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天,我们乡镇一级的信用社办事处,只有几十万的申报权限,你这五百万的贷款申请,可以在我这儿申报,但所有手续都要拿到县行处理,审批更不用说了。呃,县行里面你有熟人吗?”老常看来也在替关云天想法琢磨。
“大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入行时间太短,这两年在金融界只跟你有交往。”
“是啊,这事儿挺棘手。”老常也很发愁。
“大哥,在你们这一行,我是两眼一抹黑,除了你谁也不认识,你是信用社的老职工,老主任,难道你跟县行的领导没有交往吗?”关云天提醒道。
“我们之间是上下级关系,当然有交往啦,可是,为你这事求他们,可能不是那么容易啊!”老常很为难。
关云天既看出了老常的面部表情,又听出他话里有话,“大哥,我就问你一句,如果咱们豁出去了,凭你跟领导们的交情,这事有希望吗?”
“当然啦,事在人为,没有什么事情是绝对的,但是我要提醒你,办这样的事,恐怕吃两顿饭喝两顿酒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老常这话意思明确,关云天听得很清楚。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你的意思我完全懂,你觉得怎么办比较好,就按你的思路办。有些事领导们可能不希望外人在场,凡是不需要我到场的,我一概不参与,由你全权办理,我会按你的要求做好后勤保障工作。”
关云天把话说得比较含蓄,但老常听的很清楚,他知道关云天这是要背水一战,一心想把事情办成。
“既然如此,那我再提个建议,反正求一回人也不容易,你就别五百万了,干脆申请一千万贷款,免得日后资金不够,或需要流动资金,再去麻烦领导。”老常建议道。
“多谢大哥提醒,你说得对,反正也是求一回人,那就直接申报一千万。”
得益于九十年代前期金融业对实体经济的政策性支持,经过老常的牵线搭桥,关云天付出了一定的经济代价,县农行(当时农信还未分开,信用联社归农业银行代管)的一二把手同意给校园砖厂发放一千万贷款,用于企业的新项目建设。
对关云天来说,金融机构同意放贷,项目融资才成功了一半,因为接下来寻找担保机构,其难度一点也不亚于寻求金融机构的支持。
关云天约林楠见面,跟她谈到接下来将要建设的新项目,“关老师,你一出手就是大手笔呀!”林楠感到很惊讶。
“没办法,形势所迫,与其将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动地被政策叫停,搞得措手不及,不如提前主动出击,寻求新的产业支撑。”
“好啊,你这是为企业发展做长远打算。”
“好是好,只是新项目投资比较大,虽然银行同意了我们的贷款请求,担保环节现在还没有着落。”
“我不太懂这些金融方面的事,你有什么打算或计划?”
“林楠老师,你能不能回家跟林叔叔说说,我想请他们单位帮们们担保一次。”
林楠不仅没有推辞,而且答应的比较爽快,“没问题,我回去跟他说说,让他们单位帮忙担保一下。”
当天下班后,林楠直接回了娘家,“楠楠怎么回家来了。”她母亲问。
“想你们了,回来看看你们二老,怎么,不欢迎吗?”在父母跟前,林楠永远都是长不大的孩子。
“净说这些没用的话,谁不欢迎你了?等着吧,晚饭快好了,等你爸到家就开饭。”
趁着晚饭的机会,林楠把关云天请求担保的事跟她爸说了,林学明听后微微一笑,他看着女儿,“楠楠,这是关云天跟你说的?”
林楠点头承认。
“平时关云天没事都来咱们家串门,现在有事也不来了,知道他为啥不来咱们家亲自跟我说吗?”
