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路多了,都成诗人了”。—阿猛。
这是那年路上,我族人兄弟的一句名言,时至今日却成了我们之间茶余饭后谈资的一个梗,一个很冷的梗。
俗话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那一年,我们的确走了很多的路,很长的路,是很长很长的一段路,这段路有一个最美丽的名字:“川藏线318国道”。她是中国最美的一条公路,也是中国最险的一条公路。她虽没有万里长城数万里那么气势磅礴,气吞山河;却也可以像一匹千里马一样横跨川藏两省的内心腹地,我只能说她是一匹宝马,一匹两千多里的宝马。
韩愈曾在《师说》里说过:“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而那年踏上她的我们,也恰好是她这匹千里良驹的伯乐。如果可以把几千里的路幻化作书的话,那就是几千卷的书,所以,我们是不是也可以厚颜无耻地认为自己也是一个:“读过千卷书的“知识分子”呢?
也曾遇到过很多人,很多有趣人,很多有故事的人,无论是泸定登巴客栈的藏族美女老板,还是一条腿徒步川藏线笑对人生的勇敢大哥,他们都是有故事的人;其实生活中不缺少故事,而是缺少一双发现故事的眼睛和一颗永远年轻的心。或许自己曾只是别人故事里的匆匆过客,而那时路上,我们却都曾是自己生命中最出色的主角儿。
“曾是XZ为梦人,生死别离异客身”,你走,我送;你来,我陪……
有人说:“如果还有下辈子的话,要么做印度的一头牛,或是XZ神湖羊湖洋流里的一条鱼。抑或是大昭寺门前的一条狗。”在印度,牛被奉为神明,印度人不吃牛肉,就像XZ的人不吃鱼肉,据说XZ人相信羊湖里面的锦鲤是神的孩子,能给人们带来好运;而大昭寺的狗也总是躲在大昭寺乳白色的墙角下懒洋洋地、悠闲地、贪婪地、睡着觉,听着大昭寺令众生顿悟的诵经,晒着LS最熟悉的太阳。只因为这三样东西在LS是唯一对所有人免费的东西。它们除了睡觉,那还是睡觉,也总是一副睡眼朦胧睡不醒的样子。那年那时,似乎也曾过着大昭寺狗一样的生活,除了吃睡以外,听诵经,还有晒太阳。
那年岁里的那些日,一壶午后奶茶味的甜茶,一个人,似乎俨然成为了大昭寺门前的一种标配。提着一壶大昭寺老光明茶馆的甜茶,就好像当初在越南,看到许许多多的歪果仁提着一大桶矿泉水游走在河内36老街的每个巷口,弄堂,胡同,角落一样。是那么的洒脱,那样的自由,那样的不黯世事。
静静地坐在大昭寺大经幡的石阶上,看着一个个路过的陌生人,就好像曾经也在陌生人的眼里路过一样。在猜测每一个陌生人的陌生而孤独的心。是否内心只有足够的强大了,才会把生活这部苦情戏演好,现实太过悲苦,其实一切全靠演技。
LS的阳光,似乎是最奢侈的,也是最廉价的。奢侈是因为它似乎无穷无尽,永远的用不完,用不尽。也永远是那么的热情,像春天里的一把火,温暖着每一个孤独的心,无论对谁,对藏人,对你,对我,对每一个来自异乡的漂泊的客人;廉价则是因为阳光在LS是义务免单的。
那一天,大昭寺的门前多了一位老人,一位老阿妈,老阿尼。她示意地冲我微笑,然后坐在了我的身旁,她满脸的斑驳像是被岁月无情隽刻着的伤,那是一条一条深如沟壑的皱纹;枯槁如柴的手转着手所支撑不起的经幡,但是那经幡还是被她牢牢地撑起来了,撑的而且很稳,很稳,很稳。她会不停地摇晃着经幡,嘴里念着犹如天书般的念词。我猜她应该是在祈福,抑或是在召唤,再或者那只是一种很LS的习惯。这应该就是所说的大昭寺门前的信仰吧。
大昭寺,朝圣者心中的乌托邦。在大昭寺的面前,似乎没有富有,没有贫穷,没有苦难,没有疾苦,没有藏地人,也没有异乡客,一切看来起都一视同仁的平等。但那里只有一份每个人都会用生命为之一辈子所坚持的东西,她的名字叫做信仰。
老阿尼手里永远都是摇转着如同旋转木马般沉重而不停息的经幡,仿佛那每一次摇转都是一次轮回,每一次轮回,便又是一生,而这一生也就是一辈子。
又是反复的几日,我像坐在菩提树下思苦过的佛陀一般盘坐在大昭寺门前,喝着甜茶,品味着过去凡凡种种地心酸。老阿尼不知何时已经坐在了我的身旁。似乎老阿尼和我约好了一样,她会像一位母亲在守护儿子般地在守护着我这个来自藏地以外的孩子。我猜:“老阿尼可能在XZ呆了一辈子,在LS呆了一辈子,或是在大昭寺的门前呆了一辈子,呆的太久了,所以会对我这个来自藏地以为的孩子充满好奇。”
有的人可能一辈子只会呆在一辈子呆过的地方,不情愿离开自己熟悉的地方,而那个地方一呆便是一生一世,我猜我身边的这位老阿尼便是那个最不舍得离开最LS的人。
最后,我还是离开了,离开了XZ,LS,大昭寺,离开了老阿尼。从大昭寺门前第一次遇见老阿尼到我离开时,我和老阿尼,虽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默契地微笑地示意一下,那种微笑是慈祥的,是充满爱的。其实不是不说话,而是我说的话她听不懂,她说的话,我亦听不懂。她之于我抑或我之于她,我们只不过是茫茫人海里一对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而已。
在不久的将来,或许我还会回到XZ,回到LS,回到大昭寺门前,仍提着一壶甜茶,等待着,等待着那位老人,等待着那位老阿尼。我不知道老阿尼她是否还在,是否还会静静地坐在石阶上虔诚的转着经幡,祈祷着,祝福着?我不知道老阿尼她是否还会像当初守护我一样,像母亲般守护着每一个来自异乡藏地的孩子?我想:会的,一定会的,因为她的眼神充满了博爱。
等我老的时候,我想我会坐在摇椅里回忆,回忆着:“岁月的流年里,大昭寺的门前有这么一个老阿尼,曾坐在我身旁铮亮铮亮的石阶上,眼神里既显得无比的平静,但又不时会看到眼中埋藏的忧伤,然而我并不知道她为何而伤,为谁而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