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诺抗拒着内心逐渐扩大的恐惧感,伸手轻推透着丝丝诡异的漫溢年代感的大门。
大门只往里移动不到一寸,便戛然停止。随着大门发出陈旧的声响,岑诺的心跳也跟着‘咯噔’停掉半拍。
岑诺抬腕看了眼手表,已经晚上六点十分了,戏剧社的活动不都是下午四点就开始了吗?怎么会现在还没有人来?
一阵冷风吹动依附垂挂在灰色墙壁的枯萎的爬墙虎藤蔓,细碎的动静让岑诺冒出一额头细汗,戏剧社的恐怖传说骤然闪现于脑海。
她收回触碰在大门把手、已然冰冷的指尖,想转身离开。然而身后却响起缓慢的、有节奏的脚步声——哒、哒、哒……
岑诺僵直了背脊,不寒而栗,徘徊于逃跑与静止装死之间。
“你来的好早。”
疏朗的声音交织清浅的笑意,融汇神奇的力量,在一瞬间驱散了岑诺的不安与恐慌。
恍觉,刚才的阴森氛围,只是因内心恐惧制造出的惊悚幻境,如今幻境被光明击破,夜晚的校园恢复静谧中洋溢活力的原状。
岑诺甚至隐约听到不远处学生们的欢笑声。
高挑挺拔的身影越过岑诺,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原来门锁在下面,怪不得刚才没有推开。
那是一个身着白色运动服的男生,两个衣袖不怕冷的捋到臂肘。就着他低头开锁的姿态,岑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他颀长白皙的脖颈,几缕浅色碎发成撮贴在上面,隐约可以看到湿漉漉的水迹,像是刚运动完。
男生开锁的动作并不娴熟,尝试了几次,才把门打开。他站起身,带起一股健朗明快夹杂着阳光清香的气流。
很奇怪,明明是晚上,却有阳光的味道。
岑诺的目光依旧停留在他比常人浅淡的发丝上,猝不及防的,他明朗温润的笑颜闯入眼帘。
“抱歉,等很久了吗?”
视线的对撞,让岑诺慌了神,神经刹那间崩断,她自觉应该回答些什么,但尚未搜索到合适的回复,已茫然地沉浸于以他为中心的奇异空间。
在这空间里,樱花开成柔软梦幻的云朵,花瓣肆意纷飞,化为漫天甜蜜糖雨,如流星般划落天际。
将岑诺从自己主观构建的场景中游离出的,是男生由愕然的探究到荒谬的慨叹,再到不可置信地接受现实的一系列复杂神情。
岑诺手足无措地望尽男生深邃的眼底,忐忑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又低头查看衣着,最后还向身后望了望,确定身后没有不明人影,才以茫然的神情表示疑惑。
男生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让岑诺感到尴尬,他晃过神,为了收回方才目光,开始用力过猛地转悠脑袋,还把手放到后脖颈,状似在若无其事地活动筋骨,一边活动一边转身把门推开。
里面漆黑一片,男生打开手机照亮,在门旁的墙壁上寻找开关。
查看一圈未果,回头问岑诺:“你知道开关在哪里吗?”
“不知道……”岑诺被自己的唾液卡到,梗着脖子咽下,她从小一怕黑二怕鬼。
半晌,岑诺看他还没有放弃的打算,劝道:“我们走吧,今天看样子是没有活动。”
男生扬了一个疑惑又好听的升调:“你不知道今天活动时间改成了六点半?”
岑诺惊讶地嘴巴大张,怪不得现在除了拿钥匙开门的人和没得到通知的自己,里面空无他人。
说起钥匙,岑诺奇怪地问:“你是新加入戏剧社的吗?以前好像没见过你。”钥匙为什么会在一个陌生人手里?
“我受你们的台柱子‘柒美人’所托,前来开门。”男生换到另一侧,还在锲而不舍地找开关,“他打篮球把脚给扭了。”
岑诺紧张地大声惊呼:“哎呀!严重吗?”
男生看她的担心很真诚,而且真诚得有些夸张:“放心,只是有些肿。”说完腹诽:其实已经肿成了萝卜。
岑诺舒了口气,见男生往里迈步,语调又忽然急促起来:“你要去哪里?”
男生步伐一滞,察觉到岑诺的惶恐,侧过头问:“你害怕?”
“没、没有。”岑诺眼神开始不自主地飘忽,此地无银地平添一句:“当然没有。”似乎这样还不够,继而心虚地解释:“我就是觉的,里面有点黑。”
“哦——”男生好笑地拉长了音,“你在这里等着,我到前面去找开关。”
岑诺一直注视着他逆着光亮的背影,真怕他同那点亮光一起突然消失,直到整间礼堂变得灯光明亮,才把悬着的心摆回原有位置。
“搞定。”男生收起手机,因视线开阔,回来时步调都带着轻盈的跃动感,他把钥匙抛出一道弧线,精准地落在岑诺手中:“柒美人说钥匙交给魏槿。”
岑诺点点头,魏槿是社长,自然是要交给她。
“那就这样。”男生说这话时已经走到了门口。
“你要走了?”岑诺不无惊讶地问。
男生上挑好看的眉宇,耸了耸肩,笑着问:“难不成留下来排练?”他可不是戏剧社的。
“那你为什么费半天劲开灯?”岑诺不解。
男生的笑容里,隐含一丝不易察觉的顽皮,露出洁白的牙齿,“我不开灯,你怎么办?”说到这里,还翘了翘下颌。那意思像是说,她应该瞧瞧自己方才紧张的模样。
原来自己的胆怯早就被他看在眼里,岑诺不禁老脸一红。
男生随意挥了下手,透着漫不经心的潇洒:“走了!”
莫名的,岑诺又嗅到空气中流动的樱花甜腻的清香,令人微醺。岑诺把心里不知何时生成的奇妙感知,释放成感激地对着他的背影呼喊的两个字——“谢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