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看着王贵,对方眼神中的那股坚定似乎感染了他。感情,是啊,从小玩到大,这份感情确实很深,岳飞并非对王贵是虚情假意,今日王贵的坚定,让岳飞也有了信心。
“我答应你!”岳飞点点头,用同样坚定的眼神回应着眼前的少年。“从今以后,你就和我亲弟弟一样。”
“太好了!”王贵高兴地跳了起来,“岳哥哥,我一直想,如果我真有个你这么好的哥哥就好了,今天这个愿望终于实现了。”
岳飞也同样高兴,从小到大,他从来没有一天有这样的感觉。他觉得,以前自己似乎整个人都在沉睡,而从今夜开始,他的身体里似乎有那么一部分东西被唤醒了,开始蠢蠢欲动。他说不清那东西是什么。
“听说,”这时,王贵突然开口说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恩,”岳飞也坚定地点点头,“如果将来有人要害你,我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王贵听了这话,也笑着回应道:“我也是,如果将来有人要陷害你,我绝对不会只在一旁看着,任由他们胡作非为的!”
躲在横梁后的蜘蛛爬了出来,淡定地等待着自己的食物。这座被夜色笼罩着的破庙里,两个少年相视而笑,彼此许诺着未来的誓言。在他们的身旁,那座三米高的雕像,负有“武圣”之名的关羽之像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又仿佛是在注视着自己的过去。
......
第二天早晨,岳飞起床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虽说他还是赶不走满脑子的困意,但习惯驱使着他,再不起床操练,又要挨陈师傅的骂了。
岳飞匆匆穿好衣服,洗漱完毕,也顾不得先啃两个馒头,就急忙跑到后院,从架子上拿了自己的木枪,一招一式的操练起来。陈师傅昨天教他的那些架势还不是很熟练,于是他更认真地练习起来。不过岳飞还是奇怪,今早从起床到现在也没见到陈师傅的人,岳飞想着师傅有可能出门另有要事,这样也好,正好给了他练习的时间。
一劈,一扫,一刺,招招式式有板有眼地打出来。岳飞觉得自己渐入佳境,正练得入神,却听身后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
“你这枪练得不对。”
岳飞一愣,转过头去,看清了声音的主人。那是一位四五十岁的老者,身材高大,须发花白,一身游侠装扮,像是常年在外游历一样。老者看岳飞愣愣地看着他,又用自己沙哑而苍劲的嗓音说道:
“你这用枪的法子有些问题。”
岳飞收起枪,看着眼前的老者问道:“怎么不对了?这是我师傅教我的。”
老者摇了摇头,弯腰用自己那双大手握住岳飞的枪,说道:“握的位置有些靠前了,应该在这。”说完这话,他想了想,又说道:“步伐也不对,挥枪的角度也不够。你这样打,最多也就是个花架子。”
岳飞被他这么一说,愣在原地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老者看岳飞样子笑了笑,一把拿过岳飞的枪。岳飞觉得自己根本无力阻止眼前的这个人。老者拿着那柄枪,从左手倒到右手,转手间玩了数个花样,看的岳飞眼花缭乱。那老者玩完了把式,又将枪拿好,弓步回收,做出一个进攻的架势。
岳飞看得入神,因为他觉得眼前的人已不像是个普通的游侠,那白须白发,那全神入定的架势,像极了蓄势而出的苍龙!
而那枪在他手里,也仿佛不再是枪,而是穿云的利箭,可以一击必胜!
老者收势,将枪交还给岳飞,岳飞这才回过神来,赶忙问道:“阁下是老爷的客人吗?”
老者点点头,说道:“刚才学着了吧,以后玩枪认真点。”
岳飞回头往前院看了看,对老者说道:“您能再表演一遍看看吗?”
老者听了这话,笑了起来:“怎么了?想学啊?可惜我不是你师傅。”老者将手指摇摆着。
“那......”岳飞想开口,却欲言又止。是啊,自己的师傅是陈师傅。不对,自己只是贵少爷的陪练,眼前这位老者这么厉害,应该不会愿意收他为徒吧。
岳飞一时思绪万千,突然,一声大喊喊得他一个激灵。
“不要你教!”
岳飞回过头,发现王贵从前院走过来。
“这里的人都不要你教!我不管你是爹爹的什么人,送客!”王贵便走近,一边向老者喊道。
“嘿!”老者急道,“我也没说要教你们,那要不是你爹求着刘平叔,我又恰好借住在他府上,鬼才答应你这个要求!”
