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锲子

2020年是个告别的年份,身边的许多人陆续离开了我们,如果说偶像科比的离世是震惊加伤心的开始,那么许多同胞、朋友的陆续离世,则让这种悲伤根本停不下来,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则是我家幺儿泰迪的突然离世。

于是,我此刻坐在了电脑前,写遗书。

我叫韩晓莫,今年34岁,单身,无房无车无存款,之前唯有一狗,如今它不在了,也没什么遗产可留。

所以,写遗书的目的不是为了分配,而是为了纪念。

2009年,我大学毕业,找到工作租了房,然后就领养了只有几个月大的泰迪狗。孤身在一个陌生城市,只是想有个伴儿。

那时它刚刚断奶,肠胃功能比较脆弱,狗粮对于它来说坚硬了一点,需要泡软了再给它吃;来到新的环境,喜欢到处大小便,对它凶一点,它就吓得瑟瑟发抖,很可怜,只能耐着性子慢慢引导;晚上睡觉了,它喜欢挨着人睡,所以翻身一定要注意,多让着点,哪怕它会越占床位越大,都快把我挤下去了,还要偶尔做噩梦、磨牙、打呼……我那时想,这家伙有点霸道呢,惹急了,还奶凶奶凶地,不太讲理。

好吧,随你。百炼钢,也化为绕指柔。我是钢,你是柔。

就这样从小心呵护开始,我由新手奶爸变成了铲屎官,它由咿咿呀呀的小奶狗变成了奶凶小少爷。

不知道为什么时间过得这么快,每天上班出门跟它告别,看那依依不舍的眼神,总担心它在家会孤单,上班就开始盼着下班了;下班后就忙不迭地往家赶,知道它一定会守在门口,打开门就会激动地扑上来,又舔又咬,就是不撒口;遛弯时,总会担心它舔到有毒的东西,眼睛绑在它的身上,连手机都不敢看,有动静了就四处张望,总怕没拴绳的大狗突然冲出来欺负它;节假日哪里都不去,就是不想留下它自己……可时间还是以年计的过去了。

狗狗不像我们,身体不舒适了就会说出来,它们的身体有些不适,不一定会表现出来,需要给它定期健康体检。我每年都带它体检,坚持疫苗和驱虫,都说狗狗的平均寿命是15岁,我希望它可以活到20岁,甚至30岁,即使需要花再多的钱,付出再多的努力,我都毫不犹豫……这么多年的相伴相知,它早就是我唯一的家人,为了家人,我们都会付出一切不是吗?

可是,即便自我觉得做得足够好,百密总有一疏。2020年5月20日,上午11点送它去美容,下午1点半接它回家,中途在小区转了一会,撒了尿,拉了便便,回到家喝水、吃掉半碗狗粮,还吃了一点零食……一切都是那么正常,像过去无数个白天,于是我下午3点有事外出了,下午6点回,打开门的瞬间,它没有像往常一样迎了上来,我不禁腿一软、喉咙发紧……找到它时,它就静静地躺在书桌下面,像是睡着了,只是脖子软软地歪在了一边……

接了输氧管、打了强心针、试了心肺复苏……它还是走了,医生说,不是中毒,也不似中暑,应该是突发心脏病。

没有告别,没有征兆,一切都是那么突然,我哭得声嘶力竭,也唤不回它再看我一眼。

那么小的身体,柔柔地、暖暖地蜷缩在我的怀里,一点点变冷,心,犹如被千刀万剐。

我想不通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它怎么就走了?连离开的日子都是“520”。它又去了哪里?从此没有我的保护,有人欺负它怎么办?它还会回来吗?没有了它,我还怎么活下去。

遗书到此,交待后事,出门。

六十六层楼高吗?我想足够了。

这里是个酒店,整个城市最高的地方,消费一晚需要1200元。要是以前,我肯定舍不得。现在,则无所谓了。

刷卡、开房,我却来到了楼顶。

在这里,可以俯瞰整个城市最美的夜景。

那又如何?不看!

翻越栏杆,纵身跳下,让悲伤滚蛋吧。

幺儿,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