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来自澳门的“西学帝师”

历法之争之后,康熙对西学非常关注,经常委派朝廷要员负责历算的考验测量工作,并以南怀仁等人为最早的科学启蒙老师。1672年,南怀仁和杨燝南互相参告黄一农《杨燝南:最后一位疏告西方天文学的保守知识份子》,《汉学研究》1991年第1期,第229—245页。,康熙为此召集大臣熊赐履,谕之曰:“闻尔素通历法,故命尔同九卿科道等官,会看南怀仁、杨燝南等测验。治历明时,国家重务,尚其钦哉。”《康熙起居注》(一),康熙十一年八月十二日,北京:中华书局,1984年,第51—52页。看来正是由于熊赐履对历算之学有所了解,故康熙才委以重任。

1668年底,康熙询问西洋风俗,利类思、安文思、南怀仁便编成《御览西方要纪》进呈。1669年之后,传教士的地位逐渐恢复,康熙不仅对那些有科学特长、能担任修历重任的耶稣会士表示了欢迎的态度,而且自己也以耶稣会士为师,学习欧洲历算、地理和哲学知识。当康熙从南怀仁那里听说,要弄懂所有数理科学,欧几里得《几何原本》是绝对必要的之后,他马上要求将利玛窦和徐光启翻译的《几何原本》解释给他听,并要求将它译为满文。南怀仁还为康熙传授测量术和地理学,编译了《穷理学》,涉及西方哲学、逻辑学和其他科学知识。

明清之际入华的耶稣会士以葡萄牙、法国、意大利、德国、比利时人为主,他们在耶稣会学校曾受到良好的科学训练。教案平反之后两年,耶稣会士恩礼格(恩理格,Christian Wolfgang Herdtrich,1625—1684)恩礼格早年在山西绛州传教,康熙四年被遣至广州,十年教案平反后,因通晓历法,与闵明我行取来京,同年返回绛州取回天文历法书籍与仪器,后在京师工作。十五年,他告假回绛州,二十三年六月初六日卒,“山西巡抚穆咨文到部,治理历法南即以奏闻,荷蒙皇上纶音悯恤,御笔赐‘海隅之秀’匾额旌嘉,特遣侍卫捧至南等寓所,复钦差闵明我先生恭捧宸翰,往山西绛州营葬”(《圣教信证》)。墓在高一志墓地侧,内有“海隅之秀”碑石,前些年墓地被盗,所幸此石仍存,棺木仍坚硬未朽,头骨尚存。比利时皇家图书馆现藏“海隅之秀”拓片,有“康熙御笔之宝”,年款为康熙二十三年九月十一日,并附耶稣会士安多亲笔说明,参见Ad Dudink, Chinese Books and Documents (pre—1900) in the Royal Library of Belgium at Brussels. Brussels, 2006,以及费赖之耶稣会士列传之“恩理格传”。、闵明我、徐日昇就奉命到北京;后来安多、纪理安、庞嘉宾(Kaspar Castner,1665—1709)、杨秉义(杨广文,Franz Thilisch,1670—1716)、孔禄食(Luigi Gonzaga,1673—1718)、严嘉乐(颜家乐,Karl Slaviček,1678—1735)、戴进贤(Ignaz Kögler,1680—1746)等人相继进京,也参与了历算工作。

其中闵明我于1669年到达广州,这年适逢反教案平反,因通晓历法,1671年和恩礼格奉命赴京中国最早的耶稣会士郑维信(玛诺)也与之同来北京,郑氏先在罗马肄业,升为神父, 1671年入耶稣会,1673年在北京去世。闵明我和恩礼格进京后将望远镜作为礼物赠送给康熙帝。,《熙朝定案》对此有记载:

准两广总督金光祖揭称:看得西洋人栗安当(Antonio de Santa Maria Caballero,1602—1669)等准部文,查内有通晓历法,起送来京,其不晓历法,即令各归各省本堂,除查将通晓历法恩礼格、闵明我二名送京,不晓历法汪汝望(Jean Valat,1614?—1696)等十九名送各本堂讫。韩琦、吴旻校注《〈熙朝崇正集〉〈熙朝定案〉(外三种)》,第87页。

