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神州大陆上,华服国一统天下,贯控九野:
中土野,治所无央城;
二京野,治所中京;
东海野,治所万古城;
江南野,治所石矶城;
海北野,治所花都;
云梦野,治所天元城;
古诏野,治所云宫城;
芙蓉原,治所锦官城;
西廊野,治所白玉京。
建国甫初,为防权臣谋反,华服王号召臣子纵情享乐,以淡化其野心。与前朝开国将相皆出身贫贱所不同,华服国元老尽为世家大族,本就嗜奢好绮,此时更是肆无忌惮的争豪斗富。崇尚个人随性而非家国观念的老庄玄学,渗入社会机体。
初代昭文王传位异人王。异人王时代,华服国又生新变:维持统治所倚重的可兵解金戈的神器禹王槊,槊首天权“绕指柔”随同太子一起,不知所踪。华服国持有的仅仅是个没有神力的槊体。
无论文武,华服国国运都危机四伏。
异人王早在身为王储时,依制到九野外之八表祭天:
阴山大荒,黑水大荒,沧海归虚,瀛洲百渊,涨海落漈,古诏南冥,须弥昆仑,两界长留岭。
在阴山大荒,遇青牛与白牛争一石板,青牛眼见不敌白牛,转而袭击异人王仪仗队。有勇士冒死救驾,为异人王挡住青牛。白牛将青牛驱往阴山大荒方向,转身往西廊野而去。二牛所争石板上以“天发神谶”文刻着:
污秽坏民元,
冥城慷暮霭。
弟兄咸劫戕,
宫豻笑剑骸。
勇士自称名为阿斗子,乃是鬼方默渡凶流一族。异人王以阿斗子为近身侍卫。
返归国都途中,异人王于月夜在阿斗子安置并护卫地帐内弹琴,琴弦突断一根,然而琴音未停。异人循声探听,竟是不远处有人在合其音律弹奏同一首曲子。细辩曲声,与己所弹曲度同均,节奏同检,然其气韵充灵,自然和美,竟是远胜于己。异人王抬眼见琴音发生之地上有青紫云气,乃令阿斗子将抚琴之人带来相见。
阿斗子带来美人西洲。西洲自称是因前朝江左王之乱而充军于“塞上姑苏”的江左贵胄后人,自幼家传琴技。西洲以古琴奏一曲《南风》赢得异人王之心。
异人王收阿斗子与西洲归国都无央城。以阿斗子为看守禹王槊体的内卫首领。西洲入掖庭,并任太乐女丞。
无央都城南有乐律里,里内收罗四海伎乐名家,为太乐署所用。其中三人尤为专长:美人月华司箜篌,老妪照云司篪,天僧百炼将军司笳。
西洲入无央都辅政太乐署后,以精擅琴技故,与此三人合称“西月照天”,丝竹讴歌,称绝宇内。民间有方士私下传言:月为道家图腾,西月照天,当应道家主政宫廷。然而又有西来比丘宣扬:月生西天,西天照月,实为佛家升腾之意。
过半年,西洲生一子名渊流。再一年,生第二子名食糜。
昭文王崩,异人王继位,与芷皇后所生长子立为太子。未久芷后殡天,西洲立为新后。
应西洲所求,异人王建兰池宫、逍遥宫、甘露殿。以琼脂涂壁香油浸瓦,玉佩金铃垂檐,穷奢极丽,巍若仙居。并堆土为嶽复于其下穿池类溟,名天河渠、清凉池等。大损皇家财富。时人有诗云:
云宫万仞天籁盛,琉璃千顷碧烟横;
阿房复见当羞恨,窃问始皇可长生。
