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姜氏

阿秋如今知道的所有讯息竟全都来自于桂叶。

可我却觉得那不过是履癸想要离开我而随意扯出来的借口罢了。若他心中当真有我,自会亲自来同我解释,绝非像现在这样一言不发的悄然搬离。

“阿秋,你别再骗我了。”我惨笑一声,“阿秋,我终于失去履癸的宠爱了,是不是?就连我这整日处在这个如履薄冰的王后位置,也很快就要保不住了,是不是?姜洛曾经陪伴过履癸那么久,她知道履癸的一切习惯,还和履癸有过那么漫长的十年,姜洛同履癸曾经那么亲近,如今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丝误会也消失于无形……阿秋,她很快就要取代我的位置了,是不是?”

阿秋终于不再说话了,她只是安静的搀着我,又看向那幢在阳光下泛着耀目光芒的宫室,目光变得十分平淡。那座费时五年,几乎倾尽了履癸大半国库的宫殿在阳光下显得十分美丽,又被一座又一座的宫室包围着,远非我这寡淡的瑶台可以比拟。

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几乎以为阿秋已经不会再出声了,我才终于听到她浅浅的叹息一声。

轮回来得那么快。

我曾经取代了姜洛的位置,让她进入了冷宫,而如今,她重新得势,瑶台却成为了囚禁我的居所。

我将目光落在倾宫中那个正在来回踱步的淡蓝色的身影上,“自古帝王便有三夫人,如今姜洛占了一个,还有两个,会是谁呢?”

眼前闪过那双小鹿一样单纯懵懂的眼睛,我的手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低头一看,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座栏杆被人砸碎了一个小小的角,我刚好按在那道口子上,手上鲜血淋漓。

原来看似美丽的瑶台一样也会让人受伤绝望。

“阿秋,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朝堂上的人说我是不能下单的母鸡,想要废掉我,我战战兢兢在这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履癸的骨肉,我花整整五年的时间,履癸也等了我整整五年,好不容易才盼来这个小生命,他是履癸唯一的孩子,阿秋,我为什么还是会落到这样的境地呢?”

不知何时,我已经泪流满面。我软软的靠在阿秋身上,将头埋在她的脖子里,紧紧闭上了眼睛,再不想看任何人一眼。

“阿秋,我很伤心。”

阿秋轻轻拍着我的背,向来清脆悦耳的嗓音里面忽然带了鼻音,“公主,时间过的太快了……您想一想,酋长大人身边的哪一个女人能够有此殊荣在他的身边呆上五年那么久呢?相比起来,您已经好得太多太多了。”

“阿秋,不够的。你不明白,若我不爱他,一日也嫌多余,可是,阿秋,你知道吗?我喜欢他啊……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我便已经将他看的比我的生命还要重要了,”我不可抑制地哽咽起来,“阿秋,我心悦他,我不想要这短短的五年,阿秋,我想同他长厢厮守,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阿秋,我想要和他在一起,生生世世。”

“阿秋,我很伤心。”我拉了她的手,“阿秋,你没有经历过,不会懂的……”

阿秋轻轻叹息一声,“公主,这些话,您怎么从来不在大王的面前说呢?”

“我不敢……阿秋,我怕我说出来就守不住自己的心了。阿秋,我怕他会笑话我,我也怕你和姜洛会笑话我,我更怕若是被朝堂上的那些人知道了,他们会说我狐媚,太史令那帮人原本就看我十分不顺眼,若我再将这个把柄送到他们手上,又会给他们一个废后的新理由!阿秋,我不敢!你不明白,这么多年来,我的身后从来都没有助力,我唯一拥有的只是履癸虚无缥缈的宠爱!”

“阿秋,你们总以为我什么都不懂,可我和你一样在勾心斗角中长大,我又怎么会不懂呢?阿秋,若是叫履癸知道了我心中所想……阿秋,他那么喜欢我,捧着我,不过是因为我从来没有对他表达出我真正的心意!因为他从来都没有彻底地得到过我!阿秋,若叫他知道了我的心思,你说,他会不会轻易地抛弃我?”

因为爱到极致,所以更加害怕失去。我同阿秋,从有记忆以来就待在一处一起成长,她都懂得的道理,我又怎么会不明白呢?即便我当真不清楚,在酋长哥哥的身边待了那么多年,他身边的女子来来去去,又有哪一个不是毫无保留地将心交出去然后被随意扔在地上肆意地践踏呢?

阿秋却有些恨铁不成钢,“公主,若是您早些对大王说出来,或许还能挽回大王,可是如今,公主……太晚了,帝王之心那么难测,如今大王已经搬离,您这些话,也只能说给阿秋听了。”

我又何尝不知道呢。若履癸还在,这些话,我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因为他不在,因为我已经预料到了自己将来的生活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就连脚下的这片小小的土地,或许也会护不住了,这才终于有了说出来的勇气。

很快,我就要失去所有的一切了。就连我的生活也终将会成为惨淡的灰。

这一切早在我的预料之中。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却觉得心里那么难过,只要一想到履癸的离开,便觉得心中一丝丝的抽痛。

“别再伤心了,公主,您是有施最美丽的小公主,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阿秋有些哽咽,那双养尊处优的柔嫩的手轻轻地贴在我的面上,带着微微的温度,“即便他真的离开你,姜洛也离开你,你还有我呢……阿秋从始至终都会和公主在一起,阿秋永远也不会离开公主的。”

我同阿秋一齐站在这座高高的瑶台上,这一回,我同阿秋终于没有了前后之分,主仆之分,我们那么亲密的靠在一起看着那座美丽的宫殿,就像两个同病相怜的人艰难地靠在一起,相互汲取着彼此身上的温度。