1672年2月,闵明我等到达北京后,不久受到康熙的接见。南怀仁上疏:“恩礼格、闵明我亦系通晓历法行取来京之人,所需食用等项,相应照例请给。”礼部在接到上疏后,在康熙十一年四月初二日给皇帝上奏:“今恩礼格、闵明我二人应照苏纳(Bernhard Diestel,1623—1660)、白乃心(Johann Grueber,1623—1660)之例,行文各该部衙门,照例给与,俟命下臣部之日,札令该监,自行取给可也。”初四日,即得到皇帝的批准。此后,闵明我在北京从事历算工作,1685年受命到澳门迎取安多到北京据朝贡之礼,欧洲人到达后,派内务府官员及西洋人供职钦天监者各一人迎于广东。,1686年底又到广州,动身往欧洲闵明我出使的使命之一是打通罗马经莫斯科到北京的陆上之路,关于其出使,参见J. W. Witek,“Sent to Lisbon, Paris and Rome: Jesuit Envoys of the Kangxi Emperor,”in Matteo Ripa e il Collegio dei Cinesi (Atti del Colloquio Internazionale, Napoli, 11-12 febbraio 1997), eds. Michele Fatica and Francesco D'Arelli (Napoli, 1999), pp.317-340。,在罗马停留了三年,1688年和莱布尼茨(Gottfried Wilhelm Leibniz,1646—1716)有交往参见莱布尼茨著,梅谦立等译《中国近事》,郑州:大象出版社,2005年。Ugo Baldini,“Engineering in the Missions and Missions as Engineering: Claudio Filippo Grimaldi until His Return to Beijing (1694),”in Luís Filipe Barreto ed., Tomás Pereira, S.J. (1646—1708), Life, Work, and World. Lisbon, 2010, pp.75-184.,1694年8月28日返回北京。

1688年南怀仁病故不久,礼部在二月二十九日题请补授钦天监监正员缺,奉旨:“闵明我谙练历法,着顶补南怀仁治理历法”,当时闵明我“执兵部文出差”赴欧,期间的天文历法工作由徐日昇、安多负责。

徐日昇是葡萄牙耶稣会士,曾在科英布拉学院学习,1666年4月从里斯本出发,10月到达印度果阿,一直停留到1671年,同年下半年抵达澳门。Isabel Pina,“Some Data on Tomás Pereira's Biography and Manuscripts,”in Luís Saraiva ed., Europe and China: Science and the Arts in the 17th and 18th Centuries. Singapore: World Scientific, 2013, pp.95-114.次年闰七月二十日,礼部奉上谕:“着取广东香山墺有通晓历法徐日昇,照汤若望具题取苏纳例,速行兵部取去。”韩琦、吴旻校注《〈熙朝崇正集〉〈熙朝定案〉(外三种)》,第108页。次年元月,徐日昇到达北京,协助南怀仁治理历法,1689年和法国耶稣会士张诚(Jean-François Gerbillon,1654—1707)参与中俄《尼布楚条约》谈判,1689—1691年前后担任御用教师,1686—1694年闵明我出使欧洲时,代理钦天监工作。此外,还参与音乐著作的编纂。关于徐日昇的音乐工作,参见王冰《徐日昇和西方音乐知识在中国的传播》,《文化杂志》2003年夏季号,第71—90页。

继恩礼格、闵明我、徐日昇来华的有比利时耶稣会士安多注1。1678年,他准备前往远东,1679年整年留在科英布拉,并在那里的耶稣会学院教授数学。1680年,他离开里斯本前往印度,经由果阿、马六甲、暹罗,于1682年7月到达澳门,停留到1685年中才受命前往北京。在葡萄牙期间,安多写成《数学纲要》(Synopsis mathematica complectens varios tractatus quos hujus scientiae tyronibus et missionis Sinicae candidatis breviter et clare concinnavit P. Antonius Thomas è Societate Iesu. Duaci,1685),书名意思是《数学纲要:由这门科学的不同论著组成,简明、清晰地为初学者和到中国传教的候选人写出》。全书共两册,第一册为算术、初等几何、实用几何、球体、地理、水力学、音乐等八章;第二册为光学、静力学、钟表、球面三角、星盘、历法、天文学等七章,都是基本的科学知识。在前言中,他谈到此书目的是要对在中国传播福音有利,并给耶稣会士在中国传教提供必要的数学和天文学知识。