社会中荒糜颓朽的氛围,在王庭引领之下进一步加深。财富挥洒如流水时,搜刮百姓涸泽而渔的行为不可得免,于是华服百姓深陷苛政,民不聊生。很快,流民暴乱风起云涌。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华服世家大族因立国辅助之功,自抬身份,向来未曾对王室全心服膺,藐视王权已成故有隐疾。在流民之乱与世家放任的双重威胁下,华服国祚隐隐有巨浪薄舟的飘摇之感。
西洲以前朝末时王庭势弱以至外戚僭权为例,谏言王祚需本姓藩王护佑,撺掇异人王将原本虚封的藩王改为就藩实封,授以掌兵实权,以培植本姓勤王势力,扑杀起义流民并扼制监控世家。
军权外放后,王庭又开始担心藩王势大,异人王又采用西洲分而治之的策略,通过封职高低不同,而故意引得本姓王之间彼此不睦,乃至夺势攻伐。
日月流天,西洲潜中耕耘离乱的十几年间,异人王龙祚日渐不康,天下诸侯分疆裂势。
恰在此时,已接掌绕指柔的太子却不知所踪。本应渊流王顺位为皇储,但渊流王自小中正恪法,曾因西洲干政朝纲而多次面斥其母牝鸡司晨之所为,并进献《女史箴图》以正母仪。权衡之下,西洲皇后决定鸩杀无法控制的渊流王,扶立与异人王所生的另一子食糜王为太子。
在烟岭山脉鹤鸣山顶宫遁世的道教“南三张”一脉的宗师正一“天君”,向来立志让“南三张”天师派包举宇内,囊括四海。前时燎原王覆灭之际,天君驾鹤救走燎原与南妃夏歌之女莲子,用心培养,名其为西洲。并策划西洲与少时救命少年阿斗子重会,继而安排心怀家国情仇之义的莲子西洲入宫乱政。
渊流实际乃西洲与凶流族阿斗子所出之子,其所以名为渊流者,渊于凶流意也。华服国太子之死也是天君与“南三张”天师派的二号人物——在皇宫中讲学的女道“元君”微夫人,所共推的计划,目的即为西洲扫清障碍。皇庭动乱、权力更迭之际,天君见乱世机缘已到,从所隐的鹤鸣山顶宫出世,召集信众占领芙蓉原,分为二十四治,并于阳平治(锦官城北四百里)筑“须复城”,以之为都城建立“天国”政权。
西洲阴传渊流王以鸩酒。渊流王无心服下,肠如寸断却得不死,方知母后要下死手,惊骇之下出宫逃亡烟岭。所幸鸩毒令容貌大改,麻面苍发,逃亡路上无人认出。暗中策动全程的元君微夫人,寻到渊流王,遣其入鹤鸣山顶宫拜见天君。
渊流王以微夫人鹧鸪沉界尺为信物,由神砧与神橐等把守的黄公垆过三洞关,入顶宫得见天君,受其重用执掌顶宫长乐未央镜、阳平治都功印。因渊流王饮鸩后貌寝,被天国信众称为“寢君”。
异人王崩,华服新国主食糜王上位。禹王槊天权既失,儒家忠君之念也早为各方弃如敝屣,军权分封制度下的诸侯王们,罔顾中央,连番混战争权夺势,乃至意图王位。食糜王昏聩无能,掌握实权的西洲太后又兴风作浪,华服国国力进入深度断崖式的散乱衰退。
华服统治阶层内耗,天下沸反,诸酋离乱。
继天君于芙蓉原立天国后,有族群名“鬼剃白象”(索头黛驼同源),于西廊野与中土野、大荒三地交接之所,竖旗起事。无央都宫廷中,看守禹王槊体的阿斗子见华服国礼崩乐坏,无力掌控天下,乃向朝廷申请派其北返大荒,镇压鬼剃白象族叛乱。西洲罔顾朝臣“乱世不宜纵虎归山”阻谏,敕准阿斗子所请。阿斗子即刻北归,并藉此时机暗里将禹王槊槊体带回旧地阴山大荒。既归大荒,阿斗子即以禹王槊之威信,收控鬼方众部,建邦立国,国名画军,定都云中城,阿斗子自称凶流王。国祚初诞,画军国即勾连黑水大荒修罗国,对华服国发动南侵。
