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西楼,三清县最负盛名的酒楼。
此楼之所以闻名遐迩,肴香酒美自不必说。其间最为主要的因素,大抵还是其风景独美的缘故罢。
远远望去,这俨然就是一座“湖心楼阁”。
而在与岸邸交接的碧水中,架了一座墨色长桥,桥上爬满了不知名的藤条,或许是花开四月,又或许是常年皆如此。总之,这无数浅绿色的藤条直贯桥岸两端,且怒而盛之,恰似潾潾碧水上独辟的一条生机之路。
“生机大道通极乐,半步摇头半步仙!”
往来多有文人雅客,总是慕名前来,当得买醉后,又会诗兴大发,来上这么两句。也正因此,此楼又被冠以“极乐”楼的美称。
但,恰恰是这文雅之地,今日里却肃杀气十足。
也不知州县内生了何种大事,这处通往三西楼唯一的木桥,早已被官府牢牢把控。倘若闲人来此,总讨不得好,即便偶有愤愤之士上前理论两句,却到最后又是落得个愤懑难休,只得含怒离去。
桥头尚如此,三西正楼内情景可想而知。当得入楼一观,更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入眼处,清一色的兵丁聚堂满座,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信号,且动也不动。
倘若细看,这些兵士每人腰间俱佩利器,隐有寒光脱鞘,刺得人睁不开双眼。
殊不知,此时,这上百兵丁也仅为陪衬。
在三西楼的上楼层,总能听到几声大笑,笑声悠悠,无由他想,一定传到了极远的地方。
“咯咯......”
随着笑声传开,偶有鹭鸣回应,看来这悠悠天地的黄鹭,也是那不甘寂寞的生灵。
夜色强压,滚滚黑云下,不知明月是否仍挂......
这时,一名行色匆匆的青年男子穿梭于官兵之中,他行走于无声,生怕惊扰了这刀兵在握的官府众人。
“也不知今日发生了何事,竟祸到‘三西楼’来了。”
心里这般想着,青年男子已举着一方红木托盘上了阁楼木梯。而他盘中之物,俨然是半只红油全浇的烤乳猪。
原来,男子是这阁楼中端盘打杂的小厮,此刻正得了差使,往那上楼层源源不断的端出一道道美食。
“咕隆!”
看着默默行走的小厮,有兵丁忍不住咽下一口唾沫。看这馋样,似乎是那麻辣香脆的乳猪脆皮,已在他心中过了一道口。
......
“哈哈哈哈......”
此时,小厮端着红木托盘,已过了木梯一半,正待小厮失神之际,上方传出一声大笑。
这笑声来得太过突然,吓得那小厮前脚跟稍稍抬低了一些,直垦在木梯前沿上,险些失手。
托盘差点落地,小厮再也不敢分心,待他稳住心神,再上几步时,已能隐约听清楼上谈论的一些讯息。
“纱、纱......”
小厮依旧落步极轻,恐怕连他自己都无法听清。踏步间,他双脚已定在了二楼楼层。
与一楼相比,上楼楼层又不同,这里被隔成了十数间大大小小不同的包厢。
如此想来,文人雅客爱来此地的原因,也多是喜欢结伴,或独享,享这碧水漫漫的宁静罢!
虽然此间包房颇多,却也无碍小厮辨认,那最嘈杂的一间可不就是?
“哈哈哈哈......先生,你觉得如何?”
哪知小厮刚走几步,包房内再复传出大笑,这一次,后面那几字,小厮也隐约听了个全貌。
“感觉这像是警告,看来是谈到了关键点。”可当小厮听到这里时,包房内瞬间又没了声响。经这么一闹,害得他又开始浮想联翩。
“纱、纱......”
小厮依旧在前行,除此之外,整个上楼层再无他声。
数十步的距离并不算远,走着走着,小厮竟听到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美人不要!金箔不要!官位不要!这么说来,先生你是要与我为敌喽?”
在小厮耳中,这道声音很是玩味。而此时,他已临了包房大门。
“从我者,不再理此案。不从我者,哼!如何抉择,先生你可要想好再说!”
“谁!”
这两道声音是同一人发出,对于先前的那句,小厮还能暗中计较一番。
哪知到了第二句,小厮则被吓得一个激灵。这一句是喝出来的,言语里杀意十足,即便隔了一道厢门,小厮仍然觉得如坠冰窖。
“大、大......大人,小的给您送菜来了。”小厮其余方面难论,但心理素质绝对不行,这般大概结巴了三五息的样子,小厮才完整的说明来意。
“进来!”听完小厮这句,包房内那道厉喝再度响起,可即便少了杀意,小厮依旧无暇品味。
“遵、遵、遵......遵命!”听得门内雄音威严,小厮哪还敢耽搁,只见他侧着身用臂轻轻推开厢门,手上早已抖成一片。
“吱呀......”房门渐渐被推开,这声音,所有人都听得真切。
......
厢门大开,时间在此大概顿了一息,这才有人打破平静。
“烤乳猪?不错,书生我之最爱,那我就不客气了。”
此时,在席间正对门的一侧,一书生打扮的青年男子咧嘴一笑,随后一道墨色真气卷来,将小厮盘中美食卷于了自己身前。
其实,倒不是书生真爱烤乳猪这道吃食,只因小厮进来时,他便看到后者双手抖动得厉害......
看着小厮“岌岌可危”的表演,书生只觉得好笑,这才出手替后者解了难堪。
“先生是在向我等示威?”在书生右手紧邻处,一华发多生的男子满脸戏谑。
“非也,这道美食,书生我的确是爱吃的紧。嗯,好。外焦里嫩,味道着实不错。”书生并未正面回复,他随意夹了一块放入口中,赞叹连连。
书生一举一动皆看在小厮眼中,但小厮哪敢停留。此时此刻,他也只能在离去之前,朝书生投来一道感激的眼神。
“大人已于暗中布下天罗地网,书生又能如何?”书生男子细细咀嚼口中美食,待口中清白一些后,才出言反问。
“先生,您不是说在吃东西时,可不许说话吗?”不等书生说完,他左手边的一位少年满脸天真的向他望来。
“南柯啊,是我错了,但有时候不说不行啊。”书生同样望着少年,很是无奈。
“先生,你话有些多了,如你这般的修士,我们州县也有,且高于五品者,不下一人!”男子隐隐有些不耐。
“这我知道。”尘心将目光挪开,只顾着往那少年碗中夹上一筷“红油脆皮”。
“所以,先生您的答案是?”
说话间,那人双目陡然变得锐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