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瑞雪不由地看看睿儿,担心他会因离别而伤心。不过,睿儿却表现得十分平静,其实这也是他最正常的态度。
在这一天里,睿儿真的变回了一个孩子,兴奋地拉着瑞雪的手,参观城市,从一栋建筑到另一栋建筑。他们每到一处,那里的人们均表现出对睿儿无限的尊敬和爱戴,似乎把他看作整个世界的神明。不过,细想一下也没错,对于这个新生的民族来说,睿儿确实是他们的创世之父。
时间过得真快,太阳已经疲惫地降落到地平线上。
现如今,整座城市已经准备就绪,全部市民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整齐地集合在市中心硕大的广场上,睿儿的飞船正是停在这里。
当瑞雪和睿儿登上飞船时,整片城市顿时安静下来。站在飞船舱口抬眼望去,整个广场,包括附近的建筑物顶层,再包括远方的街道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人。在近处,除了士兵,其他人员也是有秩序地一排一排地挺胸站立。如此稠密的人群,可四周却是静得可怕,许是只剩下和缓的风声。
所有人均是神情凝重地竖立着,慢慢地,一种奇异的感情缓缓地聚集,渗透进空气中,是伤别,是珍重,亦或者还有沉重的感激。
“睿儿,让他们回去吧。”瑞雪的鼻子不由地生出酸涩的感觉。
“瑞雪主人,请允许我们向主人作最后的道别。”董事长的声音哽咽着,脸上早已被两行泪水打湿。
瑞雪这一刻完全认不出,这是今天刚刚认识的那位和蔼可亲、谈笑风生的领袖人物。或许,是她第一次看到一位男士在她面前痛哭。没有任何掩饰,没有多余的语言,没有太多的表情,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任凭泪水流淌,任凭感情宣泄,然后静静地低下头,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也许所有新生的生命体总是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感吧。
其实又何止他一个,周围列队的所有士兵和民众,都已经是满面泪痕。
瑞雪正转身要走进船舱,忽然听到身后齐刷刷地升起一片声响,回头看时,发现所有的人都已经跪在了地上。
“睿儿,”瑞雪侧头望向睿儿。
“我们回家吧。”睿儿拉住她的手走进了飞船。
没多大会功夫,他们的飞船已经远远地飞离了那座奇妙的科技之城。
“睿儿,停一下,我们在这儿看着他们,为他们送别,好吗?”瑞雪被刚刚的场景感动,内心实则没有太多离别的感伤,却是担心睿儿会难过,毕竟到现在他也一直没说话。
飞船停稳后,从船舱屏幕上,瑞雪看见整座城市远远地在发生着变化,但又看不明白,可也不要紧,因为没一会儿整座城市便浮起,在空中迅速地“折叠”起来。但是,还没有等眼睛完全分辨清楚时,前方已经没了这座城市的影子,有的只是一艘巨大、如月球般明亮的扁球形航空飞船。
又一瞬间,这艘巨型飞船便在空气中消失了。
“他们是隐形了,还是已经离开?”瑞雪轻声问站在身边的睿儿。
睿儿侧头看向瑞雪,握住她的手微微紧了些,“已经离开。你不用担心。”
瑞雪心里喃喃着我哪里担心,我是怕你伤心。之后,瑞雪平复心情道:“你怎么知道?”
“荧屏上有显示。”睿儿指向不远处的架座,它前方的水晶荧屏上果真有个亮点在缓缓地移动。
瑞雪顺着睿儿的手指,看向远方的荧屏,同时也紧握住睿儿的手,静静地陪着他,守住这个奇怪的大男孩。
不一会,他们又回到了那家大公司浩宇集团——他们的出发地,将飞船放回原来的位置。
从浩宇集团出来,瑞雪坚持要坐公共汽车回家,睿儿只能听从她的安排。可不巧,瑞雪下车的时候,却把脚扭到了。
“痛得厉害吗?”睿儿扶住瑞雪,一双浓密的眉毛不由地皱起来。“报应,不听我的话,非要坐公共汽车。”
“似乎蛮痛的。”
睿儿正要蹲下身查看瑞雪的脚,却是被瑞雪拦住。
瑞雪笑笑说,“不碍,轻微疼。老了,身子骨不经用。我是不想培养孩子过奢侈的生活,你是无法理解一位母亲的良苦用心。”
“来吧。”睿儿蹲在地上,“我背你。”
“那多不好意思,不过,你一片孝心,妈妈也不好拒绝呀。”瑞雪扯开嘴角笑了笑,毫不含糊地边说边趴到睿儿的背上。可不能小瞧这个十三岁的孩子,力气可不比一般大人,毫不费劲地将瑞雪背了起来。
睿儿背着瑞雪,踏实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睿儿。”
“嗯。”
“想采访你一下,现在他们离开,你伤心吗?”
“没有。”
“你的感情到底有没有温度?”瑞雪抬手熟练地捏了捏睿儿的脸颊,“聪明的小怪物。你们的公司怎么办?”
“他们不会全走光,因为他们认为要保护我,就像你一样。”
“他们说是要留下一部分吗?”
“他们没说,我猜测,所以可以完全不用担心公司。”
“睿儿,你真地很善良。”瑞雪此刻是甜到了心窝里,“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领导。”
“这还用你说。”睿儿背着瑞雪轻松地挪着脚步。
“睿儿,看,天空中的云彩,全是紫色。真神奇,我们刚刚来的地方太阳已经落山,而这里才刚刚进黄昏。知道吗,小时候,外婆就常给我讲,在夏天的季节,黄昏的天空会堆起层层紫色的云彩,把整片天空都映成美丽而独特的紫色,所以咱们的星球就有了另一个别致的名字,叫做紫云星。”
瑞雪像是自己在给自己讲故事,心里也同时默默念叨着:“这是我们的家园。睿儿、小琴和我居住的星球,我们的家。”
天上无时无刻不在发生着变化,云彩时而相聚,时而别离,变换着自己运行的轨迹,却从不停息。
瑞雪趴在睿儿宽阔结实的背上,不由地回想起自己的学生年代。那时候,虽然家里环境混乱,但在学校里却很平静。同学们之间单纯简单,即使偶尔会有争执和吵闹,也很快便风消云散。有趣的是小伙伴们还会搞一些小组织,总是男生一堆,女生一群。她们女生之间最喜欢交换彼此的小秘密,包括她们懵懂的感情,虽然幼稚,却也是美好的回忆。瑞雪记得当年自己默默恋上了一位帅气男生,常常因为数学题、物理题与他争辩,如今忆起,心里依旧格外的甜美。那时的自己还时常幻想,幻想有一日放学路上自己摔伤脚,然后可以坐上他的自行车后座。但幻想总归是幻想,因为那位男生的心里早已藏进了别的女孩。
现在趴在睿儿的背上,一桩桩过去的往事竟浮上心头。小时候的美丽幻想或许有很多,但随着成长的脚步,那些幼稚的痕迹却被成熟的脚印盖住。只允许小小的印记悄悄地留在心灵的深处,然而,正是这些不起眼的印记填充着心灵中最脆弱、最敏感,也是最原始的那片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