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说出生在冬季,那日下着鹅毛大雪,本该只是入冬不久而已。
所以一到冬季,我的体温仿佛能和雪一起融化。
冬季,这个美好的季节,是我的本命。
——
姜姒月坐在火炉旁,手中拿着发黄泛旧的日记簿。珍珠般大小的眼泪,从她的眼眶中轻轻弹下,她从不知她从出生那一刻开始,母亲从她出生那一刻起,便为她写下了日记。
姜姒月满脑子的...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出生,让母亲和父亲要这么蒙羞,为什么她的出生,连片刻温柔也得不到,为什么她会出生在这个冰冷,毫无温度的白色冬季。
在这个白色的冬季,降落得毫无温度,像个冰透的死人一般,偏偏以人的形态活了下来,来到这个世上成为了折磨父母的罪人。
姜姒月越想越不明白,明明她是一个将要死去的胎儿,为什么母亲要用折磨身体的方式,用一口一口的保胎药,将她的生命特征保存下来。
她的出生,让姜家的矛盾激化,母亲和父亲为了她这个拖累,受尽了人间窒息的折磨,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的罪孽,她这一生该怎么偿还!
姜姒月满脑子都是白媃那些痛苦的文字,那些文字像是咒语,让姜姒月一时失去了理智。
她推开了大门,冲出了家门。在冷冽的寒风中,逆风奔跑,越是用力,越是吃力。她多希望,从来没有试着好奇,打开母亲的嫁妆匣子,也没有翻开那些厚厚的日记薄,因为真相让她无法适应。
她本以为自己的不幸,只是因为长大以后的经历,可惜她连出生,都像是被预定的罪孽,折磨了最亲近的人,让他们受尽了人间窒息之痛,以前她可是以为...以为她的出生,是爸妈最大的幸福,现在她才明白,是她...造成了所有的不幸!
泪腺脱去了开关,姜姒月满脸泪痕,在一颗大树下软了下来。她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竟然已经将公路跑到了尽头。
如果可以,她连那个家也不想回了!她无法再面对,父母那张被时间磨平的脸,只剩下了仁慈,那种仁慈比尖锐更刺痛姜姒月。
“为什么是我,是我这样罪孽深重的人,出生在姜家?!”姜姒月拿衣袖,用力擦着眼角的泪水,直到把眼睛都擦出血迹,她才放开了“执着”。
不远处,全大爷带着家中妻室,和一个穿着十分怪异的道化服的人,在围着一堆坟墓祭拜,说是祭拜更像是一种阴谋。
姜姒月从听见了声响后,便注意到了他们。
全大爷反复搓手,小心翼翼道:“大师,你看这回能请动这个山神吗?”
听全大爷这么说,他一旁的妻室,也附和道:“是呀,是呀!家里最近不太平,看看能不能讨个好兆头!”
那个道士眯着眼睛,手里拿着个手拎,对于夫妇说的话没在意,过了不久才缓缓睁眼,一脸鄙夷道:“请是请不动了,以前有人动过这里几次,所以再想动,是不可能了!”
听道士这么说,全大爷的妻室一时眼中流露出惊慌的神色,倒是全大爷一眼看出自己妻子的异常,连忙用手臂碰了她几下,张氏这才连忙低头,缓和了神色。
全大爷是个行狗腿事的人,他眼见道士那纹丝不动的样子,便猜出一二,他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这才连忙道:“大师,我再加一些香油钱,你看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那道士一听,倒也没多大个兴致,毕竟这块地除了全大爷找过他,以前还有姜家村的人找过他,那人出价更高,他都没支招,眼下说来奇怪,朝南方向竟然竟然可以动土。
道士朝南的方向看了看,心中堵得慌,他总觉得这里除了眼前这对老夫老妇,还有第三人在。正是那个人所在,这里才显得有些奇怪。
他想着结束这里的一切后,就不接姜家村的单子了,总觉得这里玄乎得紧,每次他从这里回去后,就倒霉透了。
道士从衣袖里面拿出了一道符,对着夫妇二人道:“你们回家将这道符,放在朝南的方向,盖着碗早晚点上一炷香祭拜,要不了三天,这里的山神就会显灵,至于你们所求就看山神应不应!”
