖房子也不在话下。

功夫不负有心人,甘省有一不通水电不通路的穷山沟,朝春闻声去了,婚后有了孩子,过着幸福的小日子。

暮春和望春也在来春的张罗下有了外地的婆家,各自过着自己的小日子,辉获娶了门当户对的有钱家小姐,没几年姐姐们攒下的家财就被挥霍一空,结婚没几年孩子也没有,辉获的媳妇过不惯没钱的日子,跟了有钱人跑了。辉获没有什么谋生的手艺,干着坑蒙拐骗的营生。

大明和来春住着日渐破落的楼板房,继续着小卖部的营生,大明又坐回店门口拿出饿狼讨食般的眼神拷问着过往的顾客,大清又感受到来自大明的竞争压力。

万事不由人算计,一生都是命安排。

由刚上高中时,学校组织军训,军训间隙由和同学正在踢足球,大汗淋漓,好生畅快。

军训的班长最喜欢由,由走路是同边手,惹得教官和大家笑个不停,由却觉得自然,同边手的孤僻动作教官也不是想彻底纠正,乏味严肃的军训日子就指着由来取乐。

大家正因由笑的前仰后合时,由的邻居喜叔突然出现,喜叔跟班主任耳语了几句,班主任过来给教官也悄悄地说了什么,教官收起夸张的笑容让由出列,由莫名其妙,不知发生了什么。

喜叔娶了一个漂亮媳妇,同龄人都艳羡不已。

喜叔媳妇叫潘,潘个子高挑,前凸后翘,脂粉妖娆。潘最喜欢与邻里处关系,迎来送往,小恩小惠往来不断,作为外来的媳妇把本村的经念得是甚得民心,村里的妇女老少都爱跟潘来往,各家有个什么事,潘都很热心,互通有无,不分你我。

跟由家离得不远,有个叫方的,方跟由是一辈,也管喜叫叔。方在他们那辈中算是混得好的,方跟着县城一个领导开车,方接送完领导直接把车开回家休息,桑塔纳在那个年代算是豪车,方爱干净也勤快,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洗车,每天把车里里外外洗的干干净净,村里小轿车也就这一辆了,所以远近都看得起方,谁家有个婚丧嫁娶难免要找方混个方便。

喜叔喜欢在县城倒腾些生意,巴结领导疏通关系是必不可少的路子,经常要用方的车铺排场面,事情好办的多,喜叔算得上用到方车最频繁的邻里了,但方似乎很乐意,并无半点嫌恶。

喜叔是个爱开玩笑不避左右的人,由去喜叔家找喜叔的儿子壳玩,壳正看电视,由就跟着喜叔一家一起看电视,喜叔看到热闹处,“跳舞的裙子要是突然掉了可怎么办,哈哈哈......”潘在一旁嘿嘿一笑,“流氓胚子,你就指着裙子掉了瞧娘们腚沟子,不知道你了!”

潘起身出去,正好从喜叔面前经过,喜叔伸手拍了潘的屁股,

“骚娘们一天”

“你才骚,两孩子在呢,也不顾个脸!”

“哈哈哈......”

喜叔有生意上的事,方开车接送壮场面,潘厚脂艳粉饭桌上八面玲珑,喜叔的大事小事皆很顺利。

三个人出去有时喜叔和方回来,潘消失几天,有时方接了潘出去,两个人消失几天。

方很乐意为喜叔服务,也很乐意单独跟潘出去,潘也很乐意为喜叔的生意消失数日,也很乐意跟方单独出去,喜叔没几年盖起了楼板房,院里停了拖挂车,喜叔标志般的“哈哈哈”笑声一直挂于嘴边,日子过得蒸蒸日上。

由来到喜叔跟前打了招呼,喜叔神秘的探着头凑到由脸边,“山去世了”。

由愣了半天,喜叔让由收拾一下跟他回家。

由没有恸哭,也没有伤心,收拾东西的停当满脑子全是山和海之间的恩怨琐碎。

由在山家,山细数海的不是,“不孝子弟,不学无术,犟的跟头牛似的,家长的话一句不听,让他好好上学,他逃学乱窜,让他好好当兵,他半路不打招呼就退伍回家,让他娶青,他娶了雪,让他好好挣工分,不正干到处换挂面营生,不听话的畜生犊子,有没有把老子娘放眼里,给家里做过啥贡献,一分钱没见着,一粒米没交过,滚孙货,啥玩意”。

