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床,去吃早点,今天因为吃同事做的早点,三等觉得自己像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一样,感觉提升了身份,上了一个档次。吃好从大堂穿过后厨到了后院大舅爷的办公室,大舅爷还没来,他只好站着等在那里。
一会儿,大舅爷的驾驶员拍拍他的肩膀,三等不问什么就跟着走了,走到车前,驾驶员指着后左门叫三等自己开门。
三等怎么开这车门都打不开,拉来拉去都没有拉开,驾驶员不耐烦地下车教他开门,坐上车三等才发现大舅爷已经坐在副驾驶位上了,三等叫了一声大舅爷。
车一路前行,道路、街景,坐在车上的三等感觉不到拐弯,不知道从早点铺到目的地拐了几个弯,超了几次车。看着窗外车水马龙,嘘嘘嚷嚷,人山人海,三等想——这儿人怎么这么多呀?以前,从寨子到乡上读书时觉得乡上人很多,又从乡上到县城上高中时人更多。
当时他认为人应该就那么多了,可是现在来到云都,比县城的人多很多很多。三等禁不住叹道:“原来天地间有这么多数都无法数清的人类呢。”
开车师傅停下车,先去开大舅爷的门,三等自己下车,大舅爷对师傅说你去北门等我们。
三等尾随大舅爷直奔商城,这是一个大型服装城,男装女装都有,琳琅满目,三等不敢抬头细看更不敢问,心里很贵吧很贵吧地嘀咕着。
走到一男装店,大舅爷停下脚步,女销售员欢快地走过来迎接他们俩,大舅爷和服务员寒暄了几句,对三等说:“这是大鵰男装,国际大品牌,云都唯一一家卖国际品牌的,你自己挑两套吧。”
“大舅爷,这要多少钱呀?我没有钱呢。”三等慌张地回应道。
“不用你出钱,你只管选。”大舅爷头也不回地说着走进了客户休息室,坐下来喝着茶,通过落地玻璃大窗看着三等试衣。
听到这话,三等开心得差点笑出声来,挑挑拣拣,提提看看,很快选了五套两双鞋,随销售员进了试衣间。穿上第一套,墨蓝色西装,白色衬衣,墨蓝色领带,黑色皮鞋,站在试衣镜前,三等才发现自己原来也很帅,左转右转地自我欣赏一番。
其实大舅爷一直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走过来叫销售员好好帮选,帮搭配一下。
销售员趁机对大舅爷说:“老板,您的工人怎么这么帅呀?您看穿在他身上完全为他量身定制一样,没有哪儿不合适,再试试几套吧!”
三等又进试衣间,米白色西装,白色皮鞋,穿在身上更加衬托出了三等的阳光脸色和粗致的轮廓。
第三套是棕色休闲夹克装,配上黑色皮鞋,销售员从头往下看到脚,又从脚往上看到头,感觉哪儿不对,立马又看了一下脚,转身走几步,挑了一双运动鞋:“来来来,换鞋子,换这双,看看、看看,这多搭呀……”
第四套是红色西装搭白色裤子,白色皮鞋,服务员看了看,感觉怪怪的,与气质不搭调,服务员不夸不贬,说了一句也不错就收了回去。
第五套是细麻暗格呢西装,白色衬衣,与衣服同色调领带,黑色皮鞋,那穿着的效果简直就像模特,但还是那鞋子不搭,服务员重新提了一双:“换上这双吧,棕色的,与这套颜色更搭,更能穿出完美的效果,这鞋也是大鵰的,与服装是同一个品牌。”
五套试过,大舅爷走过来,销售员看着大舅爷,说:“天生好衣架,穿哪套都是帅帅的,要不五套都带走呗,对你们集团而言这形象是棒棒的啦。”
服务员媚眼给了大舅爷,但大舅爷是个穷惯了的老男人,对钱看得很紧,何况不是他的钱,是张美花的。他没有被美言干扰,听着销售员的话反而心里说不出来的味道,毕竟三等还没有做出什么贡献,只是因为董事长那边需要一个男人,需要装饰,就由公司出钱,虽然不敢说但心里还是高兴不起来。
“五套当中选最适合他的两套。”大舅爷交代销售员道。
“墨蓝色这套和细麻格呢这套比较适合他的肤色,能凸显他的体型,能穿出特别效果,主要是穿起来还庄重。”
“那就这两套吧,打包。”
三等听完大舅爷和销售员的对话,从美丽的心情中恢复思绪,嘴里念叨着:“不要了不要了,我没有钱,不要了。”
但手里环抱着细麻格呢和墨蓝色衣服不放,服务员提出大舅爷点头的那两套,就是三等手上抱着的那两套,打开包装,铺平、检查、折叠、封装、装袋,递给了三等,三等才把手抱着的还给了服务员,提着提袋转身时大舅爷已经迈开了脚步,三等跟随其后,头却转向销售员,嘴里不停地喊着:“还没给钱呢,还没给钱。”
三等把头扭回去时,差点摔了个跟头,一个趔趄整个人碰撞到了大舅爷的后背,大舅爷头也不回,三等像弹簧似的收住自己的身体,跟着大舅爷上了车。
静静地坐在车上,满心的疑问,等他回过神来时车已经停在了另外一个地方,三等不敢出声,傻吧啦地跟在大舅爷后面,大舅爷把他带进了一家发廊,做了时下最流行的发型,在发型师滴滴嘟嘟的介绍、推荐、恭维中做好了头发,照照镜子,感觉很好,使他时尚了许多,一直坐在发廊沙发上休息的大舅爷站起来踱着方步要走了,三等尾随其后坐上车,大舅爷对师傅说:“一点多了,吃饭去吧。”
“去哪儿吃?”