寂静无声的山上,一到冬季更是鸦雀无声。姜姒月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个一清二楚。
她不明白科学如今都这么发达了,怎么还有人这么神神叨叨。
——
姜姒月回到家的时候,白媃、姜明和姜梓睿正兵分两路,在四处寻找她。首先遇见姜姒月的梓睿,立即给白媃和姜明打了电话。
这一刻,姜姒月鼻子一酸,眼泪又噗噗落下。
如今的梓睿,变成小大人了,他一眼就看出自己姐姐,又不知因为什么事情,跑到外面去哭了,到现在都还挂着泪珠。
梓睿轻描淡写问了句:“老姐,发生什么了吗?”一笔带过后,他又道:“刚才我们打算吃饭,结果发现你人不在,给你打电话你也没接,后来爸妈和我都担心死了,所以出来到处找你,这山上冬天全是雾气,我们真是担心你,下次出去给我说说,别老是一个人!”
梓睿很聪明,一直以来,在姜姒月这里,并不像一个弟弟,更像是一个注意到姜姒月情绪波动的哥哥。
姜姒月每次遇到麻烦的时候,总是喜欢询问梓睿,梓睿也会从各个方面,去为姜姒月分析利弊,直到姜姒月做出一个合理安排。
当然,梓睿不但解决姜姒月遇见的麻烦,还会为姜姒月经常出头,保护自家姐姐,也是梓睿的首要任务。
姜姒月听着梓睿的话,忽然觉得自己更没出息了,哭得稀里哗啦的,还十分哽咽得慌,好像噎着一口气,上不去也下不去。
梓睿按照姜姒月平日里的习惯,有些来气道:“是不是王一宸又在跟你闹矛盾!我觉得,我有必要跟他约谈!”
姜姒月一听,连忙摆手:“不是...不是!”本来还十分忧伤的,被梓睿这么一说,姜姒月发觉最近她每每有事,还真是拉王一宸垫背,搞得连梓睿这么理智的人,也跟着她拿王一宸挡枪。
她忽然觉得好笑,忍不住咳嗽了一声,哭腔中带了些不严谨的笑声:“王一宸不敢惹我不快,只能我惹他不快!今天,我看见了妈妈的日记,里面好多关于我出身的事,我一时好奇,就多看了些...结果...”
姜姒月还没说完,梓睿就补充道:“内容引起极度不适...往后少看些,明知道以前爸妈过得不好,何必揪着那些不放,他们现在都已经放开了,你又何必用那些惩罚自己!你说呢?老姐!”
梓睿真不是一般的聪明,就算什么也没看,单凭父母平日里一些少量提及,也能知道他们过去一二。更能从姜姒月的表象,看出日记里到底是些什么。
姜姒月停下了脚步,看着不远处的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是你也知道,从小我都很敏感,我本以为,爸妈说起的从前,已经是我接受范围内,最低承受力,可后来才知道,真相远比我的承受的还要沉重。”
“爸妈确实很不容易,但是不论怎么样,我们两个很争气不是吗?老姐都是已经出书,蝉联了三连冠圣熠文学奖的大文豪作家了,何必又计较这些疾苦呢?而我后来居上,名校毕业,有着瞻望更远的未来,爸妈的过去都会被我们的现在取代,变得只剩下美好的记忆!”
梓睿说的时候,还满心欢喜。
姜姒月一听,“作家”二字,这才恍然大悟,刚才她一时悲愤交加,竟然忘记了她如今的年纪和身份。
她早已不是曾经的姜姒月,那个只能靠过分要求自己,去超越同龄人,却又十分倒霉的姜姒月。
而今她有作家的身份傍身,还有圣域的创始人身份,还有好多的好多的大大小小身份,她已经在如今的社会上,取得了不小的进步,并且用自身的能力,感染了一部分人。
她已经不再为钱发愁了,只要是喜欢的东西,她都凭借努力得到了。她曾经觉得缺失的,如今一一夺得,凭借一身荣耀,她何必再怕以往不美好的人生,反正她早已逆改!
“嗯!梓睿我们看谁先到家,落后到的人洗碗!”姜姒月话音刚落,拔腿就跑。
梓睿那是纹丝不动,立在原地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姜姒月,等他慢慢悠悠到家的时候,才对姜姒月悠悠道:“难道我洗过碗!?”
这话一出,姜姒月这才明白,这个打赌输赢好像没什么意思,反正有她在家,梓睿从不洗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