由回到自己家,海解释和山的父子纠葛,“不交学费学校把我撵断了我去哪上学,跑部队找领导乱提要求胡闹一番让我怎么长干,介绍的青连个正眼也不看我,一副拽眯日眼的样子让我怎么娶,挣工分别人都投机倒把,咱好好干啥好也没落着还被批评,整天饿肚子干下去有什么出息,樱看我不惯就过来扇我嘴巴子,山扎墙把丈人丈母年撵断不给吃喝,我跟婉相依为命艰难度日,婉走了连个人影都没有,还是我这外孙抬埋,搬了新家不分青红皂白把东西砸个稀巴烂,把雪打的鼻血横流,作为儿子没有感受到一丝父母之爱,就是看你不顺眼,整天想着拾掇你。”

由不是判官也未完全亲身经历其中所有情节,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不知到底谁对谁错,也许压根也无对错,搞得由晕头转向不知听谁,真是清官难断家务事,世上还有好几人。

是非入耳来,不听自然无。

由坐了方的车,跟着喜叔一路回到朝家,治丧一应人物皆配置整端,由来到山的灵前,没有招人的哭嚎,梅、兰、竹、菊满脸抹泪各自伤心。山躺在棺材里,穿着停当,表情展然,好似熟睡未知左右喧闹。

由为长子长孙,按礼数抱着山的黑白相框迎饭或请灵事宜,鬼子手伴乐热堂,气氛显得肃穆凝重,晚上众子孙按先后施礼,旁有专人指导礼数流程,由被告知孙辈排第一个行礼,认真观察学将行礼。

吹鬼子的乐队越发噪闹,吵得由不能定心学礼,终于轮到由了,由稍微有些紧张,黄布中山青衣外罩白布孝衫,脚蹬黑色布鞋,头顶白色布带扎束齐整,众目睽睽之下,由缓步来到山的灵前。

由在香包里取三根黄香,双手稍捏凑于蜡火之上,青苗火焰略发烟子,熏得由的眼睛热泪盈眶,不时香火点燃,妖烟升起,由后退三步,立于灵堂前正中,两手举香过头,头低下,左右两腿挨个跪下,头抬起,望向山的遗照,跪步向前几步,双手将香插于香炉,跪步退后至原位,三跪三拜。左右双腿挨个立起,头低下,半躬身,小步进至灵前左上角,照前礼施三跪三拜,起身顺时针至灵前中央尽施前礼,依次至右上角、中右位、右下角、右后中、左下角、中左位、左上角,最后回至正中央起止位再施三跪三拜,礼成。

旁观者有司仪、众家眷亲属、帮忙人等、围观婆娘、孩子里三层外三层来看热闹,来瞧施礼现场。鬼子手见着人越来越多,场面甚是热闹,拿出看家本领,死吹活唱,敲鼓的要锤破鼓面,吹号的要吹破腮帮子,唱腔的要扯破喉咙眼,一个个配合默契激情四射,直闹得灵堂欢腾热闹。

半夜守灵的家属靠坐斜倚,门上帮忙人等找主家要来了麻将,桌子上手搓麻将哐啷啷热闹,围观的小子个个手叼香烟吞云吐雾,一个个精神抖擞,干熬静耗陪至天亮。

山的墓子早年间已经打好,墓地在朝的村口地里,位置是山请来的风水先生选的,盘坐朝家,发功开眼,一共两座墓穴,几年前,山回南省把爹娘的尸骨坟土移来西省,立碑固墓,入土重安。在旁边山也给自己提前挖好墓穴,山去世了,自然躺进了自己选的坟墓中,一定是甚合他意。

好似食尽鸟投林,落了片白茫茫大地。

山去世,众亲戚都来吊唁,姿的儿子也就是海的表弟叫舟,舟带了一个女的,一个男的三个人来吊唁,海安排舟一行三人住在海家。丧事完毕,舟一直住在海家没走。

舟一行三人挤在由的床上将就住下,舟无所事事,让海给他安排赌局,海领着他去了楼板厂老板林家,经过几天彻夜奋战,舟赢得钵满盆满,在街上买了牛肉、猪肉回到海家,让雪做来大家改善生活,饭桌上舟狼吞虎咽,看样子舟也是囊中羞涩了一阵,自己也算是打打牙祭,吃饱喝好,三个人倒床就睡,整整两天除了如厕以外,不见任何动静。

舟骨瘦如柴,两腮塌陷,浓浓的黑眼圈,肿胀的眼袋,眼睛无神目光涣散,其他两人也几乎如此。舟晚上会神秘的进出房间,垃圾堆里有他们扔出的注射器,由以为舟生病了打针用的,由告诉海舟生病了,海去看了针管子,看完气冲冲地骂起舟来,海不知为什么火冒三丈,三个人被海赶了出去。