“云都大酒店。”
云都大酒店是云都最大最豪华最有名的酒店之一,大舅爷安排这顿饭在这里吃是想让三等这个乡巴佬先见识一下这个大城市的大酒店。
进了酒店,服务员穿着整齐划一的服装,清爽靓丽。一个女服务员带他们进了房间,三等和师傅坐在大舅爷的左右两边,女服务员上茶分杯,开瓶斟酒,他们仨喝茶闲聊了一会儿,不一会儿的功夫菜就上齐了,菜品很丰富,花色多样,好多菜都是三等没有见过的。
大舅爷首先举起酒杯,说:“来我们先喝一口,第一口酒得站起来喝。”
虽然才是自己内部的工作餐,而且,才三个人,但他们还是郑重其事地站起来喝了一大口。其实,大舅爷的意思,这餐饭也是为三等送行,只是他没有说出口而已。
吃了一会儿,三等举杯站起来对着大舅爷,大舅爷准备站起来,三等说:“大舅爷您坐着,不要起来,这杯酒我敬您,感谢您三年来,对我和表弟的关心、帮助,我干了您随意。”说完一口干了。
大舅爷连声好好地赞扬着三等,服务员过来加满了三等的酒杯,退守到门口。三等举杯从大舅爷背后绕过去,对着师傅敬酒:“来,师傅你也辛苦,我敬你一杯。”他们俩各自喝了半杯,坐下来吃了一会,师傅就离席了,三等站起来,说:“哎哎,师傅不要走嘛,酒还没有喝完呢。”
大舅爷说:“他开车不能喝多,你坐下来我们俩喝。”
三等应着坐到了大舅爷对面,大舅爷举起酒杯,说:“来来来我们俩喝,不用站了,举杯喝就是。”
他们俩一来二去地对饮了好几口,大舅爷的话多了起来。
三等也是第一次喝这种酒,一下子没有适应这酒的味儿,第一口差点吐了,三等定了定神,喝了一大口茶压住了。酒尽三杯,感觉有点晕乎乎的,看不到脸红,但看得出酒醉的神态。
“唱首歌吧。”大舅爷建议道。
三等有点扭扭捏捏,在这么大的领导面前唱歌他没有过,感到有点害羞,加上在宿舍唱歌被罚的教训,紧张了起来,他对着大舅爷说:“老板,真的要唱吗?你不会罚我吧?”
看着三等充满怀疑的目光,大舅爷说:“唱唱唱,放开唱,这里只有我们俩,想怎么唱怎么唱。”
“那我唱了,喝酒嘛还是先来首酒歌,这样可以助酒兴。”
三等说完喝了口水,用僾伲语唱了酒歌,大舅爷虽然听不懂,但觉得好听,三等唱了一段又喝喝再唱一段。
从来不哼歌的大舅爷有一句没一句地哼着,摇手晃身地随和着气氛,三等自我陶醉地唱着,大舅爷自我陶醉地摇晃着,两人浸在酒兴、歌兴里,乐不思其余,忘却了他们俩之间的主仆关系,两个人晃晃悠悠,搂肩搭臂地出门上了车。
大白天的喝了四个多小时的酒,喝完了两瓶,出门感觉不到白天黑夜,抬头灰蒙蒙,低头也灰蒙蒙。
回到大舅爷办公室时,已经是下午七点多,老师傅知道,这个时点这个样子就不能从正门进了,让吃客和员工看到大舅爷和三等这个样子不好。所以从出门时走的路线到了后门,后门的路车开不到办公室门口,有二十来步路需要步行,驾驶员把大舅爷扶下车送到办公室放在沙发上躺着,倒好一杯冷开水端到茶几上,出门把三等扶下车,半拖拉地拖到大舅爷的办公室。
大舅爷躺倒在沙发上呼着鼾声,他就把三等扶到大舅爷的办公椅上坐着,三等后仰着头坐了一会儿,倒向俯靠着办公桌闭着眼睛,醉醺醺地、结结巴巴地“小酒量、小酒量在哪儿?”地叫着。
师傅没搭腔,去把三等的提袋提下车,摆到办公室一角就走了。
睡到半夜,大舅爷醒了过来,听到旁边有鼾声,吓得起坐在沙发上,摸摸沙发,知道自己睡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扭扭头,睡眼蒙眬中想这鼾声好近呀。又不敢肯定,轻手轻脚摸到了打火机打着火,借助打火机的微光,目光移动停留在了办公桌上,看到自己的办公桌上一团黑毛球,吓出一身冷汗,他站起来举着打火机猫脚猫手地往前走,差点把火点到了那团毛球上,三等嗯的一声呛咳了两声,大舅爷吓得直接瘫软在地上大喊什么鬼?
三等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老板,是我呀,三等呀。”
“你吓死我了,怎么睡这了?”
“我也不知道了,昨天我们一起喝醉了不是?”
“两个疯子,”大舅爷说着两人大笑起来,“来来来,还早着呢,过来这边喝茶喝茶。”
三等应着坐到沙发上,他们俩就在这喝茶喝到了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