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在苏夏成为履癸的贴身侍婢之前,履癸究竟有没有见过她?他……究竟知不知道苏夏的真实身份?还是说,苏夏入宫就是履癸一手操纵?他将青蛮赐给我的时候,事实上,苏夏的身份也将将才完成转变。
他同我说,那是他的贴身侍婢,这说明他分明是知道苏夏的底细的。可我不明白的是他费尽千辛万苦带回来的苏夏,还替她改头换面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分明是对她有意,那为什么又要将苏夏放在我的身边?
我愈发看不懂履癸究竟在想些什么。但我如今终于明白,打从一开始,他对我就从来都没有过一句真话。
他在我面前所表现出的一切深情,做出一副非我不可的样子,我曾经那么天真地以为他当真是喜欢我的,到头来,原来也不过是这个男人因为没有得到我的真心而导演的一处几乎连他自己都能感动的骗局罢了。
我突然想要见一见他,我想要告诉他,我已经看穿你一切的心思。
可如今我被他关在冰冷的瑶台里,除了阿秋和姜洛,再也见不到任何一个人!
“阿秋,我想见见履癸,实在不行,让我见一见苏夏也好!”我拉住阿秋的手,“阿秋,你能帮我想一个办法吗?”
阿秋只是摇着头,泪流满面的,她哽咽着,泣不成声。
“公主,苏夏是您的劫难,你这一生对上苏夏从来都没有过胜算。公主,何必再去见她呢?如今她想要对付你,失去了大王的宠爱,你又能怎么办呢?”她望着地上破碎的碗,“公主,尽量离那个女人远一点,她会害死你的!”
我不知道阿秋为什么会对苏夏如此惧怕。她这样怯懦,让我十分不喜,便是对上又如何,最多也不过损失这个我早就不想要的王后之位罢了。
我同阿秋在瑶台里数着天数过日子。待好不容易满了小月,我才能将将下床时,颂颂忽然为我带来一个消息。
颂颂是我幽闭瑶台之后专为我送饭的宫女,腰间选着的穗子是浅碧色的,十分清新,为这冷宫带来一丝春意。
却也明明白白昭示着她的身份。她是最低等的宫女,只能做些洒扫之类的粗活,不然也轮不到她来为我送饭。
这个十四五岁的女孩子满眼都是天真,每每为我送饭时总是滴溜溜打量着瑶台里的陈设,丝毫不掩饰她的艳羡。她又怎会知道,再华美精致的宫殿,若非我愿意住着,也不过是一座漂亮的金丝笼子罢了。
她一边摆饭,一边同我说悄悄话,“不知娘娘可知,周国使臣要来大夏了呢。”
她说话时的目光在我妆匣里一对金簪上流连,我扫一眼,不过是那双姐妹初初入宫时为了示好特意送来的緡国宝物罢了。自我得了这双簪子,便从未戴过,如今放在那里也不过吃灰罢了。
我看着那对金簪,忽地有了一个主意。
待颂颂走后,我唤来阿秋。她来时身上围了围裙,指甲缝里也是黑黑的。这些日子的冷遇我早已受够了,每日送来的饭菜不是冷冰冰的便是有一些异味,我同阿秋从来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如今事事都要亲力亲为,十分不习惯。
如今我和阿秋想要用一些热水也十分困难。好在天气并不十分炎热,阿秋便亲自去瑶台外面拾了枯枝自己烧水,这样我才能通阿秋随时能喝上热水。
虽有姜洛帮衬着,与以往养尊处优的日子比起来仍十分煎熬。
也不知道姜洛这些年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我的心态也悄悄变了。
纵心中虽仍埋怨那个帝王,却也不想自己落得这样的境地。虽然我很不愿意承认,可我如今终于明白,在这个冷冰冰的夏王宫里,唯有子嗣才是唯一的出路。
怪不得宫中女子一生汲汲营营都想有一个孩子。唯有有了孩子,自己的生活才有了保障。我曾经不小心失掉一个孩子,如今,我十分需要一个骨肉来改变自己的窘境。
帝王的宠爱在这一刻变得毫无意义。唯有子嗣,才是我唯一的出路。
我与姜洛悄悄碰过面,她也十分支持我的决定,唯有阿秋,说服她尚需一段时日。
我能看出来她内心的纠结。这些日子以来,她每日都愁眉苦脸的,十分不开心的样子,我看在眼里,却不知如何宽慰。
毕竟将她逼上如今这条路的,是我。
阿秋最终下定了决心。她面上笑着,却笑得十分苦涩,“阿秋这条命,向来都是娘娘的。如今桂叶已死,阿秋此生也不会再嫁人了。若能用阿秋的躯体为娘娘出一份力,阿秋也唯有从命。”
她说着话,眼泪悄悄从脸上落下来,在地上绽出一朵四分五裂的小花。
她咬着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阿秋眼中十分痛苦,可我已经顾不得了。
我那时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她不再叫我公主了。我满心满眼的,都是想要一个孩子,用他来换得我的绝地逢生,还有——
心底的欲念在蠢蠢欲动着。
待周国的使臣带着大批财物终于到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初夏,天气十分炎热。
阿秋拾来的最后一堆柴火也即将告罄。再过不久,我们每日便只能靠着喝冷水来过日子了。
颂颂的胃口也越来越大,瑶台里那些稍微次一些的东西已经不能满足这个小姑娘了。我曾经问她为什么这么需要这些东西,她只是眼放精光地告诉我,她有一个小弟弟,要靠她养着,若她拿不了东西回去,她的一双哥哥嫂嫂便也要将她弟弟送进这王宫里来同她作伴了。
她每每说起来的时候,便十分不开心。
阿秋几次看着她,竟也有几分心疼。
那又是一个让人听了就不好受的故事。
我的傻阿秋,颂颂有你心疼,你又有谁心疼呢?
我已等不及了。
姜洛悄悄来劝我,让我从长计议。可如今时机大好,我又怎么听得进去。往日我总觉得这瑶台太高,十分寒冷,如今到了初夏,我同阿秋穿着轻薄的春衫,竟也觉得十分凉快。
何况还有美景可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