由不知道海会因为针管子而如此愤怒,令由不舍的是,那女的打扮分外妖娆,是由很少见到的装束打扮,新颖夺目,由住在隔间的小套间里,跟舟的房子中间隔着一层薄板,有时由晚上醒来听到那女的急促的喘息声、含在喉咙里的咿呀哼唧声,由觉得可能是女的做噩梦了。

舟走的比较仓促,洗漱的毛巾和牙膏都没来得急带上,由从地上捡起了一个小管,上面的字显示是牙膏,由没见过这么小的牙膏,长大了才知道这是酒店里提供的一次性牙膏,由拿来玩,觉得很新奇。

雪在后面的矮房里开了村里的第一家理发店,雪从安市学了手艺,正是大展手脚之时,村里的老少爷们以短发为主,婆娘媳妇都想尝试新花样,雪就介绍染发烫发的造型,拿着印刷的模特发型让她们选,看完这帮娘们倒是没人敢为天下先了。

由的小班班主任叫琴,学校里琴最惹眼,貌若梨花,腰如杨柳,长条身材,瓜子脸儿,脸上稀稀几点微麻,自是天然俏丽。走路时风情万种,两臀扭动如水蛇,面带笑容如桃花,十足的一道靓丽风景线。

前卫的发型只有琴能担得起,琴来到雪的理发店,没等雪介绍一二,琴自己拿着模特的各种图样已经研究起来,最后选了一个最潮的染烫,颜色染黄,发丝烫卷,在雪耐心的一番功夫后,琴更显时髦妖娆,琴站在镜子面前用手轻轻梳理被烫染过的头发,灿烂的笑容越发灿烂,捯饬了半天功夫,琴躬身慢慢拎起挂在椅背上的貂绒大衣,用手一甩抡上两只傲挺的香肩,琴用手把领子盖住的头发捋了出来,雪不收钱,琴很优雅的从一个小夹子里取了钱放在桌上,琴出了门走在村道里,小步慢踱,接受着一街两巷婆娘们羡慕眼光的打量,心里估计已经乐开了花,但忍着没有显露出丝毫内心的澎湃。

海在家闲来无事喜欢喝喝茶,客厅里响起“我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在我受惊吓的时候,我才不会害怕!”跟着音乐海闭目养神渐入佳境,享受着温暖悠闲的时光。

村口有人捎话来,让海赶紧去接电话,正沉浸在美妙音乐里的海还没反应过来,海起身关了刚买的收录音机,骑了自行车直奔村口。

海经营的带挂东风卡车在北省出了车祸,司机是方和军,两个人慌慌张张告诉海眯了一下眼,在一个大桥上撞了一辆吉普车,双方人员都只是一点皮毛伤,老旧吉普车倒是撞了个七零八散,好在双方撞时车速都不快。

海撂了电话收拾停当,跟雪没说两句就踏上去北省的火车。

海的车没有手续,方打瞌睡撞了对方,最后双方协议,海认了大头责任,赔了对方不小一笔钱才算息事宁人。

收拾完残局,海、方和军就返回了西省家里,到家没半个月,东风卡车变卖了,方去县里给领导当了司机,军回家务农去了。

消停了半年光景,海和前邻苟商量着一起买个小华川货车贩煤营生,海正筹划细节,苟一声不吭已经把车买了回来,海还没反应过来,苟马不停蹄把煤已经贩到家门口,正赶上冬季烧煤时节,村里人一窝蜂似的就把苟门前的煤抢了个精光,第二天苟又贩来更多的煤来,依然供不应求抢个精光,苟赚了一大笔。

雪疑惑道,“不是商量好合伙一起吗?怎么悄默声就弄了?”海一脸懵相。海眼瞅的贩煤生意就这么被苟先人一步抢了去,海只能另谋出路,小华川车还是买了回来,海干起了贩白石灰的生意,没有煤的销路好,但算是有了新的收入。

苟在村里是出了名的阴损狡猾,不是坑东家就是坑西家,苟却不以为然,还拿坑人当本事。

苟家平地起了楼板房,院子扎了二四墙,鲜红的大门上金黄的装饰铆钉,格外显得气派,这天阳光普照,晴空当头,苟哼着小曲提了高凳来到大门前,一只手握着一指长的钉子,另一只手抄着一把小锤,苟准备在大门上方两侧挂灯笼。

“十五的月亮,照在家乡,照在边关,宁静的夜晚,你也思念,我也思念。”

苟边唱边慢慢爬上高凳,稳稳立定后,猫着腰缓缓支起了身子,瞅准了位置,一手捏着长钉,一手抡着锤子,抡了没两下,苟啊了一声,应声从高凳上滑落了下来,满脸血流不止,家人赶紧把苟送了医院。

