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世家》·灵王·为何骂名滚滚来?
太史公评价楚灵王,先是感慨他志不在小,继而“操行之不得,可悲也夫”,这是太史公的道德判断,也符合历来儒家的批评,就是说骂楚灵王品德上不行,这其中大半的原因我觉得并不是灵王雄心勃勃,北上争霸,也不是他要分鼎天下,这都是他的先人们干过的事情,问题在哪呢?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灭陈与蔡。
陈蔡可都是周天子封的诸侯,而且又是楚的属国,已经俯首向你称臣了,你还要把人家给吞并掉,不给人家的历代祖先留一点苗儿,所谓欺人太甚。这才是导致灵王骂名不断,丑闻不断的原因。相反,楚国向东,晋国向北的扩张兼并反而没有受到儒家知识分子的挞伐,因为东与北都是为中原视为异类的蛮夷戎狄,没有文化的部落民族,灭了也就灭了,这是双重标准。灭蛮夷戎狄可以,灭周家的国不行,就得骂你。只能说楚灵王活该倒霉了。
现在你要找一点楚灵王的资料,随便找都是谩骂他的,几乎没有关于他事功的记载,即便有也倾向于贬斥的态度,总之,你触犯了周礼,严重违背了儒家系统的标准,就要让你在史书上骂一千遍也不厌倦,管你有没有事功。
但是从楚国的角度看,楚灵王的这些年没少给楚国赢得面子,甚至搞的中原另一霸主晋国也无何奈何,一味妥协忍让,说楚灵王再次称霸都不为过,事功上堪比楚庄王,但是楚庄王却得到赞誉,尤其是孔夫子的评语“贤哉,楚庄王!轻千乘之国而重一言!”这是庄王伐陈要把陈国兼并,后来听了大臣的规劝,又复陈国,于是美名传千古,也跻身儒家系统评判的春秋五霸之列。但是楚灵王就惨了,孔夫子也进行过议论“『克己复礼,仁也』。信善哉!楚灵王若能如是,岂其辱于乾溪?」孔夫子的意思,楚灵王你称霸可以,但起码做做仁义的样子,你看晋文公,你看你的先人楚庄王,虽然晋文公“谲而不正”,毕竟人家还打着“尊王”的旗号,扶助弱国,存亡继绝,就是尊王,帮着周王管理天下。你倒好,直接把陈蔡给灭了纳为你们楚国的领地,这怎么得了?不按“礼”的规矩来。
儒家的礼是什么呢?它是春秋时期宗法社会道德上伦理上的一种规范。尽管春秋后期早已“礼崩乐坏”,但是还没有彻底的分崩离析,一些传统的观念还在中原文化的心理上,至于到了战国,玩的就是灭国,谁还管你那一套什么礼乐文化,唯力是强。
那么看楚灵王执政期间的所为,一是北上争霸,一是东伐吴,这些我觉得都不是千年来对他笔伐的关键,真正的原因上面所说,就是灭陈与蔡,激怒了儒派史家,楚灵王从《左传》开始,就被从道德上进行否定,太史公也跟着“操行之不得,可悲也夫”。不这样讲,怎么理解楚武王没有被批判“不礼”,武王“吾蛮夷也”“王不加位,吾自尊耳”,没有被骂“不礼”,楚灵王却被骂是为什么?就是他灭陈与蔡,把周天子的陈国与蔡国吞并了。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发生中原诸侯国被直接灭掉的事,于是楚灵王就一直被否定,被丑化,从《左传》开始,被儒家骂的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