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朱棣的这番话让方青池心中有了决断,她高高举起了右手,一个手刀,劈晕了朱棣。然后她毫不客气地夺下他手中的长剑,又剥下他的外套,将他拖到一棵大柳树下,用他的外套撕成条状,将他牢牢地绑在了树上。此刻朱棣死不死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魏泽要活下去!朱棣在他们手上,好歹可以当个人质,让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躲过眼前的危机。
方青池绑好昏迷的朱棣,一夜的疲累忽然退却,顿觉有些虚脱,跌坐在地上,只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不由得扶住头,双手抱膝喘息许久。
就在此时,灌木丛中轻轻传来一阵低呼,是魏泽醒了!方青池顾不得自己的疲累,冲进藏起魏泽的那片灌木丛,魏泽果然已经醒来,他微微睁开的眼睛,一直望着她,未曾移开片刻。
两人的目光瞬间相接,方青池看见他明净如洗的目光,这一夜的惶然困惑在瞬间全部都消失了。她俯下身望着魏泽,不由自主地欢喜道:“你……你终于醒来了!”眼中有一滴晶莹的泪水,正好滴落在魏泽光洁的脸颊上。
魏泽看见她欢喜得哭出来的模样,虚弱苍白的脸上,露出了淡淡的一丝笑容:“嗯,醒了。”
方青池望着他突如其来的笑意,顿觉胸口猛然被什么一撞,撞开了她尘封压抑的秘密花园,而如今那片花园里,花朵们忍不住朵朵绽放,开出了最绚烂多姿的风采,她的目光,深深地被一种不是魇术的魔力吸引,无法移开半分。
此时天已大亮,头顶大树枝叶浓密,阳光从枝叶间投过来,金色的光斑在他们身上脸上流转,在这样恍惚的光晕中,他们望着彼此,不觉都看了对方许久。
方青池抬起手,轻轻抚上魏泽的额头,温度有些高,然而他毕竟醒来了,唇角的笑意依然维持在脸上。
魏泽看着她许久不见的笑颜,很想抬起手去碰一碰她,却发现自己全身无力,举手如同举起千钧重担,只能含笑望着她。
“对了,你渴不渴?”方青池缓释四周,从附近的一颗树上摘了一片大叶子,卷成一个圆锥,从不远处的小溪中盛了一些水,将魏泽轻轻扶起,让他靠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再将卷好的叶子递到他的唇边,缓缓喂魏泽喝下。
魏泽喝得很慢,一直仰望着方青池,静静看着她。
方青池的脸不由自主地红了,这样的姿势委实过于亲密,只能寻了个话题道:“我们恐怕得在山中住上几日,我去寻个路。”
说着不等魏泽回答,将魏泽小心翼翼地置于地上,又扯了一些草给他垫着,一边快速走出这篇密林,眺望附近的山形,不远处,一处破落的小庙闯入她的视线,她不由得又惊又喜,立即回转到灌木丛中,走到魏泽身边:“有地方养伤了!”
魏泽的目光此刻正停留在昏迷的朱棣身上,闻言缓缓道:“殿下,我知道你醒了,不用再装了。”
方青池惊惧地回转身,如临大敌般盯着被自己绑得粽子一样的朱棣,右手忍不住又摸上了怀中的匕首。
朱棣睁开了眼,望着魏泽苦笑道:“魏公子,本王输了。”
魏泽含笑道:“殿下可还记得当初的诺言?”
朱棣痛楚地闭上眼,他确实承诺过,给方青池选择的权利,若是方青池选择了魏泽,天高海阔,任他们驰骋。哪怕如今的他忍不住冲到当初说下这话的自己面前,狠狠给自己一个大耳光,也收不回来了。更何况,魏泽多次救他于险境……他的嘴唇微微翕动,终于吐出几个字:“你们走吧,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让本王看到,不然,本王一旦后悔,便不能保证会做出什么来……”
魏泽将目光移到方青池的身上:“阿池,放他走吧!”
方青池久久盯着朱棣,这可能是她最后一次杀他的机会了,然而为了自己和魏泽在这样的险境中活下去,她却只能放了朱棣。只有放了朱棣,燕军才会放弃对他们的追捕。如果朱棣死了,说不定朱能会发疯般地找到他们,杀了他们。
方青池的求生欲望,从未有此刻这般强烈。她走向朱棣,用匕首割断了对他的束缚。朱棣心中的疼痛也已经好了大半,此刻大部分的不适来自于体力的丧失和滴水未进,他靠着树勉强站了起来,目光定定地锁在方青池身上,他生怕自己一眨眼,她就会从自己眼前消失不见。他也知道,此次别后,他此生再见她的机会几近渺茫。
于是他忍不住伸出手,一把抱住了方青池。
方青池一惊,下意识便要挣脱他的钳制。
朱棣将头靠在她的肩上,声音中透着难以抑制的绝望和柔软:“青池,不要推开我。就让我这样……抱一抱你。”
然而方青池并没有顺应他缱绻留恋的心意,狠狠在他脚面上跺了一脚,趁着他吃痛收力远远跳开了,直接回到了魏泽的身边,警惕地看着他。
朱棣看着方青池以一种坦然庇护的姿态立在魏泽身边,而魏泽以一种顺理成章的神情接受了方青池的庇护时,目光终于黯淡了一下,深深地看了魏泽和方青池一眼,撮起嘴唇,打了个呼哨。一匹毛色黑得发亮的骏马便冲到了他的身边,他抚了抚马的脑袋,吃力地爬上马背,头也不回地叱马疾驰,转眼间便离开了魏泽和方青池的视野。
直至朱棣远去,魏泽以手撑地,勉强站了起来。
方青池又惊又喜:“你可以站起来了?”
魏泽微微一笑:“是的,但总要以防万一。”方青池心知他担心朱棣不肯放过自己,故意示弱以便及时救援,心中一暖,暖意透过心扉直冲脸颊,直至脸颊微微发烫。
魏泽也撮起嘴唇,打了一个三长两短的呼哨。方青池听到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团白色的矫健身影向自己飞奔而来。
白色的骏马并没有在方青池面前停留,而是径直跑到了魏泽的面前,通人性地跪了下来。魏泽抱着马的脖子,慢慢爬上马背;方青池也跟着上马,从身后抱住魏泽,控制着缰绳,在密林中缓缓驱马向着那座破庙前行。
千佛山上庙宇不少,眼前的这间破庙很小,只有一前殿一后殿,屋后有清泉,院子里还长了一畦长势喜人的野菜,只是殿内和厢房蛛网横生,并没有人居住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