后来听说苟是眼睛被长钉扎破了,钉子没长眼,锤子使劲捶,但捶就是不进墙体,越捶越用力,钉子还不见进,苟不信邪,使了吃奶的力猛地一捶,钉子碰了坚壁调头进了苟的左眼,钉子跟苟开了一个莫大的玩笑,惹得苟血泪盈眶,自此人送外号苟眼。

苟为了不失体面,装了一只假眼,配了一副深茶色石头眼镜,口袋里备着擦眼的手帕,一套齐活。

善恶终有报,只争早与迟。

海继续着贩白灰的生意,一切都好,只是赊账越来越多,不赊卖不利手,赊了难躲讨债累。

眼看马上过年,海白天到处奔波卖灰,晚上到处收账。收了一个月的烂账收效甚小,还得抓紧再跑跑,年才有的过,年关即难关。

晚上穿了军大衣,戴了火车头棉帽,海骑着摩托一路去往县北山里要账,已经亥时一刻还不见海的踪影,雪左等右等始终听不着摩托车的响声,等不来雪就自行睡去。

第二天海回家了,雪看海帽子不见了,军大衣浑身是土,胳膊肘棉花外漏,手背上些许血痕,人无大碍,雪以为海自己摔了,海说撞人了,雪惊得一时语塞。

昨晚上返回路上,刚走到县城,路上一个人也没有,海正骑得稳当,忽然眼前一片漆黑,摩托车的灯光也不见星点,好像被人蒙了眼睛似的,只听咣当一声,海摔了出去,不远处躺倒一个女的,海动了下感觉自己并无大碍,赶紧爬起身跑到瘦小女人的身边,这女的鬼似的一声不吭,海心里一紧,使劲摇了摇,女人说鼻子嘴疼,旁边立时出来几个大汉把女的送往医院,当然海也被一起带了去。

后来知道,这女的是一老板从深圳带来仆县的姘头,几个大汉是陪着老板在果园的土房里赌博戏耍,姘头是出来给老板买烟被撞了。

雪在医院陪床伺候,海在家到处借钱给人看病,账没收着却惹上这场车祸。海跟雪忙活了一个多月,由在家自己上学吃饭睡觉。

说是车祸也没那么严重,姘头就鼻子缝了两针,牙掉了两颗,不愧是深圳来的姘头,见过世面的主,吵着要去深圳人工种植牙,一颗得一万。海跟雪面面相觑,没有半点办法,海又去到处找着借钱,最后钱给够了,事情总算了了。

雪继续理发的生意,海继续白灰的买卖,勒紧裤腰带挣钱还车祸惹下的债。

海晚上出车的路上被一群强盗拦下,对方人多,强海不压地头蛇,海只好就范,辛苦一天挣下的钱被抢了个精光,海开着车回了家,闷闷不乐。雪没说什么,人没事就好。

海穿了衣服喝酒解闷去了,半夜不见海的踪影,上次车祸的事,雪心里暗自担心。

拂晓时分,只听大门咣咣响,雪一夜未合眼,听见这动静就知大事不好,穿好衣服赶紧去开门,几个爷们架着海回来了,海满脸是血,衣服已被血水浸透。

“嫂子,海哥被人用刀砍了,赶紧送医院。”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雪瞬时浑身瘫软倒地。

几个爷们开了海的华川车连雪一起送往县城医院,海住了一个多月的院,算是基本可以出院,回家休养。

期间由来医院看过海,场面惨烈,雪没让由待片刻便让由回家了,由吃着病房里海的香蕉一路回家。

海心里憋屈,喝了闷酒,一时心情不好跟酒桌上几个爷们撕扯了起来,海用酒瓶拍了一个脑门,瞬时头破血流,破了脑门的家族人丁兴旺,七大姑八大姨闻讯赶来,海倒是有一身当兵的底子功夫,只是喝的人仰马翻早已无还手之力,人为刀俎,海为鱼肉,任人宰割,以平众怒。

此时过去后,雪继续理发的行当,海将华川车卖掉还债,一时没有什么出路,海暂时赋闲在家。

世人都晓神仙好,哪知神仙也自恼!

