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购小姐被那道好听得可以让耳朵怀孕的磁性声音迷得微微晃了下神便答应着:“嗯,好的。”
随即假装放下电话转而对高睿雅说道:“对不起,这条套裙我们都没有权限出售,像这种出现两条相同套裙的情况我们品牌也是第一次发生,不知道您是在哪间分店购买的这条套裙?”
“还怀疑我这条裙子的来历?
你有资格知道吗?
你知道我和你的区别是怎样的吗?我和你的区别那是香草和香菜的区别!”
命苦的导购员小姐对那惊奇的脑回路丝毫没有招架之力,又要留住这位大小姐却又苦于招数用尽,便生生憋出个话题,弱弱的问道:“……什么是香菜?”
……没有最惊奇只有更惊奇。
高大小姐竟无语凝噎,转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继续咆哮:“好你个高睿哲,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可以出来放个风,你竟然给我穿这种烂大街的衣服?
还高科技出品,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我要你马上把那件衣服从模特身上扒下来!
他们还不出售,我可没心思在这里跟他们耗下去。一提到香草,我等下还要去吃好吃的香草冰淇淋呢……”
她说着说着便准备离开。
另外一位导购员见状马上奋不顾身的挡住高睿雅的去路。
“我说买你们店里的衣服,而你们还不卖,现在还不让人走了?究竟几个意思?
我要投诉!上网曝光你们!让大家看看你们这里的服务素质简直差到离谱!”不等电话那边的人说话,高睿雅愤然挂了电话转而向导购员发着脾气。
“……您还没告诉我们什么是香菜……”拦着她的导购员怯生生的小声说着。
就在招数用烂,高睿雅转身要离去的时刻,那道充满磁性的声音在现场又响起了:“是芫荽。”
就在她回眸的瞬间,不,是他映入她眼帘之前,单凭感觉,她便知道是他没错了!那个她苦苦追寻了十余年的男子。
还在她是孩子的时候边没有停止过对他的寻找,直至少年,直至如今的快要步入青年。
可碍于当下彼此的身份,更惧怕隔墙有耳,现场闲杂人等实在太多,他并不想与女孩相认,怕她听出自己的家乡话,用一口流利的粤语说道:“刚刚我听到您和这件衣服的设计师很熟络,她就在这里的观光塔上准备用餐,可否邀您一起共进晚餐以表歉意?”
高睿雅用力的眨了眨眼,便见他如今成长到俨然换了个人一样。
他是一位西装笔挺身高188CM左右的英俊男士,迈着深情款款的步伐由门口向她走来,宽肩窄腰,真正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宽大的黑色粗框眼镜掩去了一双桃花眼不该有的三分精芒,身形停在了高睿雅面前也停住了在场所有女士的呼吸。
可能是在女装店里待久了吧,这么耀眼夺目的阳光帅哥突然驾到,尤其是两位导购小姐姐已经全然忘却了眼下阻止高睿雅离开的任务,短暂的神魂脱岗后便立即围在了帅哥左右。
然而高睿雅的失神却不同于身边的几位女士,只见那熟悉的笑容如和煦的阳光铺洒而来,许是很久没有沐浴在这阳光之下了。十余年的光景,似乎很长,短短人生能有几个“十余年”?