“那还用问,人家不好意思呗。”
“对咯,他根本不好意思亲自跟我说这件事。楠楠,你知道替人担保是什么意思嘛?你是语文老师,估计也不懂财务金融这些知识,那我告诉你,替人担保,就相当于借钱给他。”林学明解释道。
“关云天也没说跟你们单位借钱呀!”林楠不解其意。
“看来我得进一步跟你解释。为什么说替人担保相当于借钱给他,因为银行有规定,假设贷款人违约,担保人就有义务替他向银行归还贷款本息,你说是不是相当于把钱借给他?而且他还没有偿还能力。”
“爸,你这种假设太不着边际了,属于无中生有,你怎么就知道人家还不了银行贷款?”
“我不是说关云天一定会违约,我是说有这种可能。”
“林厂长,你不是经验丰富吗?那我问你,在银行的一百次贷款中,平均发生几次像你说的那种违约情况?”林楠显然不赞同老父亲的观点,她想找理由驳斥。
“这个----,我可说不清楚,我想应该不多吧,要是违约情况时有发生,银行的业务就没法开展了。”
“还是嘛!你咋就对关云天那么不放心?好像人家将来肯定违约似的。”
“先把他将来是否违约放到一边,楠楠,我还没问你,关云天申请这么大一笔贷款,他要干什么?”
“他想转产轮胎用的帘子布。”
“他们在红砖行业不是做到了全县最好吗?放着挣钱的事情不做,怎么突然想起来转产?”林学明也很不理解。
“要是换做其他砖厂的老板,烧砖是个来钱快,又不赊账的行业,死心塌地烧一辈子砖就很好,但关云天不这么认为,有句话叫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关云天是大学毕业生,他看问题跟那些土包子不一样,上次有人举报他们破坏土地资源,他就有所考虑了,前段时间他听说对于大量消耗优质黏土的红砖行业,政策性风险很大,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政府叫停,这给了他更大的震动,他果断决定转产。”林楠解释道。
“制砖行业就这样放弃了?”
“在政策没有叫停之前,该怎么做还怎么做,直到政策叫停。这期间,他想把帘子布这一块抓紧时间做起来。”
“这还差不多。不过制砖行业的确涉及土地资源,这种跟政策有关的项目和企业,风险随时存在,哪天政策发生转向或收紧,上面只需一纸红头文件,有些企业就得关门。当初我从政府机关出来,供我选择的除了面粉厂,还有化肥厂,那时化肥厂的规模和实力都比面粉厂强得多,我就是考虑到化肥行业也跟政策有关,而面粉却是老百姓一日三餐的必需品,政策再怎么变,也不能不让人吃饭。幸好当时没有选择去化肥厂,否则随着前两年化肥厂的倒闭,我现在可能也处于半退休的闲职状态。”老林为自己当初的正确选择而自豪。
“你也认为关云天有必要走这一步?”见老父亲态度有所软化,林楠追问道。
“其实做企业都有风险,关键看经营者有没有风险意识,尤其是政策性风险。有些人驾驶轮船在遍布礁石的水域行驶,却以为一帆风顺,殊不知航船随时都有触礁沉没的可能;有些人却头脑清醒,企业经营状况再好也不敢大意,他们总是睁大眼睛,一旦发现礁石,马上驾驶航船驶离危险区域。关云天这种未雨绸缪,防患未然的思路当然是对的。”林学明道。
“哎哟,能得到你的肯定很不容易,要是关云天在这里亲自听到就好了。问题是你说了半天,也肯定了他的做法,我想知道,关于担保的事,你老是什么态度?”林楠趁热打铁,步步紧逼。
“楠楠,你给我出了个大难题!我肯定关云天的做法,并不表示愿意为他提供担保,只是觉得这个年轻人做事有头脑,看事情比较长远,不盲目自信。”
“既然你对他评价不低,为啥不愿帮他担保呢?你要知道,帮助一个有前途的年轻人,你是功德无量呀!”
“什么功德无量?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还在乎这些东西!”
“我跟你说笑话呢。经过两年多的接触,你不是很会看人吗?从人品方面观察,你老觉得关云天值得帮助吗?”林楠又从另一个角度展开了对老父亲的游说。
“人品当然不错啦,否则不仅咱们家不欢迎他,而且我也要让你尽量离他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