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长灯昏暗,潮湿之意甚重,空气中弥漫着几分血腥气息和陈年腐骨的味道。
梁寻豫这阵子在地牢中待的自得其乐,除了有点儿冷,也没什么别的不好。
她一个人躺在塌案上,望着昏暗的牢笼顶,默默地发着呆。
就在这时,一个推着送饭车的太监缓缓走到天字牢,轻轻敲了敲她的牢门。
“开饭了。”一声熟悉带着笑意的声音传到她的耳朵里。
她半阖的眸子陡然睁开,坐起身来目瞪口呆地看着江然摘下那顶太监帽子,又目瞪口呆地看着江然轻轻松松地穿过那狭窄的牢狱门,人就这么直接进了来。
江然无视她瞠目结舌的表情,抱怨道:“为师很久不穿这种颜色的衣服了,本来想把外面那些人都杀了,又怕惹出的动静太大。”
梁寻豫不可置信地瞧着江然,问道:“师父……你你你到底怎么进来的?”
江然不以为意指了指那牢狱的铁栏道:“就这东西,怎么能困住我?”
说罢又上前指了指梁寻豫的脑袋说道:“让你平时不好好的和为师学功夫,如今自己出不去,傻眼了吧。”
梁寻豫腆着脸一笑,道:“师父说的是,我若出去了,一定好好和您学功夫……”
江然听她这样说,面色正了正,问道:“你想出去吗?为师可以带你出去。”
梁寻豫沉思了片刻摇了摇头道:“不了,在这呆着挺好的。”
江然皱了皱眉,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看她,又环望着周围枯草席地,还有那潮湿阴冷中勉强算得上木板床的塌案。
他心下有些质疑自己这个徒弟是不是疯了。
他面有悲悯,徐徐说道:“不过几日未见,你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梁寻豫瞪他一眼,起身说道:“我是觉得这里清净,我总觉得,萧容与没回来之前,我肯定会继续被算计,不如在这里呆着,很多事儿就和我扯不上关系了。”
江然瞧了她一眼,毫不留情的嘲笑说道:“你现在被算计的也不少了。”
梁寻豫站起来踱着步子,有模有样地叹息着:“高处不胜寒呀。”
“你打算怎么办?”江然微微皱眉问道。
“没打算怎么办,”梁寻豫轻松一笑,说道,“打算静观其变。”
“嗯,”江然点了点头说道,“然后过几天你的罪名就被定死了,等你被拉上断头台的时候,为师再想救你,就得背个谋逆的罪名了——”
“往哪里逃好呢,你看西梁怎么样?”江然挑眉看了看她。
梁寻豫气结,吸了一口气说道:“师父,您放心,为了不让您背上谋逆的罪名,我会想办法自救的。”
江然不置可否,沉默了良久后忽然开口问道:“萧容与,会信你吗?”
梁寻豫一愣,苦笑说道:“这就得问问他自己了……”
一声清冷又熟悉的声音忽然传进她的耳朵里,来人的身影高大,映在了梁寻豫眼前。
“殿下想问萧某什么?”
梁寻豫一惊,抬眸看到那熟悉又陌生的来人,一时又心下慌乱又觉得上天护佑,眼眶泛红,死死地盯着眼前那人,喉咙发紧,缓缓问道:“首辅大人……你回来啦。”
萧容与没有说什么,双眸轻扫坐在一旁的江然,唇角微勾道:“这天字牢里,真是热闹。”
“师父……他什么时候来的?”梁寻豫拐了拐江然,悄悄问道。
江然双手抱胸,蒙着白缎布下的眼眸缓缓睁开,笑道:“刚来。”
“那…那你怎么不走!”梁寻豫一惊,推了他一把问道。
“我又不怕,怕的是你。”江然笑着说道,不以为意。
萧容与眸色暗了暗。
梁寻豫抿了抿薄唇,抬起头来小心地看着萧容与说道:“我师父他……只是来给我送饭的……这就走这就走。”
说罢她连忙推了两下江然,让他离开这里。
江然唇角微勾,说道:“我不在这,我怕他会杀了你。”
梁寻豫喉咙一紧,僵硬笑了笑看向萧容与说道:“萧大人纯正忠良……应该不会这么冲动的……”
萧容与从怀中缓缓拿出一个青花瓷的瓶子拿在手上。
梁寻豫一愣,有些紧张的问道:“不知萧大人来这儿是要做什么?不会真是来杀本宫的吧……”
萧容与没有理她,侧过头冲江然说道:“成一太师,我有几句话想单独同殿下说。”
江然沉默了半晌,也打量了他手中的青花瓷瓶许久,最终唇角勾笑,无所谓地站起身来,道:“请便吧,我走了。”
“哎!师父!”梁寻豫见他要走,连忙拉住他的袖子,一双眸子中藏了些许不安。
江然微微笑了笑,那笑容中甚至带了几分幸灾乐祸。
他缓缓说道:“祖宗,你自己选的人,自己受着吧。”
说罢就起身离去了,留下梁寻豫一个人紧张地呆在原地。
梁寻豫心说早知道刚才就和师父逃狱了,自负果然没有好下场。
她面色僵硬地看了看萧容与,那人长身玉立,身形颀长,面色清清冷冷,不带一丝感情。
平静地让人想象不到他是刚从沙场中死里逃生出来的人。
梁寻豫一时沉默,不知道该说什么,微微垂了垂眸子。
“殿下,”萧容与开口,声音有几分沙哑和疲惫,问道:“别来无恙啊。”
那语气凉薄冰冷,让人心下生寒。
梁寻豫努力笑了笑,说道:“萧大人能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
“殿下希望我平安归来吗?”萧容与反问道。
梁寻豫眼眶泛红,抬眸目光定定地看着他道:“萧喻,别人不信我,你也不信吗?”
“别这么叫我。”萧容与心下有些闷疼的感觉,皱眉说道。
梁寻豫不怒反笑,本就干裂泛白的嘴唇随着她这一笑裂了开来,鲜血顺着唇边流下来,和她苍白的脸对比鲜明。
萧容与微微皱眉,在她面前蹲下身子,手掌抚住她的脸,指腹温柔的摩挲过她的唇角,帮她把那血迹擦掉。
梁寻豫一惊,萧容与手指微微的凉意从她的唇边传过来,一直传到心上,带着酥麻的痒意。
这是做什么……是知道了真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