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下曲四首[1]

其一

蝉鸣空桑林[2]，八月萧关道[3]。

出塞复入塞，处处黄芦草。

从来幽并客[4]，皆向沙场老。

莫学游侠儿[5]，矜夸紫骝好[6]。

其二

饮马渡秋水，水寒风似刀。

平沙日未没，黯黯见临洮[7]。

昔日长城战，咸言意气高。

黄尘足今古，白骨乱蓬蒿。

其三

奉诏甘泉宫[8]，总征天下兵[9]。

朝廷备礼出[10]，郡国豫郊迎[11]。

纷纷几万人，去者无全生。

臣愿节宫厩[12]，分以赐边城。

其四

边头何惨惨，已葬霍将军[13]。

部曲皆相吊[14]，燕南代北闻[15]。

功勋多被黜[16]，兵马亦寻分[17]。

更遣黄龙戍[18]，唯当哭塞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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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塞下曲：唐新乐府辞，属《横吹曲》。《乐府诗集》卷二十一：“《晋书·乐志》曰：‘《出塞》《入塞》曲，李延年造。’……唐又有《塞上》《塞下》曲，盖出于此。”

[2] 空桑林：谓秋来木叶凋谢，桑林变得稀疏、空落。

[3] 萧关：《元和郡县志》卷三：“关内道，原州平高县：萧关故城，在县东南三十里。”此为古萧关。原州另有萧关县。《元和郡县志》同卷又云：“本隋他楼县，大业元年置，神龙三年废，别立萧关县。以去州阔远，御史中丞侯全德奏于故白草军城置，因取萧关为名。”二萧关唐时并属原州，州治平高，即今宁夏回族自治区固原。

[4] 幽并：皆州名。幽州，唐辖境相当于今北京及所辖通州、房山、大兴及天津武清、河北永清、安次等县。并州，唐辖境相当于今山西阳曲以南文水以北之汾水中游地区。但这里的“幽并”是古地名，概指古代燕赵之地，并非专指唐时辖境。《隋书·地理志》云：“自古言勇侠者，皆推幽并云。”

[5] 游侠：《史记·游侠列传》裴骃集解：“荀悦曰：‘立气齐，作威福，结私交，以立强于世者，谓之游侠。’”

[6] 紫骝（liú）：骏马名。

[7] 临洮：《新唐书·地理志》：岷州和政郡溢乐县，“本临洮，义宁二年更名”。即今甘肃岷县。其地唐时近吐蕃，为边防要地。秦筑长城，西起临洮，故有“昔日长城战”之语。

[8] 甘泉宫：汉宫名。在今陕西淳化西北，本秦二世所造林光宫，汉武帝增广之，作益寿、延寿馆及通天台（见《汉书·郊祀志》），数幸之。又，隋有甘泉宫，在今陕西西安鄠邑区西南。唐人诗歌惯于以汉代唐，避免直斥本朝。此处即指唐宫。

[9] 总征：遍征。

[10] 备礼：朝廷以一定之礼节仪式命将出征，如赐旌节、分符竹、中官祖送之类。

[11] 郡国豫郊迎：《汉书·司马相如传》：“至蜀，太守以下郊迎。”《新唐书·百官志》：“节度使……行则建节、树六纛（dào），中官祖送，次一驿辄上闻。入境，州、县筑节楼，迎以鼓角……州县赍印迎于道左。”

[12] 节宫厩：《汉书·昭帝纪》：“（元凤二年）六月，赦天下。诏曰：‘朕闵百姓未赡，前年减漕三百万石。颇省乘舆马及苑马，以补边郡三辅传马……’”

[13] 霍将军：即霍去病。汉平阳（今山西临汾）人，卫青姊子。伐匈奴有功，前后凡六出，渡沙漠，封狼居胥山而还，拜骠骑将军，封冠军侯。此处借指当代立功边塞的将军。

[14] 部曲：古代军队编制单位。《后汉书·百官志一》：“将军……其领军皆有部曲。大将军营五部；部，校尉一人……部下有曲，曲有军候一人。”

[15] 燕：周诸侯国名。《史记·燕召公世家》：“周武王之灭纣，封召公于北燕。”司马贞索隐：“武王封之北燕，在今幽州蓟县故城是也。”代：古国名。赵之先有代国，为赵襄子所灭，其地在今山西代县境，汉时为代郡。

[16] 黜（chù）：摈斥。

[17] 寻：相继，接着。

[18] 黄龙戍：即黄龙岗。唐东北要塞，在今辽宁朝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