申强打起精神,努力想从眼前的无从下手中试图找点头绪出来,废了半天功夫,睁眼闭眼一样漆黑,还是无从下手。

甲告诉申闭上眼睛试试,申合上了毫无用处的眼皮,甲在申的脑子里点亮了稻的数据库信息投影,密密麻麻的代码爬满了整个投影画面,数据显示的是整个蓝色地球所有生命体记忆数据总和,申先让甲进行相关搜索,代码密集度大大减少,信息记录的内容逐行清晰起来,随着信息的逐帧闪过,申和甲都被震撼的屏住呼吸。

甲寄生到山的肉体,山离开后,甲又来到海的肉体,海离开后,甲又来到由的肉体,由离开后,甲又来到尘的肉体,尘离开后,甲又来到申的肉体,连续寄生于这个家族的男人肉体内,与这些肉体共生,融为一体。只是在进入下一个寄生肉体前,无界在稻的设备上会远端格式化甲的信息存储芯片。

申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的祖上一辈辈生命轨迹的所有细节,也搞清了由之前对山和海之间的对错纠纷,只是由无从得知。

申越看越陷入深思,越看越恐惧,感觉自己乃至整个祖祖辈辈的所有人生都被瞬间掏的空空荡荡,每一辈人跌跌撞撞的人生以及被牵强符予的各种意义显得如此渺小和茫然。

他们真的来过吗?!我们是为自己而活吗?!

申被这些铺天盖地的想法狠狠地摁着,毫无喘息之力,根本忘了还有甲的存在,但是没有甲,申又是谁?!没有申,甲又是谁?!

甲是人类文明的收集器,但更像是人类记忆的吸收器,吸力极强,只给人类剩下一幅幅空壳肉体,想到这里,甲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残忍。

甲提醒申先放下自己家族的兴衰数据,要想离开无界,还得完成召回地球的文明收集器才行。申一时难以平复自己的心情,当然也分不清是自己的心情还是甲的心情。

申退格了家族搜索,全人类的记忆数据代码又展现在申的脑海里,面对这海量的惊人数据库,申在脑袋里搜索着召回的方案,时间一秒秒的过去,申始终不知如何入手。

今晚脱了鞋和袜,未审明朝穿不穿。谁人保得常没事?

由小学班上有个同学,同学们喜欢称呼他“留电话”。“留电话”活脱脱一个小头爸爸的身板,除了没戴眼镜以外,其他简直像绝了。在班上“留电话”是个头最高的,但却是最被嘲讽逗乐的同学之一,“留电话”的同桌叫逵,逵好像不是去上学,每天就是整蛊他的同桌“留电话”,“留电话”的家长经常气冲冲的来找班主任理论,我们的班主任叫菜,菜老师不厌其烦的收拾逵,逵却无动于衷,随菜老师打骂,逵热爱这份逗乐事业。

“留电话”总是有流不完的鼻涕,鼻孔外一直挂着风干的鼻屎,“留电话”声音尖细,不管同学们怎么逗他,“留电话”总是眼睛眯成一条缝,报怨以德,一笑了之,除了逵,逵有点欺负人的意思,“留电话”经常就被欺负的哭鼻子。

“留电话”好像小时候有什么先天性疾病,经常请假不来上学,逵很珍惜“留电话”来小的时光,不然逵无所事事失去上学的意义。

“留电话”在请了一个长假后突然来上学了,逵那种期盼已久的心情难以言表,逵很开心,不知该怎么表达着喜悦之情,坐在后面的同学隐约听到了铛铛铛敲桌子腿的声音。逵是连蹲两级的高年级学生,比班上的同学年龄大几岁,逵平时除了起伏“留电话”外,也喜欢说一些大人的脏话,显得比较成熟。

坐在同一排的同学后来悄悄告诉大家,课上敲桌子腿的声音来自逵,据说是逵从裤子里掏出一个硬邦邦的棍子在敲桌子腿,老师和前排的同学都没有察觉。

也许逵觉得敲桌子腿还不够表达自己的心情,下课后逵拿出了新买的铅笔刀跟“留电话”一起把玩,玩了没一会,“留电话”哇的一声打哭了起来,“留电话”捂着被逵滑坡的脸蛋去找菜老师,逵用铅笔刀划破了“留电话”的脸,菜老师领着“留电话”立即去村诊所包扎,“留电话”的家长来找校长大闹了一番,又去逵的家里大闹了一番,之后“留电话”就一直请假在家养伤。

逵还是我行我素,喜欢一个人有一万种表达方式,逵的表达方式却不在这一万种之列。

逵喜欢班上一个女同学,逵慎之又慎,最终决定用自己的方式去表达喜欢之情,逵带了一块瓦片去了厕所,被树叶遮盖的瓦片被逵小心翼翼的端着进了教室,逵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干过一件事,除了欺负“留电话”外。

逵喜欢的女生很文静,课间也去了厕所,回到教室准备上课,女生顺手从桌斗里取课本,结果啊的一声,女生端出来桌斗里那块盖着树叶的瓦片,闻了闻,掀开树叶一看,女生又啊了一声,逵坐在座位上埋着头,菜老师拿着笤帚冲到臭气熏天的教室,逵没有躲,躲也躲不掉。