但望着那能安抚人心的笑容,感觉上一次的离别仿佛就发生在昨日,他却不曾走远。
只是如今已物是人非,当时彼此稚嫩的小脸早已被时光采撷,取而代之的是经过岁月打磨出坚毅果敢的线条。
怕对方认出,她心虚的抚了抚3D打印的假脸,用同样标准的粤语慌张的推辞道:“我……等一下还有事情要办,其实……我……我还约了人,衫撞了就撞吧。”
她艰难的口是心非的说完,便要迈开脚步准备离去,多待一会儿怕是要沉溺在他的笑容之中而无法自拔。
真正的两小无猜指的是两人之间毫无任何猜忌,无条件的彼此信任。
只是“两小无猜”这个词只适用于他们的孩提时代。
随着长大,便也生出了诸般猜忌,明明已经认出了对方,却总是想着现已时过境迁、旧貌换新颜、毕竟过了十余年……对方不会认出自己吧。
又或者是“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他们只是静静的拼命地感受着彼此熟知的气息。
“那是一家米其林三星级餐厅,有香草也有香菜,更有香草冰淇淋。”他的话比天下间所以的美食还要有诱惑力。
男人说着向高睿雅递出一张满是英文的名片,好听的声音中透着抑制不住的欣喜,急切地响彻在高睿雅耳际,像是有很多双小手抚摸着她儿时的记忆又挽留着她将要离去的脚步……
【十余年前】
有关于父母的记忆在她的脑海里早已模糊,自打和弟弟被送来福利院,她仿佛在一夜之间迅速的成长起来。变成了一位有担当,会保护弟弟的全能姐姐。
只道是“为母则刚“而她这个姐姐在弟弟面前竟然也撑起半个妈妈的角色,即便她并没有比弟弟大多少。
偷偷跑去福利院后的小山丘上盼望着爸爸妈妈的到来,是执拗的女孩一惯喜欢做的事情。
仿佛成为一种执念,每当他们姐弟二人受到大孩子们欺负的时候,她就总是把“我让我爸爸妈妈来对付你!”挂在嘴边。
直至荣光哥哥的出现才改变了他们夹缝中求生存的困苦现状。
只是荣光哥哥可以怎样值得依赖却终究无法取代父母的位置。
可传说中的爸爸妈妈究竟长的什么模样?
一旦思念父母的情绪蔓延开来,即使抛下弟弟高睿雅也要来这山丘顶上望一望,噙满泪珠的小眼睛不断地眨着,怕被院长妈妈她们发现,哽咽着不让自己大哭出来。
也许那天她忍着哭声忍得太累了,哭着哭着便把小脑袋埋在膝间睡着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也没能吵醒她。
一直由傍晚睡到晚饭前,直到焦急的男孩和她的弟弟带着院长妈妈赶过来叫醒她。
一层秋雨一层寒,当荣光哥哥将她背回福利院,小睿雅在所难免的发起了高烧。
深夜里,她含糊不清的念着“爸爸”、“妈妈”、“好冷啊”。守在她身边的弟弟早已疲倦的睡去,被老师抱走后,就只有男孩手足无措的立在一旁看着院长妈妈和护士阿姨在女孩的前前后后忙碌着。
“已经降到37.6℃,应该不会再烧了。现在都快凌晨一点半,我们都回去睡吧。”护士阿姨劝着仍旧不肯走的男孩。
“我要在这里陪着她!”小荣光意志坚定地拒绝着护士阿姨的提议。
护士阿姨无奈地抱起了男孩放到女孩身旁,并替两个小家伙盖好了被子。
许是忙至深夜,护士阿姨却不曾发现已经涨得通红的男孩的小脸。
怕吵醒女孩,男孩僵直着背对熟睡的女孩,随着女孩沉而均匀的呼吸声,男孩也渐入了梦乡。
医务室里高而窄的病床上载着两个幼小的身躯,虽然没有父母的陪伴却并不孤独,因为他们有彼此相依赖。
男孩在下意识的翻身中醒来,看着女孩近在眼前的睡颜,从初醒之中突然回过神来,心跳直接由两位数飙升至三位数。
女孩大病初愈略显苍白的小脸,令男孩在羞怯中又转为怜惜,不禁用眼神勾勒着她稚嫩的脸庞,小心脏也随着渐渐恢复了安稳的律动,享受着当下的静谧。
突然他又想到院长妈妈反复强调过“男女七岁不同席”,总是把想黏在一起睡觉的他们分开,男孩想着男女有别的小心脏又加快了跳动。
然而又转念一想,院长妈妈要安排大家的早餐,还没有那么快来医务室。
就当男孩再次想继续沉浸其中时,女孩两片浓密如扇的睫毛突然似蝴蝶般轻颤了两下,男孩唯有紧闭双眼,用装睡来掩饰已狂跳不止的心脏。
女孩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男孩便大方的抬起小手搂着男孩,还用额头轻轻蹭了蹭,欲将男孩弄醒。
“你、你醒啦?”男孩感受着女孩亲昵的动作,涨红的脸可以滴出血了。
“原来…咳咳…原来荣光哥哥刚才在装睡啊!”如此熟悉彼此,女孩怎么会察觉不出男孩的假寐,只是女孩对男孩之前心思的大起大落却全然不知。
也可怜了未满十岁的男孩便要来承受这心理上如此的大起大落。
正当男孩尴尬的不知如何回答女孩时,护士阿姨的推门而入刚好救了他。
“小睿雅好些了吗?院长妈妈给你熬了大米粥,快趁热喝了吧!”护士阿姨一边将粥从保温桶里盛出递给女孩,一边探着女孩额头的温度。
男孩见状连忙起身、下床、穿鞋,飞快的完成一系列动作后,又手足无措的立在一旁。护士阿姨轻轻抚了抚男孩的头,将半片药递给他说道:“等你们喝完粥,荣光哥哥要监督睿雅妹妹吃药,这个任务你可以完成吗?”