注1:有关安多的研究有H. Bosmans,“L'oeuvre scientifique d'Antoine Thomas de Namur, S.J. (1644—1709),”Annales de la Société Scientifique de Bruxelles T.44 (1924): pp.169-208;T.46 (1926), pp.154-181. Mme Yves de Thomaz de Bossierre, Un Belge mandarin à la cour de Chine aux XVIIe et XVIIIe siècles, Antoine Thomas 1644—1709 (Paris, 1977)。Louis Pfister, Notices biographiques et bibliographiques (Shanghai, 1932);Joseph Dehergne, Répertoire des Jésuites de Chine de 1552 à 1800 (Rome: Institutum Historicum S.I., 1973, pp.270-271),简单介绍了安多的生平。

1685年8月15日,两位官员陪同闵明我到澳门,把安多接到北京,作为年迈的南怀仁的助手。因为康熙发布了谕旨,所以传教士沿途受到优厚的礼遇。11月8日到达北京后,礼部郎中黄懋来接安多,同南怀仁一起引见。安多并跟役二名所需食用照徐日昇、闵明我例,由礼部光禄寺补发吃食费用。《熙朝定案》详细记录了安多进入宫廷的内情:

(康熙二十四年二月十二日)上谕大学士勒德洪、明珠:今南怀仁已有年纪,闻香山奥尚有同南怀仁一样熟练历法等事才能及年少者,尔等会同礼部问南怀仁是何姓名,举出具奏,又有善医业者,一并具奏。至十三日,大学士勒、明同礼部尚书杭持十二日上谕与南怀仁看,随询问见在香山奥熟练历法及善精医业者有几人,并系何姓名。南怀仁答云:熟练历法者仅有一位,姓名安多;若善精医业者,不知尚有人否?大学士勒、明即将安多姓名奏闻。奉旨:南怀仁同居闵明我、徐日昇两人着一人同去。是时,南怀仁请旨:同居通晓历法闵明我、徐日昇,今差那一臣同礼部官往香山奥,钦取熟练历法安多?奉旨:着闵明我去。十四日,南怀仁、闵明我、徐日昇齐进养心殿御座前叩头谢恩,蒙皇上赐坐,天语慰问,并赐棹饭之时,即遣御前太监翟捧银五十两,赐闵明我。韩琦、吴旻校注《〈熙朝崇正集〉〈熙朝定案〉(外三种)》,第157页。据上引Mme Yves de Thomaz de Bossierre一书(p.34)的记载,1684年末,南怀仁觉得累,想寻找助手,得到康熙的同意,而当时安多最适合,于是就被征召。1685年,安多在给法国国王路易十四的忏悔神父拉雪兹(François de La Chaize,1624—1709)的信中,提到皇帝安排闵明我到澳门接他的消息。

可见那时康熙就对精通历算和“善精医业”的传教士感兴趣。由于南怀仁年老体弱,希望能尽快找人接替,于是在澳门的安多被推荐来京。安多对能够被选在皇帝周围从事天文学工作,觉得颇为荣耀。他的数学素养使他能很快接替南怀仁,协助钦天监的工作,并成为康熙的宫廷教师。

1688年,南怀仁去世。三月初四日,御前侍卫赵昌传达了康熙的谕旨:“今闵明我出差在外,徐日昇、安多如天文历法五星凌犯日食月食事,照南怀仁管察。”韩琦、吴旻校注《〈熙朝崇正集〉〈熙朝定案〉(外三种)》,第170页。从此,安多和徐日昇一起,在钦天监“治理历法”,一直到1694年闵明我返京为止。