生命里总是不停有人消失,不知去向,不知归途。

“留电话”的家在由家后面,好久没听到“留电话”爽朗的笑声,有一天由放学回家,无意中听到雪跟海说“留电话”病重了,由不知病重具体意味着什么,由去“留电话”的家里看他。

“留电话”家里三间土房,一个硕大的院子,由进来时平常威风凛凛的黑狗今天也安静了很多,仿佛黑狗也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似的,由正畏惧黑狗的淫威,却异常安静,听着黑狗嗷嗷两声,由壮着胆子来到“留电话”家的右侧房间。

由听到“留电话”的父母在啜泣不止,还有其他亲戚邻居大人,由穿过拥挤的房间,钻到最里面“留电话”的床边,地上铺了一张黄色草垫,上面铺了一条红色床单,“留电话”闭着眼睛躺在上面,脸蛋上长好的疤痕,这是逵留给他的。

由凑近站在了草垫的旁边,“留电话”手边放了一个透明的橡胶袋子,袋子上有一根管子从“留电话”的衣服里穿了进去,由不知管子通向了哪里,也不知袋子里黄色的液体是什么,由不知所措的矗在原地,突然“留电话”的妈妈让由赶紧回家,由看到“留电话”妈妈挂满泪水凝重异常的表情,快速的钻出拥挤的房间回家了。

由在转学之前一直再没见过“留电话”,由不知他消失去了哪里。

由一直胆子很小,村里的狗挺多,由被咬过两次,从此对狗异常害怕。

一次是芒假时节,由自己去同学家玩,同学家的小院里也有一只黑狗,由站在门口,探着身子望向院内,不敢吱声,由刚想迈出腿往门前靠近一步,黑狗没有拴绳,径直冲着由跑了过来,由被掀翻在地,膝盖下一个深深的牙印。

同学的家长立即给由进行处理,在黑狗身上抓了一把狗毛,火柴一点,就着烧过的毛灰给由敷在黑狗咬过的牙印上,处理完就把由送回了家。

一次是菜老师召集班上同学去她家麦地里割麦,一下午大家干的都很起劲,回家的路上,由和辉获一路玩耍,你追我打,一路小跑,回家要经过辉获的爷爷家门口,辉获越发跑的欢了,由知道辉获爷爷家也有只黑狗,于是放慢了脚步,辉获迅速冲过爷爷家门口,转过头让由快点,由犹豫不决,调头就绕远路,冲过去可能被狗咬,辉获爷爷家的门开着,不知黑狗这会会不会出来,看到辉获冲了过去,由想赌一下,拔腿就往过冲,不早不晚刚刚好,冲到辉获爷爷家门口,辉获的爷爷出门了,后面跟着一条黑狗,吓得由魂飞魄散,忙乱中顺势就往辉获的爷爷身前躲,黑狗可能以为我要侵犯它的主人,立即冲着由就扑了过来,由绕着主人跑,黑狗紧追其后,由和黑狗绕着辉获的爷爷转起了圈圈,终于由跑不动了,黑狗完成了咬人的职责,又是一把烧过的狗毛灰,敷在了由的屁股上。

海去找菜老师请假,没找到菜老师,听校长说家里有事请假了,由的伤好了回学校上学时菜老师已然不在,由转学前再也没见过菜老师,菜老师消失了,不知去向。

由后来无意中听到大人们闲聊时,得知了菜老师的去了其他的学校教书。

菜老师一直在村上小学教书,丈夫一直在外打工,日子过得挺好,某天夜里丈夫突然回家,事先没有任何预兆,丈夫手里提着刀冲进了家里的卧室,上来就追着砍一个光屁股的男人,一直追一直砍,光屁股男人无奈只能撒手人寰拂袖而去,丈夫满身是血,连夜晚警察就把丈夫带走了,光屁股的男人是丈夫关系最好的哥们兄弟,菜老师的孩子管光屁股男人叫干爸,丈夫在外打工常年不在家,菜老师家里的重体力活基本就是孩子的干爸帮衬着干了。

丈夫最后被判了刑,再也没有回来,菜老师觉得没什么脸面继续呆在村里,就奔了另一个私立学校去教书了,其实一开始没有学校敢要菜老师,私立学校的校长是菜老师的校友,算是给了菜老师一条出路。