“保证完成任务!”男孩立即挺直小身板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正色道。
当女孩瘪着嘴鼓起勇气坚强地吃下男孩手中的半粒药,大口大口的喝着男孩递过来的温水。水汪汪的大眼睛因嘴里满溢的苦涩泛起层层雾气。
“你想吃点甜的东西吗?”男孩关切的问着女孩。
“我……我想吃香草冰淇淋”高烧刚退的女孩即使喝了一大杯温水也无法缓解灼痛的喉咙,想着冰凉凉、甜滋滋的香草冰淇淋,期盼的对着男孩说着当下最大的愿望。
女孩自幼在大都市中长大,当然熟悉那些琳琅满目的零食名称,这可难为了从小在东北农村摸爬滚打惯了的男孩,不懂什么叫做香草冰淇淋。
“冰淇淋就是雪糕吧,可是香草是什么呢?”男孩暗自揣摩着走向厨房……
“什么香草啊?是香菜吧!”忙着准备午餐的李大娘耐不住男孩的纠缠,便从冰箱里一大桶的牛奶雪糕中舀出一小碗,洗了一把香菜叶用手撕成了香菜末拌在了冰淇淋里面。
男孩如获至宝般捧着香菜冰淇淋走进医务室。可是抬头看到女孩身边围着七、八个前来探病的小朋友,当然还有女孩的弟弟,他拨开小朋友们,像位忠诚的骑士守在她身边。
女孩好似望着救世主般望向男孩,以往那银铃般的声音此时略带沙哑的问道:“荣光哥哥,我的香草冰淇淋呢?”。
“哈哈……哈哈哈”当男孩一双肉呼呼的小胖手举着碗递给女孩时,顿时引来哄堂大笑。
听着四周的嘲笑声,男孩阳光般的笑容凝结在了脸上,不等女孩接过碗,却渐渐缩回举起的双手。
嘲笑声引来了护士阿姨,她抚了抚男孩的头说道:“小睿雅的扁桃体发炎高烧刚退,还不能吃这么冰冰凉的雪糕,会刺激到嗓子的,这些冰淇淋还是留着你自己吃吧。”
不堪忍受身边的讥笑,小荣光放下香菜冰淇淋逃也似的跑开了……
【二人的心头虽思虑万千,只不过是一晃神儿的功夫。】
然而眼下和弟弟这般境遇是万万不可与面前人相认的……只是那微笑如暗夜中的灯火,自己迫不及待的要化作飞蛾向他扑去。
高睿雅咬咬牙,将心一横,管他的!
“带路!”高睿雅接过名片似乎带着狠绝和义无返顾的说道。
即使经历过一次他的背叛和离弃,她如今也丝毫不吝对他的百分百信任。她早已在心底做好最坏的打算,再一次被他背叛的打算。
一如飞蛾扑火。
只为了那个寒冷孤寂受病痛折磨的夜晚守护在她身旁的男孩,只为了那个将自己瑟瑟发抖的身躯拥入他温暖怀抱的男孩。
如果真的被抓进实验室,自己被当成小白鼠,若有他的陪伴,只要不牵扯到她的宝贝弟弟,或许她真的可以当一只乖乖的小白鼠配合做实验。
荣光对高睿雅的心理活动全然不知,假如窥得一星半点,他的心怕是要碎成八瓣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