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
四周全是白色的光。
原来这就是死后的世界。
还有消毒水气味,意外地让我平静。
如果这是地狱,那么就让我永远留在这吧。
可是,不对。渐渐地这些白色的光变化了,变化成各种色彩。绿的树,黑色的头发,黄色的皮肤。。。穿着护士服的小妹妹们,在忙碌着。
我,还没有死。
我,为什么还没有死。
我,幸亏没有死。
毕胜红的电话?
我的手机呢?
我赶紧去摸我自己的手机。
才发现,我的手脚全部打着石膏,稍微一动胸口就疼得喘不过气来。
我想说话,发现我的下巴也固定着,好像那里也摔烂了。
万幸,我的眼睛没有问题,还是看得到眼前的一切。
护士看到我醒来,赶紧去通知医生。
不一会儿,我们王家那个曾经冒充心脏病医生的亲戚王立芬来了,他看看我。
芬:你啊,幸亏有安全网挡着。这世间,有什么事情过不去,非要跳楼才能解决?
我下巴也无法动,只好眨了眨眼睛。
是的,死过一次的我,在跨出那一步的当时,就已经在后悔了。
是的,生活是很艰难,尤其是陷入这种境况的我,可是就这么放弃了仅有一次的人生,是不是也太差劲了呢。
我就这幅模样,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多月。这段时间里面,只有殷柔雅来陪我。治疗的花费也是殷柔雅帮我垫付了的。
呵呵,这个坏家伙,从求职到婚姻,都一而再再而三伤害我的家伙,却也是最终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
我像睡了一觉一般。一切回到二十年前。
那一年,殷柔雅是我此生的挚友,毕胜红是我一生的爱人。
二十年后,还是如此。
万幸。
万幸!
万幸我还活着。
这家伙照顾我,也不让我舒心,每天都念叨我:你可千万别再死啊,抢救的钱全是我出的,你要死了,我问谁要去。
第一个知道我跳楼的人是她。
第一个跑到医院来看望的也是她。
为我垫资治疗的是她,整天念叨钱的也是她。
我一直不能说话,要是能说话的话,早就开口怼死她了。
终于入院大半个月后,我能稍微表达一些了。
丁:手,手机?
殷:手机早不知道去哪了?那么高下来。
丁:手机——
殷:你被安全网吊住了,它可吊不住。
丁:毕——胜——
殷:行了。知道是毕胜红。你啊,临死还惦着他?他可不惦记你。
过几天再好点了。
丁:毕胜红,他找我了吗?
殷:没有。
丁:真的?
殷:他打你手机打不通,打给我了。
丁:他怎么说?
殷:我把你的情况都告诉他了。
丁:你不要——
殷:他说这几天就来看你。
我在病床上听到毕胜红要来的消息,整个人都活了起来,我对自己说要快点好起来,我要快点好起来。
可是,那几天毕胜红没来,之后的日子他也没来。
一个半月后,已是四月中。虽然还不到五月花海,但是生机勃勃的春天已经来了。
医院里,也充满了春天的气息,忙碌的小护士们脸上依稀充满着对美好春天的憧憬。
我是单人间,朝南,有太阳。
这个时候,太阳放肆地照进来,病房一片明媚温暖。
殷柔雅背着光,在给我削一个苹果。
而毕胜红,始终没有来。
丁:柔雅啊,我觉得,也许,你才是我的真爱呢。
殷:别拍马屁。
丁:真的。要是你还是没人追的话,我们两个凑活过完下半辈子。
殷:你做梦。我还有梦想,我还想找个亿万富翁呢。
丁:好吧,好吧。祝你好运。
殷:真有一个,若男,时代的老板在追求我呢。
丁:张琨,就是那个每次都让我免费帮他咨询的人啊?
我想起那个张琨,就是以往地产圈中遇到无耻无赖的感觉,觉得一阵恶心。
丁:他不是什么好货色。还要借着你的关系,一直找我免费做咨询,连这点服务费用都不肯出的人,我劝你小心点。
殷:人家惯会空手套白狼嘛!这也是人家的水平,不是每个人都能空手套白狼套成开发商的。我看了几回,特别有意思,一般人学不来的。
丁:套别人是有意思,套你就是灾难了。你千万小心,被让他空手套白狼,把你也给套了进去。
殷:没事。他对我好着呢,到哪里去都带着我。老婆过世了,女儿也出国不在身边,我们要是结婚挺省心的。
丁:他对你提了吗?
殷:提了,拿到浙江的那块地,我们就结婚。
丁:你总之小心。
殷:啊哟,就属于你自己能嫁给大富翁毕胜红,我就不行啦。
丁:我,我和他——
殷:喔,对了。说起毕胜红,想起来了。有份邮件寄到我原先卖掉的那套房子里面去了,今天人家给我送过来。毕胜红的。
我慢慢地使用着还不是很灵活的手,打开了信封。
是他的邀请。一张机票和一张民生文旅地产集团副总裁的名片。
丁:我要去吗?
殷:当然去啊。
我沉默半响。
丁:如果我跳楼前,他来找我,我一定去;如果在我复原期间,他来看我,我也一定去。
可是——
殷:人家好歹是亿万富翁,手上十多个开发项目,不说日理万机,日理百机总有的吧。你还计较什么?
殷:再说,现在的你,还有什么别的路吗?
是啊。我现在是走投无路。
我想通了之后,打电话给毕胜红。
毕:若男,你想好了?
丁:嗯,我十天后过来。
毕:我去接你。
丁:好。
我挂断电话。
殷:恭喜你们两个啊。
她突然也感性了一把,眼眶红红的。
丁:恭喜什么?
殷:你们俩个纠缠半生了,二十年过去还能再聚。挺好的,真的挺好的。
丁:那赶紧帮我收拾啊。
殷:不是十天后吗?
丁:柔雅,我的下半辈子就在这十天了。
幸亏柔雅在,要是我恐怕都不好意思再次踏进王家去拿回我的东西。可是在我病中,柔雅将所有我的东西,她认为用得到的,通通帮我拿到了医院。
我收拾收拾,将用得着的东西整合进一个大号行李箱,带着一个笔记本电脑包,向门外走去。
在门口,我回过头来,看着柔雅。她也看着我,眼眶红红地笑着。我把东西放下,走过去紧紧抱住了柔雅。
殷:去吧,去吧。我也看你难过了半辈子了,还不赶紧去。
丁:柔雅,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永远。
我放开柔雅,走出大门。
殷柔雅在我身后,轻轻地说: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