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刀向皇族的头上砍去

室外的温度变了，季节变换还会远吗？

当然不会。

王朝的个性变了，朝代更替还会远吗？

当然也不会。

这一点从一件事就可以看出来——刘裕已经将屠刀砍向了司马氏皇族！

首当其冲的，是在皇族中实力最强的荆州刺史司马休之。

司马休之虽然早年曾经和其兄司马尚之一起卷入过司马元显和桓玄的争斗，但近年来一直安分守己，只修身养性，不争名夺利——开会他就拍拍手，表决他就举举手，见人他就拱拱手，一到敏感问题他就避开去解手，给刘裕的印象很是不错。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在刘毅覆灭后被亟须稳定人心的刘裕看中，出掌了荆州。

但司马休之到荆州后的所作所为却和京城大不一样，他在那里大刀阔斧地干了不少实事，很得当地的人心。

这自然是刘裕所不愿看到的。

他决心敲打一下司马休之。

正好司马休之的儿子司马文思在京城犯了点小事，刘裕便把司马文思抓了起来，把他送到荆州，让司马休之自行惩戒——意思是要让他大义灭亲。

但司马休之却并未照办，只是上表请求废去司马文思的爵位，同时又写了封信给刘裕道歉，说了些教子不严、以后一定严加管教之类的空话。

刘裕大为不悦，开始为征讨司马休之做准备。

而司马休之也知道刘裕不会放过他，暗中和雍州（治所今湖北襄阳）刺史鲁宗之联络，与其结成了同盟。

公元415年正月，刘裕正式动手了——他先是捕杀了司马休之留在京城的子侄，随后下令进攻荆州。

司马休之也不甘示弱，上表列举刘裕的罪状，宣布讨伐刘裕。

鲁宗之也在襄阳起兵响应。

尽管鲁宗之的反叛有些出乎意料，刘裕却并不在意。

在他看来，司马休之虽然也上过战场，战绩却惨不忍睹，以自己麾下的百战精兵对付这种常败将军，完全可以轻松取胜。

他把这次行动看成了栽培新人的大好机会。

他任命自己的女婿徐逵之（刘裕长女刘兴弟之夫）为前锋军主帅，统领大将蒯恩、王允之、沈渊子（沈林子之兄）等人率部先行出发，自己则率大军继进。

然而，刘裕这次显然是轻敌了。

司马休之打仗不咋地，但鲁宗之之子鲁轨却是一员勇冠三军的虎将！

在江陵郊外的破冢，初出茅庐的徐逵之被鲁轨打得大败，自己也死在了乱军之中，王允之、沈渊子等人也同时战死，只有蒯恩临危不乱，最终击退了鲁轨的追击，全军而退。

此时，刘裕正在江陵对岸的马头（今湖北公安），得知爱婿身亡的消息后，刘裕怒不可遏，当即下令全军渡江，与司马休之决一死战！

然而，在刘裕的船队驶近岸边之后，士兵们却都傻了眼——原来这一带的长江堤岸又高又陡，攀爬十分困难。

更难办的是，司马休之已经派其子司马文思和鲁轨等人率军四万在北岸占据有利地形，在那里严阵以待了！

刘裕军发动了一次又一次强攻，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见部队屡屡受挫，刘裕心急如焚，竟然穿上盔甲，打算亲自上阵。

众人纷纷劝阻，但他根本听不进去。

关键时刻，一个俊朗的年轻人挺身而出，紧紧抱住了刘裕。

此人名叫谢晦，出身于东晋顶级大族陈郡谢氏，是谢混的堂侄，但其立场却和堂叔完全不同，对刘裕一直倾心追随，因足智多谋很得刘裕的器重，时任太尉主簿，相当于刘裕的秘书。

刘裕拔出佩剑，对谢晦怒吼道：放开我，否则我杀了你！

谢晦毫无惧色地回答：天下可以没有我谢晦，但不能没有刘公您！

这句话的药效堪比对乙酰氨基酚，让刘裕本来热到发烫的头脑瞬间就降了温：是啊，如今自己的地位已经和十几年前完全不一样了，不能再以身犯险了！

既然不能亲自出马，当然就只能指派别人了。

他命令建武将军胡藩立即登岸，发起攻击。

胡藩有些为难：我是胡藩，不是猢狲，这种几乎九十度的悬崖，怎么可能爬得上去？

见胡藩迟迟没有行动，刘裕刚刚压下去的火气忍不住又冒出来了，大声喝令左右：把胡藩给我抓过来，就地正法！

胡藩这才不再犹豫：我宁可死在阵前！

人在求生的时候，创造力往往是非凡的。

胡藩在刘裕的恐吓下为了求生，发明了如今风靡全球的攀岩！

他选择了一个最为险要，因而守军也最不注意的地方，用刀头在岩石上凿出了一个个仅能容纳脚趾的小坑，手脚并用，一步一步往上爬，最终成功攀上了江岸！

接下来，大批士兵也纷纷效仿胡藩，用同样的方法爬上了岩壁，随即马上发动攻击。

守军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侧面会出现敌人，一时阵脚大乱。

刘裕看到战机已至，也立即指挥大军从正面猛攻。

两面夹攻之下，守军大败，全军溃散。

随后刘裕乘胜进军，一举攻克了江陵。

司马休之、鲁宗之等人仓皇逃往襄阳，鲁轨则带着部分残兵守石城（今湖北钟祥）。

然而，刘裕根本不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司马休之等人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命大将赵伦之（刘裕的舅舅）和沈林子率部从陆路追击，大将王镇恶则率水军沿汉水北上，一起会攻石城。

石城是襄阳的门户，不容有失，司马休之和鲁宗之慌忙前去救援。

可他们刚到半路，石城就已经失守了！

他们只好和鲁轨的败兵合军一处，打算一起返回襄阳。

在这个世界上，美玉往往很少，石头却很多；雪中送炭的人往往很少，落井下石的人却很多。

留守襄阳的鲁宗之部将李应之就是这样的多数派。

见老上级大势已去，他反戈一击，关闭了城门，不让他们入城。

司马休之一行无家可归，无奈只能继续北逃，投奔了后秦。

至此，荆襄全部平定。

之后，刘裕以其二弟刘道怜为荆州刺史，舅舅赵伦之为雍州刺史，自己则率军班师回朝，并以讨平司马休之之功而被加封为太傅、扬州牧，同时还享有“剑履上殿、入朝不趋、赞拜不名”的殊荣。

这在中国古代基本就是人臣的最高礼遇了，在刘裕之前享受过这种待遇的寥寥无几：萧何、梁冀、董卓、曹操、司马懿、司马师、王敦、桓玄……

从这份名单中可以看出，除萧何外，无一例外全是权臣，而且自曹操以后基本都是有篡位之心的！

刘裕当然也不会例外。

事实上，此时他已经消灭了所有政敌，完全把控了东晋朝政，要想篡位，简直比自慰还要容易！

不过，刘裕想得到的，绝不仅仅是那个已成囊中之物的皇位！

他是个心比天高的人。

麻将，他不仅要和，而且要大四喜大三元十三幺；打仗，他不仅要胜，而且要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战果；皇帝，他不仅要当，而且要当一个一统天下的千古一帝！

他再次把目光放到了与晋朝分离了百年之久的北方大地。

该从哪里动手呢？

他选择的，是后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