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六十六楼跳下,如果说不恐惧是骗人的,但好在时间短,估计十几秒钟就能落地,立马就结束了。
但我还是闭上了眼睛,感觉身体“嗖”地一声迅速下落,中途风好大,身体停顿了一下,有一瞬间脑袋是晕晕的感觉,耳边嗡嗡作响,随后眼前一黑,任何感觉都没有了。
按道理,应该是死掉了,可我怎么听到了哗哗地声音,难道是吓尿了?咋还没落地呢?
带着几分好奇,我紧张地睁开了眼睛,只觉眼前一片刺目的白光,吓得我又闭上了。
深吸一口气,感觉紧张的情绪稍微得到了缓和,哗哗地声音还在,我的身体似乎还在上下起伏地移动着。
虽然是第一次跳楼,但直觉告诉我,现在的情况有点不对头。哪里不对,我也说不上来,管他的,眼睛又一次缓缓睁开,还是一片白光,已不像刚才那么刺目,适应了一会可以看到,这片白光竟然是太阳光!
大晚上的,哪来的太阳?我马上四处张望,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竹筐里,透过竹筐缝隙,可以看清竹筐飘在水上的,正在顺流而下。
什么情况?这是哪里?我努力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发现一点力量都没有,身体被一层厚布包裹着,小胳膊小腿儿,竟然是一副婴儿模样。既惶恐又哭笑不得,我不禁大声求救,却听到发出的全是“哇哇”哭声。
还好这声喊叫没有白费,虽然看不见,但我听到有人向这边靠近,只听一个嗓音低沉的人说,“咦,怎么河里有个孩子?”接着便是一阵衣衫轻响声,竹筐被提了起来,在空中划了一个曲线,稳稳地落在了一个老年男子的怀中,他看起来有七八十岁,留着板寸,眉须皆白,目光灼灼地看着我说,「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知你是哪家失主丢的孩子啊?」
啊,是个和尚?我马上大叫,「你好!这是哪里?我怎么了?你又是谁……」一系列发问,最后全变成了“哇哇”声。
「善哉善哉,你这是饿了么?」老和尚面对我的哭声,似乎有点招架不住,开始自言自语起来,「虽然不知道你来自哪里,但能在这样的地方相遇,也是你我的缘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既然是被丢弃的,我总不能见死不救,那先带你回庙里吧。」
庙里?寺庙?少林寺?我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我不说话了,努力思考着跳楼前的情景,觉得不可思议,难道真的有来世?我这是重新投胎了,还是穿越了,为什么前世的种种还记得很清楚?
老和尚见我不哭了,立马露出了和蔼的笑容,「阿弥陀佛!」他宣了一声佛号,也不见什么工具辅助,便腾身而起向半空中飞去。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我眼睁睁地看着我们飞过枝头,几个起落便翻过了一座山脉,然后朝着更多的山脉飞去。
妈呀!这是在拍电视剧还是神仙哦?不知是震惊还是累了,我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被一阵阵鼓声叫醒的,人躺在一张木床上,可惜的是我还是婴儿的身体,说不了话。
老和尚盘腿坐在床边打坐,知道我醒了过来,便睁眼望向了这边,平静的面庞换上了和蔼的笑容,他俯过身来一手将我抱入怀中,另一只手则不知道在哪里摸出了一个拨浪鼓,在我面前晃着,发出咚咚声。
这是等着我伸手摸吗?我就不摸,真当我是婴儿了,我老老实实的躺着不动。
老和尚笑了,声音低沉而温柔地说,「既然掌门师弟说咱们有缘,那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弟子了,等你长大一点,我就传你功夫,以后这藏经阁就靠你来守护了哦。」说完他抬头看了一眼。
顺着他的目光,我看到这里似乎是一个塔楼,屋顶尖尖地向上拱起,最后变成一个塔尖。屋里点着蜡烛,没有灯泡,虽然光线有点昏暗,但是能看清周围的墙壁上摆满了书籍。
这里既然是少林寺,那么此处应该是藏经阁了。他说让我以后守护藏经阁,那么他现在是藏经阁守护者?