菜老师常年住校,村里也没再回来,没过多久,学校上下就传出校长跟菜老师的特殊关系。

由很早挨过菜老师的打,犯了什么错误由已经想不起来,菜老师用木板打了由的嘴巴,可能是因为撒谎或者骂人之类的原因吧,不然打嘴干嘛。

后来由想起菜老师的谆谆教导,不知是该感激还是该质疑了。

辉获爷爷家的黑狗疯了似的连辉获的爷爷也咬了,简直天理不容,辉获爷爷就拳打脚踢教育一顿,黑狗彻底癫狂,对着辉获爷爷一顿猛咬,鲜血淋漓,辉获爷爷被咬的毫无还手之力,幸亏邻居家跑来用棍子驱开了黑狗,不然辉获爷爷都可能被黑狗交代了。

缓过神的辉获爷爷跟邻居一起摁倒黑狗给脖子上套上了枷锁,邻居准备帮忙送辉获爷爷去诊所处理,突然不知辉获爷爷去向,没过一会,辉获爷爷提着一把打兔的土枪出来了,填上弹药,二话没说,朝着黑狗猛开三枪,邻居还没来得及反应,黑狗已经一滩血污,模糊在地。

由已经不记得两次被狗咬时有没有注射狂犬疫苗,也许接种了,也许没接种,反正记不起来了,想到这里,仿佛有一副枷锁套在由的脖子上,一副孤独的枷锁。

由小学班上还有一个叫聪的同学,除了学习方面不开窍以外,其他方面鬼灵精怪,有一段时间,由经常跟聪在一起玩。

有一天放学聪带着由来到他家玩,聪的爸爸叫文,妈妈叫雅,聪的爸妈都是小学教师,平时比较忙,很少能顾上聪,今天聪的家里像往常一样空荡荡的。

聪领着由来到他爸妈的房间,聪鬼鬼祟祟,径直来到大衣柜前,聪一把拉开衣柜,探着身子撅着屁股找了半天,由愣在一旁不知聪这是找什么新奇玩意。

不一会聪拿出两个胸罩来,一个大红色的,一个白色的,聪一本正经的告诉由。

“咱们玩一个新游戏吧。”

“什么新游戏?”

“飞行员的游戏。”

“飞行员的游戏?”

聪把白色的胸罩给了由,拉着由盘腿坐在了床上,聪给由做了示范,两个罩子套在头顶上,两条带子系在脖子底下,聪问像不像飞行员,由看了半天点点头,聪让由别愣着赶紧戴好“头盔”准备起飞,由两下也戴好了飞行员头盔,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由小时候整体生活条件不是那么宽松,吃肉的机会不多,几年也吃不上一回羊肉,几个月能吃上一回猪肉,其他肉想都别想。

不过最近由竟然吃上了狗肉,虽然味道不咋地,但还是吃起来很香。

文有一天来到海家,喝茶闲聊了一下午,厕所在大门口,文出去上厕所的功夫偶遇一只小狗,文顺手就给抱进怀里揣到海家里,文跟海商量用这条小狗去换一条大狗改善一下生活,海同意文的方案,但不参与,文说他搞定一切借下海家的锅就好,海同意了。

文出去不知是跟谁家换了一条老狗回来,天已经黑了,文叫了一个叫友的同事一起来了,两个人不知用什么办法堵住了狗嘴,文抡起外面带来的铁棍目露凶光,口露利齿,铁棍频繁地落在这只可怜的老狗头上,不一会地上一摊血污,血水很快渗透了干燥的土壤表层,滋养着地表下的各种腐朽之物。

文和友麻利地将这只老狗剃毛蜕皮,这手艺不知是师范学校教的还是自学成才,俨然一副手艺人的身段。

晚上大家一人端一碗狗肉,热气腾腾,烹饪方法有限,主要味道还是狗肉本来的味道,由没吃过狗肉,这碗狗肉由吃起来生涩坚硬。

聪的姨妈叫慧,姨夫叫社,表哥叫强,两家住的不远,聪经常放学就在慧家,偶尔也会领着由一起去。社的弟弟叫三,三的媳妇叫香,社和三住在一个院子里。社的邻居男的叫守,守的媳妇叫玉,女儿叫娜。

强和娜是同班小学生,也是邻居,几乎整天一起来往学校,两个经常在强家写作业,由偶尔去时正好碰上强组织的过家家,跟由玩的过家家有些不同之处。

强和娜生孩子环节时间比较长,其他人不能再场,两个人都是光屁股,聪拉着由就在门外面或者窗户底下偷瞄,由只听到些娜喊疼的声音,聪认真的偷看了整个过程,随后聪会把看到的讲给由听。

强和娜单独过家家时旁边有一根棍子,上面沾着些许血迹,由突然想起文打狗的那根铁棍,上面也沾满了血迹,不同之处是文拿铁棍抡狗头,而强拿棍子在被窝里娜的身体上不知倒腾些什么。

