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请将我与这些物件埋在一起。”
望着糙汉从数千米高空坠落,天华毫不为动,只待他挨着个,将眼前物件抚摸个遍后,这才举起长剑,横在了那左肩前侧的锁骨处。
“先生,昨夜被掳的少年们,都被关在三清东郊的马府内。先生无需担忧,那些守门的官兵,实力俱不过五品,万不是先生对手。”
“对了,先生。那魔骨大幡上,残存着无数少年的阴魂,或许施以神通,能让其再与父母团聚一次。只是,在下法力低微,真气残存不足,恐无能为力。”
......
似交代遗言一般,天华一股脑说了许多,此时,他握剑的右手,已能隐约瞧见一条青色筋络,顺着手臂,一直蔓延到雪白色袖角内。
“大叔,你没做过坏事,为什么要寻死呢?”望着天华手上血迹未干的剑刃,季南柯万分焦急的喊了出来。
“唳!”
时间息息而过。此时大火已近乎于熄灭,而在大火的中心,一缕凤凰精魂应运而出。只听它长嘶一声,随后,整截身躯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直至最后,化成一道极难捕捉的虚无体。
凤来兮,魂洒于苍穹!
那声长嘶,定然是对生命最后的留恋。敢问在那万万里的天地外,是否有百鸟朝凤?
最少,在这片茂盛的针叶海里,此刻,正响彻着同样的哀鸣,数千、数万、数亿......
声浪如海,哀鸣如潮,总之,数不清!
“哎,凰儿啊,是书生对不起你。我能造你‘怒放’,却挽不住你‘凋敝’!”声海下,尘心又一次长衫掩面,这一次,是真的伤感。
“夙愿一刻,我不及大凤。”此时,那举剑的男子亦轻声喃喃,且将右手顿在了深空。
“唳......”
“咯咯......”
“布谷,布谷......”
......
凤凰在用最后的哀嘶,引领群唱。只是,罡风下,它那原本嘹亮的啼鸣,亦如它缥缈的躯体般,渐淡渐弱,随着风逝,长隐于虚无。
“布谷,布谷......”
......
百鸟依旧在唱,似乎在为曾经的“王者”,诉说着别离。
风起云涌。瞧那远方,不知何时飘来了一朵乌云,且伴着轻微的雷鸣声,直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看来这四五月的天道,还真是说变就变。
“为大恶者,必当诛!倘若深处浊世,能淤而不染,那又怎能算恶?书生我,名尘心。我有一位朋友,他就是‘君子一株莲,不染浊世污。’改天,我能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大凤归去,无不感伤。
但,此时此刻,那三尺锋殷仍抵在天华脖颈上,倘若尘心喊慢了,那人定将从九天追下,尸骨无存!
其实,直到现在,尘心亦不知后者姓氏名讳。他心中立有称,自能辨黑白。在他看来,这举剑的眼前人,最多也仅是一名失了骨肉的平凡父亲。因此,共鸣之下,他有了结交之意。
“对啊,先生说得对,大叔你可别做傻事!”在天华双目痴痴时,那魔毯上的少年赶紧附和尘心。此时,他眼角的两行泪迹却未擦干。
“可,可我看见过太多的罪孽!”对于两人劝说,天华不以为动,他仿佛陷入了思想的误区,而那手中长剑,却已嵌入肌肤半寸,流溢着血迹丝丝。
“倘若阁下将骨幡之秘告知在下,那定是功德一件,必可将功折过!”想着先前天华所言,尘心如此劝说道。
“那也是,那便先助你一程,天某再自行了断!”天华双目泪洒时,已歇剑回鞘。
“布谷,布谷......”
此时,云层的下方,布谷鸟仍在哀鸣,而在哀鸣的长泣声中,一卷暗红色的大幡正迎飞舞,似断了线的风筝般,从天的这头飘到天的那头......
“天兄,走吧!”
尘心目力所及,那暗红色的大幡,早已透过云海,飘荡在一片连绵起伏的丘陵之中。
“书生,你且听我说。先前谷雨施法时,总会刻意保留一丝灵魂精华,再以真气韵养,这才有了眼下的梁山妖星。倘若不是大凤克制,你二人想杀,定是胜败难料!”
说话时,天华已将真气内的旧时器物一一收起,他虽仍处于内心的逆乱中。但,眼下还有正事为办,在办完之前,他还不想死。
待他做完一切后,再度运转真气。却已是紧随尘心,直奔那远方的血红大幡而去。
......
“呼呼......”
耳畔劲风呼啸,无数场景一闪即逝。
只见,在林海上方,那褒义飒飒的书生,已一把抓起血红大幡,且去势不减,稳稳朝着密林中的一块空地降落而去。
在书生降落的同时,他后方着了一袭白衣的男子,亦来势不减,只消数十息后,两人便已于林中的空地再度聚首。
才一落地,那白衣胜雪的男子便忍不住抢先开口道:“先生只消将真气打入幡内,将残有谷雨的那道消磨,便能净化这些少年的阴魄。到那时,他们或许能最后看一眼这千秋世界,如此,也算是将他们渡了轮回。”
天华一席话虽说得极为简洁,却将最为关键的点道了出来。只是,待听闻他话中所述后,那书生身前的少年又眉头紧锁,满腹心事。
“我且试试!”
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信了天华,尘心自然无作他虑,只见,他强提真气,将一道“雪白”强打于幡内,这是先前破敌的“白火”,俨然也是这暗红大幡的“克星”。
“嘿嘿嘿嘿......”
“桀桀桀桀......”
......
骨幡世界内,魔音续断,这俨然一片森罗鬼域。
顺着真气传递,尘心大脑内,不断浮现出一张张凄厉面孔,与那日官府县令的见闻一般无二,其实,这些人早已死亡。换句话说,他们看到的这些,都是鬼!
“嘿嘿嘿嘿......”
而在尘心看不到,听不见的地方,却突兀般的传出一声怪笑,似无尽漆渊的阴山鬼母,令人不寒而栗。
“嘿嘿嘿嘿......又有可爱的骨食来了......”
那魔音依然在笑,这一次,他能看得清楚,这映入脑海的鬼母,可不就是恢复女装的谷雨?这血红骨幡是她的天地,在这天地下,她俨然就是一方令判生死的“女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