老和尚见我没有哭,而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的书,他似乎很满意,不禁又笑了起来,「阿弥陀佛,好孩子,真乖!哈哈哈哈」笑声发自内心,似有一种无声的力量,逗得蜡烛忽明忽暗。
此后的一年多,我经常想起我的狗狗,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不知道它去了哪里,但思念的痛苦一点都没有减轻,甚至觉得现在的我和老和尚,就像当年的它与我,都是照顾和被照顾着的,同样无法说话交流。不同的是,我有着之前的记忆,也听得懂别人说话。于是我盼望着自己快快长大,好了解身边的一切,也好出去寻找狗狗。
但寺庙里的生活很单一,老和尚多数时间都带着我在藏经阁里,除了喂我吃饭,他就一直在打坐练功,有的时候还会把我绑在背上,到塔楼外面扫扫地。塔楼被一幢幢房屋围绕着,有个单独的小院,很是清净,偶尔有一两个和尚过来借走经书,隔一段时间又回来还书。其他时候,便见不到人,只能听到偶尔的鸟鸣和每天雷打不动的暮鼓晨钟声。
所以,日子过得特别漫长,感觉前三年就像我之前过了三十四年那么久。
这期间,没搞清楚状况,我又不能告诉他我之前是怎么回事,也不可能一个人外出转转,因为我觉得他无处不在,不论是我醒了,还是正准备爬下床,亦或者是走路要摔倒了,他总能第一时间出现在我面前,就像瞬间移动,即使有时我趁他不在身边假装摔倒,他还是能在我摔倒前将我扶住。
神了,太神!我时常心里赞叹不已。
日子在我三岁的时候,开始变得快了起来。那个时候,我早就能说会跑了。
有一天,老和尚说要教我武功。管他真假,反正又出不去,加上我之前就有一个武侠梦,常常幻想如果现代社会可以练武功,我一定废寝忘食地修炼,不上学了,不工作了,然后成为一代大侠。
你别说,他教得还真有模有样,什么奇经八脉,少林绝学,讲的头头是道,加上他那来无影去无踪的身法,也由不得我不信。
老和尚说,自少林创建,达摩祖师横空出世以来,少林便成了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素有“天下武功出少林”之称。少林的武功多不胜数,藏经阁更是天下武林人士梦寐以求的圣地。守护藏经阁,便成了他一生的使命,也是我未来将要背负的重任。
通过老和尚的讲解,我赫然发现现在处的时代竟然是宋朝。而藏经阁中真的有《易筋经》《一指禅》《千手如来掌》等。
这到底是掉进了武侠小说里,还是穿越到了宋朝,我当时觉得有点迷糊,想不明白,就心一横说,学,都学,「有没有轻功?会飞的那种,先学那个!」
或许连老和尚都没想到,一个三岁的孩子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他只当我是天资聪慧,忙惊喜地说,「有有有,还是最厉害的那种呢,都教你!」
接下来的三年,老和尚不遗余力的教,加上我除了吃饭睡觉都在勤练功夫,已经学会了轻功《浮光掠影》,内功《易筋经》小有所成,《一指禅》《金刚护体神功》《千手如来掌》已入门,奇经八脉通了六脉,老和尚准备在我十岁的时候帮我打通任督二脉,朝着绝顶高手的行列迈进。
在现代社会颓废了三十四年,没想到突然间成了武学奇才,这让我有点飘飘然,加上对狗狗的思念和对这个时代的怀疑与好奇,六岁那年,我终于时不时地飞出藏经阁,后来飞出了少林寺,然后是整座山,接着去更远的村庄、县城,也越来越相信这就是宋朝。
很神奇,我真的穿越了,更神奇的是,古代真的有这么多玄妙的武功秘籍。
很遗憾,我似乎找不到我的狗狗了,更遗憾的是,我也没其他地方可去。
在现代社会我都不喜欢去灯红酒绿的地方,而宋朝年间,到了夜晚,除了月光,到处黑黢黢一片,更是没有消遣的地方。
渐渐地,我也减少了探索。留在藏经阁,让心静下来的方式,唯有练功。
十八岁那年,老和尚走了,再一次经历生离死别,我反而平静了很多,流着泪将他掩埋后,便承担起了守护藏经阁的重任。
或许是再世为人,或许是在寺院长大,心中淡泊而宁静,每天除了看书练功,便是打扫院落。想着这么过完一生也不错,只是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回到现代社会。
闲话少说,少林寺从来都是一个藏龙卧虎的地方。有人说,或许少林寺的僧人并不能取得个体的武功第一,但一定是团体武功的第一名。
这么说没错,我守护藏经阁期间,虽然看起来很清闲自在,但并不代表没有人来偷看书籍,只是多数人进不了内院便被外墙巡逻的僧人们打跑了而已。即使进了内院,也都不是我的对手,三下两下便搞定,很没劲。
随着时间推移,我也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了,打退了多少偷书的人。只知道少林方丈换了一个又一个,我也变得年老体衰、两鬓斑白,在其他僧人眼里,只是一个身穿青袍的枯瘦僧人,每天拿着一把扫帚弓身扫地。
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当时的藏经阁里已经来了两位第一流的高手,他们都是来偷学少林七十二绝技的,我本来想赶他们走,却发现他们在佛法心性修为不足之下强行练习上乘武功,造成身体隐疾,一时动了恻隐之心,便在旁窥视他们的一举一动,不被他们知觉。
这样又过了几年,在少室山举行的武林群雄大会上,我才知道这两个人的身份,原来都是当世高手,他们各自都有儿子,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只是他俩之间仇怨太深,戾气太重,想着佛法无边,应该普度众生,看着眼下佛门弟子无人堪当大任,我不得不现身说法,向众人解说强行练习少林派七十二绝技之弊,又以一人之力对战众多武林高手,本想将毕生所学实战一番,痛痛快快打一场,可惜他们合众人之力,竟不能破我身前三尺气墙。
也罢也罢,我轻松地收服了他们二人,之后将他们的内伤治愈,以佛法化解两人恩怨,这二人经点化后大彻大悟,冰释前嫌,并拜我为师,皈依佛门,回归正道。
人生天地之间,如白驹之过隙。这一世走到尽头时,终于为老和尚又觅得藏经阁下一任的守护者,可谓没啥遗憾。只是不知道这次死后还有没有来世?是继续穿越还是回到现代社会的六十六层楼底下呢?又或者是南柯一梦,醒来的时候还在空中往下落?我思索着,渐渐地困了闭上眼睛,心里甚至想,可能永远都不会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