娜喊疼的声音越来越大,慧有次突然回家听到了,慧告诉强注意点,别整出孩子来。

聪知道的很多,时不时会讲给由很多故事。

三经常外出务工不在家,社的腿有毛病,走路一瘸一拐,整天赋闲在家,慧风风火火整天不着家。

聪说他有次碰上社从香的房间出来,正好撞见聪,社一手扶门迈腿,一手拉起裤裆的拉链,聪是小学生,社觉得没什么问题。

聪和强有时一起去社家,还能碰上玉刚好从社的房间出来,玉边走边扣扣子,空出手来还不忘用手归拢一下凌乱的头发。

社身体残疾,慧好吃懒做,家里开支主要是慧来腾挪周全,村上的老少爷们经常会找慧出去,慧没有其他要求,每次多少都得给点钱,能挣多少算多少,找的人多,说明慧还是挺受欢迎。社家里开销用度全指望慧的收入,所以社也自觉地不闻不问。

守是一个老实人,经营着一个小饭店,基本能维持住家里的日常开销,玉是一个不满足的女人,根本看不上守所维系的小本买卖,玉执意要去大城市打工改善生活,娜哭着舍不得玉的长久离开,守蹲在门口嘴里无助的抽着烟,玉临出门用脚踢了一下守,“没出息的样!”

玉只是每年过年回家一次,整年都在南方独自一人打工,一个妖娆柔弱的女人却比守在家挣得钱多。玉过年回家时,打扮的越发浓妆艳抹,仿佛自己本来是大城市的女人下嫁到农村但不失城市繁华的底色,很多爷们造访玉家,仿佛是想从玉这感受一下浓浓的大城市的气味,毕竟玉只是过年这几天在家,大家都比较珍惜这短暂的时光。玉也没有陪守多少时间,花枝招展早出晚归,这劲头仿佛是不想浪费大城市香水的点滴价值,迷得爷们汉子乐不思蜀。

羡他村落无盐女,不宠无惊过一生。

申想避开甲的视线,申在潜意识里寻找着进入无界数据库的端口,无界的数据库看似没有什么坚不可摧的防火墙,但申始终找不到突破访问端口的方法,更何况申只能不动声色地依靠潜意识的微弱信号来想办法。

甲发觉申大脑一片空白,好像没在研究召回的方案,而是在发呆。申故作镇静不作任何反应,唯恐甲察觉自己的丝毫意图。

申在潜意识里不断重复着一个微弱信号“端口密码”“端口密码”“端口密码”......

慢慢地这个微弱信号从潜意识的低层进入高层,信号强度逐渐增加,振动频率逐渐稳定持久。

得和技术派的全员焦急地等待着申的突破,无界数据库端口密码得烂熟于心但也烂在心底,这是无界的最高文明结晶,也是无界的最高机密,得睡觉时几乎保持着半睡半醒的状态,生怕说梦话泄密。

不过当下得的注意力却在申的身上,申是心理学专家,在不能调用被甲监控的大脑资源时,申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指望潜意识的活动获得端口密码的突破。

申频繁稳定的在潜意识里重复着“端口密码”,得焦急的等待中潜意识中微弱的“端口密码”变得警惕性下降,申保持着潜意识的“端口密码”的振动频率,得潜意识里“端口密码”的振动频率在某一瞬间振动起来,经过长时间的静默,申试图改变潜意识中“端口密码”的振动频率,突然千分之一毫秒的节点上,申和得潜意识中“端口密码”的振动频率巧合一致,申吸力微弱的潜意识终于把得藏在潜意识深处的“端口密码”吸到了自己的潜意识里。

甲一直纳闷申的大脑空白,申淡定的绕过监视,悄悄的在潜意识的层面登陆了无界的数据库。

数据库的代码数量级是数以兆亿记的,申一时瞠目结舌,无从下手。

申难以完全解读无界文明的数据解码,申在潜意识里作着下一步的打算,把无界文明的结晶数据发送至寄生于人类肉体中的无界接收器,人类大脑和无界接收器同时会瞬间接收到无界这艰涩难懂的文明结晶,人类大脑万一不能解码消化这些数据代码怎么办?无界接收器实时又将这些数据传输回无界的稻数据中心,无界也会立即发现自己文明的结晶数据怎么会在蓝色星球出现!这个方案显然不成立。

将无界的文明结晶数据存在申自己的潜意识里带回地球,但完成召回无界接收器的任务何时突破不得而知,即使取得突破会不会造成地球文明的瞬间毁灭不得而知,这个方案也不成立。

申陷入了迷茫和焦灼,突然申想起了示,但此时此刻示却离申遥不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