凶流王阿斗子率领大荒默渡凶流本部,以及索头黛驼酋主郁垒斩、茹软猛鹜酋主婆罗门、铁勒巨轮酋主虎履穷奇、土掘锻奴酋主土门等酋部军马,在散居于中土、西廊周边叛华服而归附大荒的无迹羯磨族劫世、炎塘羊主族强耀、敌道白马族伏敌等酋主的协同下,攻城掠地,与黑水大荒方向沐贤王鬼的修罗国军队遥相呼应,左右齐下,进击华服国各大城关。
凶流王从阴山大荒云中城发兵,击二京野之朔京,后下中京;沐贤王从黑水大荒犴大罕城发兵,击东海野之塞上城,亦下中京。终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北国除中土野之外,淮水以北的二京野、东海野的疆土全部攻占。二王兵临中土最后关口:号称帝国之锁的十二连城关。
防守十二连城的是天僧百炼将军,他针对敌我兵力和人心情况,采取了守关不出的策略,意图以时间来瓦解风头正劲的叛军军心。百炼精于吹奏胡笳。在防守十二连城期间,常于月圆之夜登关上吹奏胡曲《敕勒曲》,引得画军国与修罗国的士兵思乡情起,凄然欲退。
但华服国主食糜王,在多次下诏催促天僧百炼出战被拒后,认为百炼将军是畏敌不前,甚至疑其与凶流王勾结,因此派使者以降旨嘉奖为名,突然将百炼斩首。并派出西廊老将夜刀将军统兵出十二连城关与凶流、沐贤军对战。华服军逆势而动与一鼓作气的二王联军正面相抗,不出所料一败涂地,夜刀将军被敌军击杀。华服国都门被破,食糜王与西洲太后被俘。
此中实另有隐情:西洲一来明了若旷野对战,华服军必败于大荒联军;二来明了天僧百炼将军以逸待劳之计实在是上上策。然而对向来以倾覆华服国祚为己任的西洲来说,上上策恰恰是下下策。因此,除掉百炼将军是西洲的必然选择,食糜王诏令实乃幌子。
凶流王阿斗子与西洲莲子重会。画军国大臣以及凶流王麾下众将,皆谏言凶流王:为防与西洲有名望纠葛以妨其收拢中土人心,需将西洲与食糜王皆投入河水淹死,并焚毁西洲所居之兰池宫。
凶流王虽念旧情,但身在王位,儿女情长早就不是第一考虑,依谏而行。西洲未料到阿斗子不记前情欲将自己置于死地,乃于河水中大喊天君救命。天君驭玉简载元神驾鹤而来,责以西洲戗民之罪,称其罪有应得,不救而走。
西洲所依两方皆弃她而去,绝然叹道:“悠悠伦情,凛凛道统,有一男儿是丈夫?阿父阿娘,莲子清如水……”亡于奔流河水。
华服国皇族与世家们,狼奔豕突逃至江淮之南。
前时西洲乱政之际,朗夜藩王的谋臣照世明灯侯,即建议其早早移渡江左,以避巢覆。食糜王与西洲殁后,提早立足于江左的朗夜王于石矶城重建华服国。年号“演武”。
新国须配新气象,演武王下令翻新石矶旧城,新造台殿罗列,状若众山。朝夕烟霞升腾之际,远观如天宫扶摇于云端,仙气蔚然。南国因地势为水网割解,开化尚不及北国,民众罕见此胜景。此刻咸为北来王气所震,诚心顺服。兼由殿山阁台浮荡飘摇状,而以“不安台”称呼此新都。
演武王与明灯侯来自于朗夜,自然推崇道教,自称“道君皇帝”。
华服国因早失去了禹王槊,因此仅能靠江水和淮水两层天然屏障,防御着北国凶流王和沐贤王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