1689—1691年,安多与徐日昇、白晋、张诚等人一起,作为御前教师,向康熙介绍科学知识。1689—1695年前后,他把《数学纲要》译为中文(《算法纂要总纲》),作为康熙的数学教材,现有稿本存世。韩琦、詹嘉玲《康熙时代西方数学在宫廷的传播:以安多和〈算法纂要总纲〉的编纂为例》,《自然科学史研究》2003年第2期,第145—155页。此外,他还指导经度的测量。H. Bosmans,“L'oeuvre scientifique d'Antoine Thomas de Namur, S.J.(1644—1709),”Annales de la Société Scientifique de Bruxelles 44(1924), pp.169-179.欧洲、日本所藏安多的众多书信,以及保存至今的白晋、张诚日记,是了解康熙时代宫廷数学不可多得的史料。据白晋日记记载,安多曾到宫廷编写中文正弦、余弦、正切和对数表注2,还向康熙介绍算术、三角和代数方面的内容,提供了一个解三次方程根的方便的表。当时他的语言尚未过关,因此向康熙介绍欧几里得几何学时,由徐日昇充当翻译。安多受命在宫廷介绍科学知识,为此康熙配备了两名精通满、汉文字的官员,为其服务。康熙三十年(1691)二月初五日,皇帝特谕:“今徐日昇、安多等日进内廷办事,恐彼家中马匹不足,着以后遣监内之马早晚接送。”第二天,“御马监官”即差人把马匹送到教堂,供他们每日使用。四月初二日,安多抱病,未进内廷,康熙派太医院孙徽百等为安多看脉,次日又派御前侍卫赵昌到教堂慰问。韩琦、吴旻校注《〈熙朝崇正集〉〈熙朝定案〉(外三种)》,第180页。

注2:法国国家图书馆西文手稿部藏1689—1691年白晋日记手稿,Mss. fr.17240。蓝莉(Isabelle Landry-Deron)对日记进行了整理,见Les leçons de sciences occidentales de l'empereur de Chine Kangxi (1662—1722): Texte des Journaux des Pères Bouvet et Gerbillon (Paris: EHESS, 1995)。参见《张诚日记》(载杜赫德《中华帝国全志》),北京:商务印书馆,1973年。张诚、白晋日记生动勾勒了当时康熙勤奋学习的场景。对康熙学习的具体内容、他所了解的西方新知,值得作深入的研究。参见Mme Yves de Thomaz de Bossierre, Un Belge mandarin à la cour de Chine aux XVIIe et XVIIIe siècles, Antoine Thomas 1644—1709 (Paris, 1977), p.57。故宫博物院保存有不少对数、正弦、余弦表,应是当时的产物。

安多晚年病重期间,康熙关怀有加。康熙四十七年(1708)七月十二日,“安多之病稍愈,仍不能行”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编《康熙朝满文朱批奏折全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6年,第586页。。次年六月二十日,苏霖、纪理安报“安多病势重大求医”,康熙闻讯后派员外郎李国屏看视安多,并让太医院大夫茹璜看病,诊断安多“系中气不足,脾胃虚损之症,以致时常呃逆,四肢厥冷,大便溏泻,肌肉消瘦,不思饮食。六脉虚细,其病重大。大夫臣讨圣药德里雅噶,兼用加减理中汤救治”《康熙朝满文朱批奏折全译》,第629页。。二十二日,安多病故;李国屏奏报,康熙朱批:“安多自西洋到来后,诚心效力于天文历法之事,兹闻已故,朕心殊觉恻然。照徐日昇例,着李国屏、王道化送去。”《康熙朝满文朱批奏折全译》,第631页。在《数理精蕴》的开头,对安多等耶稣会士“治理历法”的功绩作了充分的肯定。安多在“礼仪之争”中也扮演了重要角色,参见Han Qi,“The Role of the Directorate of Astronomy in the Catholic Mission during the Qing Period,”in N. Golvers ed., The Christian Mission in China in the Verbiest Era: Some Aspects of the Missionary Approach (Leuven: Leuven University Press, 1999), pp.85-95。

