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当汤(丸)
太阳病六七日,表证仍在,脉微而沉,反不结胸,其人发狂者,以热在下焦,少腹当硬满,小便自利者,下血乃愈。所以然者,以太阳随经,瘀热在里故也,抵当汤主之。
抵当汤方:
水蛭(熬)8克,虻虫(熬)8克,桃仁4克,大黄15克。
太阳病,身黄,脉沉结,少腹硬,小便不利者,为无血也。小便自利,其人如狂者,血证谛也,抵当汤主之。
阳明证,其人喜忘者,必有蓄血。所以然者,本久有瘀血,故令喜忘。屎虽硬,大便反易,其色必黑,宜抵当汤下之。
“喜忘”,应作“喜妄”,当为传抄之误。盖喜忘者,当为血衰所致,而非瘀血所致。阳明热盛,血溢于外,故可见瘀血于内而致人发狂也。
病人无表里证,发热七八日,虽脉浮数者,可下之。假令已下,脉数不解,合热则消谷喜饥,至六七日不大便者,有瘀血,宜抵当汤。
若脉数不解,而下不止,必协热便脓血也。
妇人经水不利下,抵当汤主之。亦治男子膀胱满急有瘀血者。
伤寒有热,少腹满,应小便不利,今反利者,为有血也,当下之,不可余药,宜抵当丸。
抵当丸方:
水蛭(熬)12克,虻虫(熬)12克,桃仁8克,大黄15克。
四味杵,分四丸,以水煮一丸,取七合服之,晬时当下血,若不下者,更服。
抵当汤(丸)证之病理如下。
该证之病位与成因与桃核承气汤证同。所不同者,桃核承气汤证乃新瘀之方,故用植物药已足以祛逐其瘀;本汤之瘀为久瘀,且症状更加严重,表现为小腹硬满、发狂,故须用动物药方能去之。抵当丸之症程度上较汤轻,郁热不甚,故未见精神方面之病状。本方为体内久有瘀血者所设,凡小腹左侧硬满压痛并排除粪便燥结所致者,特别是脐左处按压疼痛者即可确定。许多疑难杂症诊断不明,只要脐左压痛而投以活血行瘀,往往其效如响。近贤张常春先生在其《伤寒论临证杂录》一书中对此有详细记述。这也从另一角度说明腹诊的重要性。
其言“脉结”者,言其脉沉且结,为结实、凝结之义,非结代之义也。“熬”者,即炒也;“晬时”者,24小时也;“不可余药”者,药汁与药渣一起服下也。
抵当汤(丸)之药理:虻虫当为牛虻,屎虻、尿虻无效;水蛭当为钻脚蛭,其两足皆有嘴也。以牛虻、水蛭皆善吸动物之血,体内有化瘀血并使血不凝结之物质,故善破人体内瘀血。其用大黄、桃仁者,亦因其能逐血中之瘀,一如桃核承气汤之用也。
抵当汤与抵当丸的区别:抵当丸为丸药,吸收较汤药缓慢,所以下瘀血之力和缓,药力绵长,故服药后“晬时当下血”且血不下者可再服也。
附:名医医案选录
一、师曰:蓄血一证,见于女子者夥矣,男子患者鲜。某年,余诊一红十字会某姓男子,少腹胀痛,小便清长,且目不识物。论证确为蓄血,而心窃疑之。乃姑投以桃核承气汤,服后片时,即下黑粪,而病证如故。再投二剂,加重其量,病又依然,心更惊奇。因思此证若非蓄血,服下药三剂,亦宜变坏。若果属是证,何以不见少差,此必药轻病重之故也。时门人章次公在侧,曰:与抵当丸何如?余曰:考其证,非轻剂可瘳,乃决以抵当汤下之。服后,黑粪夹宿血齐下。更进一剂,病者即能伏榻静卧,腹胀平,痛亦安。知药已中病,仍以前方,减轻其量,计虻虫二钱,水蛭钱半,桃仁五钱,川军五钱。后复减至虻虫、水蛭各四分,桃仁、川军各钱半,由章次公调理而愈。后更询病者,盖尝因劳力负重,致血凝而结成蓄血证也。(《经方实验录》)
二、刘某,女,37岁。前四五月小产后,腹仍似怀孕,但小便短,时作痛,忽而谵语神昏,急请医治。有谓膀胱蓄水、气滞作痛,痛甚所以不识人而狂乱,用五苓散加减治之。又有用行气导滞利水等剂,亦无效。时邀我诊之,脉沉实有力,虽小便不利,实乃蓄血。我即重用桃核承气汤一剂,非但无效反更甚。病家认为,这药错服而为此之变证。我与病家说明久瘀内积,蓄血过盛,药轻病重,药不能胜病,病人更苦。我用抵当汤加小茴一剂病减,三剂痊愈。(沈炎南《广东中医》)
三、宋某,女,18岁。患癫狂,目光异常,时而若有所思,时而若有所见,时而模仿戏剧人物,独自动作吟唱。入夜尤甚,妄言躁狂欲走。病至半月,病势危笃,卧床不起,饮食不进有数日。脉之,六部数疾,尺滑有力;按之,少腹上及脐旁坚硬急结。询其经事,家人回答初病进正值经期,大便周余未解,小溲尚通,舌暗红干燥……脉症合参,属瘀热发狂,急宜泄热破瘀,疏抵当汤。桃仁25克,大黄10克,水蛭10克,虻虫10克。适缺虻虫,嘱先服下。翌日诊视,药后大便得通,症无进退。曰:“证属瘀热发狂无疑,抵当汤何以不效?殆缺虻虫之故。”仍用前方,亟令觅得虻虫。时值夏月,家人乃自捕虻虫20余枚合药。服后三时许,果从前阴下瘀血紫黑,夹有血丝血块,大便亦解胶黑之屎。令以冰糖水饮之,沉沉睡去,嘱勿扰唤。翌晨,神清索食,唯觉困乏。疏方:生地、白薇、丹参、莲心、荷叶、琥珀调之,竟愈,未再复发。(《上海中医药杂志》)
四、师曰:常熟鹿苑钱钦伯之妻,经停九月,腹中有块攻痛,自知非孕。医予三棱、莪术多剂,未应。当延陈葆厚先生诊。先生曰:三棱、莪术仅能治血结之初起者,及其已结,则力不胜矣。吾有药能治之,顾药有反应,受者幸勿骂我也。主人诺。当予抵当丸三钱,开水送下。入夜,病者在床上反复爬行,腹痛不堪,果大骂医者不已。天将旦,随大便下污物甚多,其色黄白红夹杂不一,痛乃大除。次日复诊,陈先生诘曰:昨夜骂我否?主人不能隐,具以情告。乃予加味四物汤调理而瘥。(《经方实验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