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皇帝心下终究是有几分不放心,一边让人继续查着御药房,一边派人到宫外高价求着紫苓根。
还不忘让周从暗中调查沈敬的手下是否真的有猫腻。
可是那紫苓根这样难得,向来有价无市,就算哪个富贵人家得了这样一株,也早早地炼成了长生丹,如何还会留着呢。
皇帝派人到京城的富商蒋家,陆家,范家各自询问了一番,皆是一无所获。
御药房上上下下几千人也仍旧没有找到紫苓根的踪迹,那几株紫苓根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不翼而飞了。
皇帝头痛得很,看着爱妃不得安宁,御医更是说了若此毒不得解,耗尽德妃娘娘的身子,恐怕会有性命之忧。
他心里也跟着难受,连着几夜都没有睡好,眼下一轮乌青,眸子阴鸷得很,看谁都是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偏偏这时候,侦监司来人禀告沈敬手下确有个私药庄子,明面上虽没什么,暗地里却多做些皇宫御药的生意。
这些年来,明里暗里捞了好大一笔油水。
想到那女官的口供,皇帝讥诮冷笑。
他早便知道沈敬这人好贪,由于沈敬一直作为老臣稳固地站在他的身边,他对沈敬暗地里那些勾当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谁知如今竟犯到他头上来了!
他龙颜大怒,也顾不得为这忠心的老臣遮掩了,心下对德妃甚是挂念,下定决心诏了沈敬入宫。
而沈敬早早地就听说了陛下在寻紫苓根,奈何那紫苓根早早地就被他从御药房中取出来以千两黄金的价格卖了…
如今是无论如何也变不出来第二根了。
不过他心下也未曾太过慌张,如今他这私药坊子内早已被他清理干净。
沈敬也算是个朝臣中的老油条了,为了避免皇帝疑心,他特意留下了几种宫中御药在自己的私药坊子中。
只不过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药材,这些药,御药房里也多的是,年年都要扔掉好大一批。
他已经想好了,若陛下问起,他便说是自己不忍看那些药物明珠蒙尘,这才把这些药物放到宫外去卖。
他已经早早地打理好了自己的账簿,造出了一批多余的银子,并且把这批银子统统塞进了侦监司的总务处。
卖药的钱都进了侦监司,也算是为国分忧吧。
沈敬安排好这一切后,笑着捋了捋自己的胡子。
对自己的安排很是满意。
就在这时,一个女子哭着喊着跑了进来,沈敬的自我欣赏被打断,有些不高兴。
一回头,见到是自己的宝贝孙女,他立马飞奔过去,动作麻利完全不像是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
“诶哟,如兰呀,”沈敬心疼地给自己的宝贝孙女擦着眼泪,柔声问道,“这是怎么了呀?”
“爷爷…呜呜…”沈如兰哽咽着,靠在沈敬怀里,满脸委屈。
“怎么了呀?谁欺负你了!爷爷给你做主!”沈敬安抚地摸着沈如兰的头,横眉直立,带着几分怒意说道。
“我不要嫁给萧容与了!”沈如兰撅着嘴说道。
沈敬一惊,萧容与是谁?
当今在圣上面前最得脸的人,昔日的大将军,未来的权臣首辅。
这一桩婚事若是牵上了,对沈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这一桩婚事若是黄了,他沈家可就白白地少了一个护身符!
这么亏本的买卖,怎么能做?
沈敬收敛了几分心疼的神色,皱眉看了看沈如兰,缓声问道:“萧大人纯正贤良,文武双全,全京都多少女儿家都上赶着想和他攀上亲呢!你倒好,怎么说不嫁就不嫁了?”
沈如兰见到爷爷这幅正经的神色,面有不甘地愤声说道:“爷爷平时不是最心疼我吗?”
她有呜咽了两声,道:“那萧容与在府内养了个通房丫鬟,还宠得很呢!”
沈敬一听她在意的是这个,当下缓了神色,心下也放心了几分,柔声安慰道:“如兰啊,那萧大人早就过了成家的年纪,府里有一两个通房丫鬟还不正常?”
“如今京城里的公子哥,哪个不是房中三个贵妾,两个侧房的?”沈敬笑了笑说道。
“可是,那丫头似乎很得萧大人的脸…”沈如兰皱眉回想着萧容与不让她打那个丫头的场面,绞着帕子说。
“管她是哪家得脸的丫头,丫头就是丫头,”沈敬冷了冷脸,继续说道,“你嫁过去,随便寻个错处把人打发了就是,他萧容与还能和你这个正妻急不成?”
沈如兰听着沈敬的话,思索了一会,似乎有些听进去了。
“如兰,你将来是要做正妻,做大房的人。这心胸啊,可要放大些。可不能天天在家这般任性了,萧容与将来是要做首辅的,你有的是荣华富贵要享呢!”沈敬见她面色缓和了些,又劝道。
沈如兰蹙眉思索了许久,想象到未来那个丫鬟给自己提鞋捶腿,还要被自己赶出府去的可怜模样,终于破涕为笑,点了点头。
正妻就要有个正妻的模样嘛!
嫁过去之后,有的是时间和那小贱人磨!
正在沈家老爷安慰着沈如兰之时,外面的侍卫忽然来通传,说是宫中来了太监。
太监传了陛下的口谕,请他进宫去。
沈如兰看那传旨太监并不似往日般对爷爷谄媚,而是面带肃然之意,心下不知怎的,有了几分担忧。
她有些害怕,小声喊道:“爷爷…”
沈敬回头冲她笑了笑,很是平静说道:“无妨。”
说罢就招呼了下人把她扶下去。
其实沈敬心中也隐隐有几分不安,但他想着自己安排的很是妥当,饶是陛下起疑心,也断然抓不到什么证据。
抓不到证据,就定不了他的罪。
自己是帮陛下坐镇皇权的老臣,就算为了德妃娘娘不顾及老臣情分,总还要顾及自己的帝王权力吧。
大不了这私药坊子以后就不开了,另谋财路就是。
何况如今陛下已经把如兰指给了萧容与,有了首辅大人的庇佑,自己这个当爷爷的,还怕没有富贵路吗?
沈敬想罢自信地捋了捋胡子,挺直脊梁,往大殿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