德国耶稣会士纪理安也曾任钦天监监正一职。1684年,他被祝圣为神父,后担任数学教授。1694年到澳门,康熙听说他很聪明,多才多艺,召他到北京,次年抵京。他对金属的熔化、铸造乃至光学都非常精通,擅长修理仪器,负责修理的天文与其他仪器多达600件,自己也动手制作了一些仪器。1697年,他在宫廷首次开设玻璃作,制造了很多玻璃器皿,色彩斑斓,赏心悦目,博得了中国人的赞美。为此,康熙特意访问纪理安,派人向他学习玻璃制造技术,还把所制玻璃作为礼物送给俄国使节。1700年,纪理安和安多送给康熙一幅地图,康熙很满意,并打算测量地图,但是因为纪理安体弱、安多年老,于是康熙要求派遣更多的耶稣会士到中国。1700年起,苏霖建议康熙在钦天监向中国学生教授天算知识苏霖1684年来华,在江南传教四年,1688年被召至北京。,当时苏霖和纪理安都是老师,学生到教堂学习。后来康熙在教堂附近买了一所房子,供耶稣会士教学用。1711年,纪理安接任闵明我在钦天监的工作,主要从事太阳位置计算,以及天文表的制作,直至1719年病退。1715年,他设计制作了地平经纬仪,为此熔化了古代的天文仪器,遭到了梅瑴成等人的批评。韩琦《“自立”精神与历算活动:康乾之际文人对西学态度之改变及其背景》,《自然科学史研究》2002年第3期,第210—221页。1705—1720年间,他作为视察员,负责教会的事务,代表葡萄牙耶稣会士的利益。

在天文学传播中贡献最大的当数德国耶稣会士戴进贤,他与徐懋德(André Pereira,1689—1743)、严嘉乐同船离开里斯本徐懋德1716年8月31日到达澳门,1724年9月抵达北京,1727年任钦天监监副。严嘉乐擅长数学和音乐,与巴黎和圣彼得堡的学者多有来往。关于严嘉乐在北京的活动,参见严嘉乐(Charles Slavicek)著,丛林、李梅译《中国来信(1716—1735)》,郑州:大象出版社,2002年。,于1716年到澳门,应康熙之召,与严嘉乐一起,于次年1月抵达北京,凭借天文学的特长,得以留用清廷,佐理历政。他曾携带意大利耶稣会士利酌理(Giovanni Battista Riccioli,1598—1671)的天文学著作、法国耶稣会士沙勒斯(Claude François Milliet de Chales,1621—1678)的几何学著作以及地图学著作和其他历算书籍。抵京后,内务府官员对他进行了考察,认为他“精于各种算法”,在当时的西洋人中“似属超群”。康熙五十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胤祉奏折:“经查看新来西洋人戴进贤等带来之书,意大利亚国名里佐利者所著黄历算书二本、名沙勒斯者所著几何原本一本、黄历算书一本、讲述地方地图及讲述各本著作缘由之书一本、日尔曼尼亚国名达格德者所著讲解天数之书二本,此外,尚有简单讲述小计算之书几小本,向从前来过之西洋人穆敬远(João Mourão,1681—1726)等询问此等书,据称先前前来之西洋人带来之书内,有的亦有此类书,有的没有。等语。故除臣交付王道化,向原先来过之西洋人核对外,既然臣等处修计算黄历之书,故此等书皆选有用且最佳之处使用之。再,近几日已令伊等计算讲解,三人中仍为戴进贤略胜一筹,精于各种算法,较现有之西洋人内似属超群。”载《康熙朝满文朱批奏折全译》,第1158页。“日尔曼尼亚国名达格德”者,可能指法国数学家笛卡儿。他在康熙时代还介绍过“平方方法一、立方方法一”《康熙朝满文朱批奏折全译》,第1160页。,可能与代数学有关。他与欧洲天文学家多有来往,在欧洲发表了在华进行的大量天文观测。从他在雍正、乾隆时代主持的《历象考成后编》编纂工作来看韩琦《〈历象考成后编〉与〈仪象考成〉的编纂》,载陈美东主编《中国科学技术史·天文学卷》,北京:科学出版社,2003年,第708—716页。,证实了他非凡的历算才能。

明末耶稣会士利玛窦入华后,传教士接踵而来。耶稣会士通晓欧洲科学,又怀有强烈的宗教热情,试图以科学为手段来达到归化中国之目的,促进了欧洲宗教、科学和艺术在中国的传播。由于享有远东保教权,葡萄牙要求各个修会派遣的传教士必须宣誓效忠葡王,才可以免费搭乘葡萄牙商船到传教目的地,并且可以获得葡王一定的资助。因此来华耶稣会士多从里斯本上船,经印度到达澳门,然后进入内地。澳门是多数传教士学习和了解中国文化的第一站,而且他们到内地后,仍与澳门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其生活来源及来自欧洲的补给都是通过澳门中转,澳门是当时远东天主教名副其实的重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