“不教才好!”王贵也大声反驳,“爹爹!我不要什么周师傅!你把陈师傅叫回来!”
“贵儿!”
王员外焦急的喊声从前厅传来,王贵不再说话,那老者也一副无辜无奈的样子。
“你们都给我回前厅来!”
王贵听了这话,朝老者“哼!”了一声,便头也不回地朝前厅去了。老者也准备往前厅走,岳飞却悄悄拉住他的衣服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啊?”
“周侗!”老者留下这两个字,便也朝前厅去了。
岳飞放下枪,跟着两人走到前院,从窗户中看到王贵,老爷和那个老者坐在里面。王员外脸上一副心焦的样子,老者则在座位上不咸不淡地喝着茶,王贵却显得很生气,转头不看自己的父亲。
岳飞偷偷跑到窗边,躲着偷听他们的谈话。
“也不是瞒着不告诉你,”王员外先开口了,“你陈师傅有急事要回老家一趟。那为父心想着你的武艺不能丢,就托你刘叔叔给你找了这位周师傅。”
“不管不管!”王贵赌气道,“那就不学了,我只认陈师傅,不认什么周师傅!”
“贵儿!你这......”王员外焦急的声音传出来,“这位周师傅可比你陈师傅厉害多了,他教出来的那几个徒弟,可是......可是......”王员外似乎欲言又止。
“就不讲那几个了,”老者的声音传来,“毕竟也不是什么干正事的徒弟。”
“恩,恩,”王员外答应道,“总之,你要是不听话,我在你刘叔叔那脸子上就过不去,你看着办!”
“你就会用这个压我!”王贵似乎记得要哭了,“不理你了!”
岳飞刚听王贵说完这话,就听见茶杯打碎的声音,他正捏一把汗,又看见王贵一脚踢开门,径直跑出院子。岳飞正欲离开,王员外的声音又从屋里传来。
“这孩子就是这样,等他回来就好了。周师傅,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就交给你了。”
“放心,放心,”老者沙哑的声音传出来,“我还制不了他吗?对了,刚才我在后院还看见一个玩枪的孩子,那孩子又是?”
“哦,那是我们府上一个下人的孩子,名叫岳飞。”王员外说道,“怎么了?您怎么问起这个。”
岳飞?下人的孩子。
岳飞听到老爷提到自己,不禁一愣,这时,老者苍老而有力的声音从前厅传出来。
“那孩子我也教!”
这话仿佛击中了岳飞。他要教我?不知怎么的,岳飞心里似乎有些激动,他不由得又想起了刚才老者那苍龙一般的架势。
“那孩子您也要教?”王员外不解道。
老者点点头道;“都教,你这府上还有其他孩子吗?”
王员外摇摇头:“再没有了,就只有他们俩,从小玩到大,感情倒也不错,您要是想教,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我不明白,您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兴趣?”
“兴趣?”老者摇摇头,“到不是什么兴趣,只是......怎么说呢,孔夫子云:‘有教无类’嘛。”他突然将声音变高,喊道:“你说对吧!窗子下面藏着的小屁孩!”
岳飞听到老者早已发现了他,赶忙慌乱地站了起来,不知所措地看着屋里的两人。老者看岳飞又不说话,又笑道:
“你这孩子,不会说话是怎的?叫‘师傅’!”
师傅?
岳飞心中一震。
师傅,陈师傅?
不,陈师傅是贵少爷的师傅,而他只是陪练。
但眼前的这个人,如果是我师傅的话......
你要是学了我的枪法,保准武功盖世,所向披靡。
那一步一式,就像出海的苍龙!
你的志向是什么?
他是我的师傅?
是的,这就是我的师傅,和我想的一模一样!
“你倒是叫啊!”老者喊道。
岳飞回过神来,鼓足了气大声喊道:
“是!师傅!”
老者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传遍前院。
命运之轮,就此转动!
重和元年(1118年)春,登州。
随着气候的逐渐变暖,登州出海的港口也慢慢繁忙了起来。每天有数以千计的人从这里出发,前往辽国,高丽,日本,又有数以千计的人从那些地方回来。如此多的奔波着的人,像这港口的血液一般,不停息地流动着。
对于船家来说,每天的生活就在这港口之中,面对来自五湖四海的不同脸孔的客人,将他们送上自己脚下的这艘木制的大船,送向他们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